坐在车后排座上，林辰暮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苏昌志闲聊着，心头却在琢磨待会儿见到管良荣后，如何才能说服他。
    谈判仍然在继续，不过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两边能做主的人都不松口，谈判桌上的众人也只有磨磨嘴皮子，打打嘴仗。管良荣倒是没什么，整天优哉游哉的四处游玩，就仿佛是来武溪度假的。不过林辰暮这里就有些“鸭梨山大”了。
    压力不光是来自于上层。随着签约的遥遥无期，对于首钢的到来，许多人从刚开始的兴奋逐渐就有些倦怠了，有些部门甚至是怨声载道的，毕竟事情一直拖下去，对他们来说就是沉重的负担，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就连东江钢铁厂内部都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说林辰暮沽名钓誉，其实是故意设置障碍，不捞够好处是不会让并购那么容易完成的。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对不辞辛劳为东江钢铁厂四处奔走的林辰暮还是很信任的。从天马电池厂到场北镇，从拍卖超标车到卖豪华办公大楼，从英特尔落户高新区到给各个小学幼儿园免费配备校车……许多事情都是有口皆碑的，谁提起林书记不竖起大拇指？对于这么一个一心为民的领导干部，大家自然信得过。
    况且，一天没开工，区上财政支付的生活补贴就一分不少的发到每个人手上，钱虽不多，却饿不着大家，大家自然也愿意陪着林辰暮继续熬下去，并对前途充满了信心。
    令林辰暮有些坐不住的，却是听说管良荣要回首都了。不论这个消息是否属实，也不论是不是首钢的一种谈判策略，林辰暮都没办法沉住气，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和管良荣进行一次详谈，作最后的努力。
    “咦？前面好像堵上了。”随着祁宏自言自语的声音，车子缓缓停了下来。林辰暮抬眼看过去，前面已经堵上了，各种车辆排成了长龙，不时还听到刺耳的喇叭声。
    苏昌志就没好气地骂道：“武溪什么都好，可这交通还真有些成问题，似乎就没有哪天不堵的。”
    坐在副驾座上的萧妍也叫苦道：“可不？尤其是早晚高峰期，不赌大半个小时还真算是奇迹。所以啊，我现在都不开车了，该骑自行车，既锻炼了身体，又节能环保。林书记，我建议干脆咱们管委会啊配备几辆自行车算了，外出办事，距离近的就别开车了，改骑自行车。”
    林辰暮不由就笑了。
    随着城市的飞速发展，堵车，似乎已经成为了每个城市难以治愈的顽疾。越发达繁华的大城市，堵车的情况就越是严重，道路交通修建扩宽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机动车增长的速度。好在高新区当初修建的时候，就充分考虑到了这种情况，道路都修得比较宽阔，大多都是双向八车道。可高新区不堵，却架不住进城之后堵啊。也难怪这么多城市都会大力修建城市副中心，或是建新城了。
    不过萧妍的提议倒是不错，公务用车原本就应该有严格的控制，外出办事，距离近的地方确实没必要动用车子。虽然高新区管委会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但还需要继续保持和深化。
    林辰暮正盘算着其中的细节，却突然听后面传来一记算不得响亮的碰撞声，估计是两车追尾了。果不其然，很快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种事情行车过程中也常见，林辰暮并没有太在意，可两人却都不示弱，争执声越来越大，甚至吵了起来，都在指责是对方的不是。周围人也纷纷劝着，并且指责追尾车辆的驾驶员。按理说，追尾这种事情，后面的车子肯定是全责，大家把交警叫来处理，都买了保险的，有什么好争执的？
    可这个男的却似乎挺横，逮谁骂谁，口气还挺狂的，张嘴就是：“我爸是王刚！”那架势，不仅是不承认错误，反倒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似的。
    林辰暮眉头微微一皱，就问道：“这个王刚是什么人啊？”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苏昌志也是一脸的茫然，倒是萧妍说道：“好像是中溪县分管交通的一个副县长吧？”
    “一个副县长的儿子就能牛成这样？”苏昌志是瞠目结舌。即便是四九城里根红苗正的公子哥，都鲜有如此嚣张跋扈的。看他那目空一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都是他家的呢！
    林辰暮就摇摇头，上梁不正下梁歪，光是看这这副嘴脸，这个王副县长是怎样一个人，即便不认识也多少有谱了。中溪县，虽然也是武溪七区十二县中的一个，却是其中最垫底的，听说甚至连老师的工资都发不起，前段时间全县的老师被迫罢课以示抗议，就连省委领导都惊动了，可副县长家的公子却开得起车，不能不说是种嘲讽。
    不过这些不是他能考虑的事情，光是高新区的事情就已经让他忙得晕头转向的。
    前面长长的车龙已经开始慢慢挪动了，祁宏刚准备启动车子，却听后面一阵骚乱，紧接着就听有人喊道：“打起来了。”
    林辰暮通过后视镜看了一下，只见车后不远处，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众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们两人分开，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身上的衣服也歪歪斜斜，看样子是两败俱伤。不过，那个身穿红色外套，叫嚣着“我爸是王刚”的年轻男子，还怒气冲冲的，被人拉着脚还乱踹，嘴里骂道：“麻痹的，你他妈死定了，老子记住你车牌号了，不砸了你的车，打断你的腿，老子就不行王……”
    态度极为嚣张。
    “麻痹的，实在太不像话了。”苏昌志都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推门就要下去，却被林辰暮拦住了：“你去干什么？揍他一顿？”
    苏昌志不由就是一滞。是啊，他是很想去揍对方一顿，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政府干部，而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公子哥，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身形象，就又怏怏骂道：“妈的，算是便宜他了，换着是以前的我，非揍他不可。”
    萧妍不由就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辰暮却是笑了，就凭苏昌志这句话，让他对苏昌志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算了吧，警察也快来了，他们会处理的。”林辰暮摆摆手说道。许多事情需要不断完善和健全制度来保障，而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路见不平。相信当权力真正在阳光下运作，法律面前人人都平等时，就不会再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在凯宾斯基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林辰暮见到了管良荣。此时的他正一个人在屋里沏着功夫茶，见到林辰暮，就笑着招呼道：“小辉，你来得正好，我刚沏的茶，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林辰暮笑着坐了下来，说道：“看来管叔叔很悠闲啊。”
    “不悠闲怎么办？你又不肯让步，而并购东江钢铁厂已经是我们所能接受的极限了。差距太大的话，咱们根本就无法达成共识。”管良荣给林辰暮倒了杯茶，没好气地说道。
    “达不成共识，咱们可以慢慢谈嘛。只要咱们的诉求是一致的，我相信肯定能找到最佳的切合点的。”林辰暮接过茶笑呵呵地说道。
    “慢慢谈？”管良荣声音就高了几拍：“你知不知道我在武溪已经滞留多长时间啦？厂里还有多少要紧事等着我去处理？小辉，不是我要挟你，如果不是蔡主任要求，我是不会来武溪的。国内比东江钢铁厂更好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你的价码实在太高了，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我虽然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可作出的决定也要符合公司利益不是？如果还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我们是真耗不起，必须要回首都了。”
    林辰暮心头咯噔一下，眉头也微微蹙起，沉吟道：“管叔叔，我并没有漫天要价的意思，只是希望咱们的合作能更彻底。你也知道，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社会发展，对于钢铁的要求会越来越高，那些技术含量少的产品是没有什么市场竞争力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出局。想要在国际市场上站稳脚跟，我们必须要加大产品研发力度，不断进行创新，才能拥有一席之地。”
    “这就是你之所以想要搞钢铁城的原因？”管良荣问道。
    “可以这么说。”林辰暮沉声说道：“如果首钢只是将东江钢铁厂当做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半成品生产加工车间，毋庸置疑，是可以因为廉价的劳动力成本获得一定的收益，但长此以往呢？高新区日新月异的大发展，想必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打造一个上档次和规模的钢铁城，不仅可以建成一个以钢铁为龙头的一系列完整的行业链，还能打造一个西部钢铁中心，其带来的价值和收益，是不可估量的。”
    “呵呵，小辉，我承认你的话很有感染和说服力。可我们首钢一向都注重技术研发，并已经斥巨资建立了自己的研发中心，获得了多项专利技术和国际大奖。再在这里搞什么钢铁城不仅是有些多余，和我们首钢的发展战略也是背道而驰的。小辉，我知道你想要出大政绩的心思，但听我一句劝，还是赶快放弃那不切合实际的想法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东江钢铁厂并购以后，这里所有的工人都享受和本厂同等的待遇，我们不会搞区别对待。而且收购价格上也一定让你好向大家交代。”
    林辰暮一听心里是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