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战事结束,一番论功行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只可惜吕布仍旧下不来床,只能躺在床榻上,与不久前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曹性,共享内心喜悦。
是夜,州牧府内大摆庆功宴,并州一干人等与甄尧一行人皆坐于厅堂,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番喧嚣一直持续到深夜子时,众将才尽欢散场。
第二日醒来,甄尧依旧感到头疼,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样暴饮暴食了,依稀记得昨晚回来后好像还吐了一地,也不知道那狼狈模样有没有被人看见。
揉了揉脑袋,甄尧勉强起身穿衣,见到一旁案桌上有茶水,连忙端过茶壶便直接往嘴里灌。喝下几大口清茶,脑袋才感到好过一些,甄尧打着酒嗝,穿上靴子便向屋外走去。
碰到府内的兵丁,从兵丁口中得知张辽、高顺早就起来了,现在似乎是赶往兵营去办些要紧的事。甄尧自觉闲着也是闲着,便走向去赵云吧、阎柔所住屋室。
走进二人所住的偏院,两人同样也是早早起床,此刻正在比较枪术,两杆长枪在小院中舞动,带着‘呼呼’的风声,场面异常热闹。
甄尧自己武艺稀松,不过因为时常看手下众将比拼武艺,所以这眼界是很高的,仅仅看了几个回合,就知道赵云依旧要胜过阎柔一筹,两人比拼,更多的是赵云在给阎柔喂招。
“好了,就到这吧。”知道了自己想要了解的,甄尧也就没了再继续观战的念头,摆摆手示意两人停下来,并开口道:“随我一同去兵营,昨日战事结束,尧还未好好犒劳一番,我麾下英勇作战的将士!”
赵云二人闻言收枪,利索的用挂在一旁枝桠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就直接穿着寻常宽衣,跟在甄尧身后走向州牧府大门。
没有骑马,三人步行半盏茶时间才走到晋阳兵营。兵营外的守兵是认识甄尧三人的,连忙躬身让路,并好意询问是否需要派人引路。
甄尧倒不是路痴,基本上去过某地一次,就能记得七八,谢绝了好意的守兵,就直接前往兵营内部校场。不过三人才刚刚走了一半路,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看押俘虏袁军文士的大帐内,逢纪跪地求饶:“前余日,纪也是为了我主,才使了诡计。如今纪愿降,愿降,还望两位将军绕我一命。”
甄尧三人走近一听,才知道张辽、高顺两人一大早跑来兵营,是为了处理这些俘虏而来。按照高顺的想法,是要把这些人都给咔嚓掉的,不过一旁张辽极力劝阻,才放弃了斩杀所有人的想法。
不过有的人可以不杀,但又有一些人不能不杀,就如设计让晋阳城内乱的逢纪,与出谋假退埋伏的沮授。沮授十分硬气,高顺说要杀他,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就站了出来任由两名兵卒押着。而那逢纪,就十分不堪了,又哭又闹还装可怜,就为了能保住一条性命。
高顺本就是刚毅之人,如沮授那般丝毫不低了骨气的文士,心底还是有些佩服。但看向逢纪,就很不屑了,冷声道:“这些话,你死后与我帐下亡卒说吧,拖出去斩了!”
“高将军且慢。”见高顺就这样草率的斩人,甄尧不得不走入帐内阻拦道:“逢纪虽然该死,但却不能死在营内。不如带去当日亡卒坟头,以他的鲜血祭奠并州将士的英魂。”
张辽见到甄尧,礼貌点头示意后,也开口劝道:“叔循,州牧言之有理,斩杀俘虏,总是需要一个场合,随意杀戮必会遭人病垢。”
甄尧、张辽两人相劝,高顺本来就只是代理并州事务,并非新任州牧,如何能不考虑考虑。略微颔首,收回手中刀刃,大喝道:“那好,把这两人,都给我带走!”
有这档子变故,甄尧也顾不得去看自己麾下的白马骑了,跟着高顺离开军营,并沿着城中街道走出了北门,来到距离北门外足有五里地的一个小山头。
小山头遍地都是坟包,而此刻众人眼前的数十座,不用多瞄也能看出是新建的。站在一座坟包前,高顺拉着逢纪的衣领让他跪下,低沉说道:“众儿郎,顺带着贼子前来拜祭你们了。”
“今日,顺要用此贼的头颅与鲜血,来告慰众儿郎的英魂!逢纪,你且睁开眼仔细看清楚,周围都是因你毒计而惨死的儿郎。”一番怒吼,高顺拔出了腰间佩刃,同时身后两名兵卒适时的走上前,一左一右将逢纪按在坟前无法动弹。
‘咔’仅仅一刀,逢纪还没感觉到痛楚,人头就向着墓碑处滚了三四圈,猩红的鲜血喷出,沾染在高顺衣襟、脸颊上,显得有些骇然。
在众坟包下矗立了足足一炷香时间,高顺才回头看向沮授,这位袁军第一智囊,出征必定随行的军师将军。沮授脸色依旧淡然,完全没有把高顺此刻的凶悍眼神放在心上。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师,谋人必先谋己。毒士贾诩谋划万事之前,都会有各种保全自己的办法;郭嘉在出谋为甄尧规划步伐时,会考虑自己能否撑到那一日。
而沮授,他出谋只为取胜,哪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名声会因此有损,也不会有半点退缩,因为他已经完全抛弃‘己念’。
“走吧,去成廉那。”转身直走,在与沮授擦肩而过时,开口道。
成廉作为晋阳城外受伏兵败而阵亡的并州大将之一,与高顺、张辽等人关系也很融洽。是以即便知道战败乃兵家常事,也会迁怒于沮授。
成廉的坟头就在小山顶部,同样是刚建不就的坟包,墓碑上的字迹一点也没被风化。沮授这时突然走上前,看着这位并州大将的墓碑,不禁想起那日的情景。
若不是成廉拼死相护,吕布就不可能逃出自己设下的埋伏。吕布若死,或被生擒,这并州应该早已是自家主公的了。
这么一位扭转局面的大将,沮授心底悲切的同时,也十分敬重。是以早默哀片刻后,沮授自己开口道:“动手吧,能死于成廉将军墓前,授也不枉此生了!”
高顺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不过这时候也由不得他不动手,右手握上刀柄,就要将刚刚才染血归鞘的利刃抽出。
甄尧愿意跟着来看这砍头事件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沮授。作为大汉最顶尖的谋士之一,甄尧不希望他这么早就退出历史舞台。同样,能将这么一位大才收入帐下,那受益绝非几座城池几亩地可以比肩的。
看到高顺要动手,这时候再不动作的话,恐怕就救不下人了。跨步上前,将高顺的右手握下,并让他将刀刃缓缓归鞘:“这一刀,就让尧来替将军,也算尧对成廉将军的些许祭慰。”
高顺没有阻拦甄尧,撤退一小步,算是同意了甄尧的做法。甄尧面色凝重的看向沮授,开口道:“得罪了!”话音落下,拔出腰间利剑,在沮授脑袋上走了一遭。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剑似乎斩空了,沮授的脑袋依旧好好的,连半点伤痕都没有。就在众人以为甄尧失手时,沮授脑袋上盘着黑发蓬松散开,并随之飘落。
“尧以为,沮先生之过,以发代首,便够了。”清晰的话语传入在场每个人耳边,让众人明白,他不是失手了,而是早就有此打算。
“沮授设计害死成廉,致使主公重伤,就连军中将士亦有上万人丧命。”赵云等人不会对甄尧做出的决定有所迟疑,张辽也不是好杀之人,只有高顺怒声道:“如此,州牧也以为他不该死?难道我并州儿郎该死不成!”
对于沮授临死仍不低头的行为,高顺表示赞赏,但他绝不会因为这点‘赞赏’就不杀他。就像沮授在站在成廉墓碑前,也不后悔当日所设的埋伏一样。
“行军打仗,岂有不败之理?”甄尧说出这话时,一点也不脸红,因为他就凭借着先知先觉,很少在战场上吃过亏。“沮授设下伏兵,并非针对并州的某一人,而是为了整个战局。”
“身为谋士,在战场出谋划策,是他们的职责。如逢纪那般,也只是行迹恶劣罢了。逢纪为人奸诈,看风使舵毫无骨气可言,叔循杀之泄愤尧并不阻拦。”
“可沮授先生一身傲骨,临死不惧,甚至为成廉将军哀悼。如此谋士?难道不能留其性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如今沮先生以发代颅,孝道已然不全,如此恶惩还不够?叔循如今代理并州一干大小事务,万事当有分寸。此乃尧心中肺腑,听与不听,皆看叔循一念之间。”说罢,甄尧将手中利剑倒提,送至高顺面前。
高顺终究没有接过甄尧的宝剑,闭目转向,再次睁开双眼时,在沮授的后背开口道:“今日若非州牧如此说,顺定不会饶你性命。”说罢摆袖离开,向下山小道走去。
“众位,辽去看看叔循!”高顺怒气离开,张辽对着甄尧几人苦笑告罪一声,便转身追了过去。
高顺等人离开,沮授忽然睁开双眼,含泪道:“冀州牧,你欲陷授于不忠不孝之境地?”
“何谓不孝?”甄尧将手中宝剑归鞘,开口道:“家中老母、妻儿尚在,你身死无心抚养,才是最大的不孝!何谓不忠?对袁绍一人死忠,就是先生心中的忠君之道?”
“先生暂且回去好好想想,尧并不是要以活命之恩胁迫与你。”说完这句话,甄尧也带着赵云等人下山,独留劈头散发的沮授,一个人呆呆的望着成廉墓碑。
回到城中,甄尧心情也有些低沉,拒绝了吕布派人前来邀他相叙的琐碎小事,一个人回到院落中,独自仰望天空。
“让高顺来此,布有话与他说。”与此同时,回到城中的张辽也把今日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吕布,吕布听完后,思虑良久才开口道:“伯高所说不差,杀逢纪泄愤也就够了。”
吕布这么说,让张辽心底大为舒缓,若是主公也赞同高顺把那些俘虏都杀了,夹在主公与新交好友之间的他,就会十分尴尬。
高顺没过多久就来到卧室,吕布便对他耳提面命一番,身受一场大难,让吕布的心性也出现了转变,至少不会像以往一样只追求极致的征战杀伐。
曹性也在旁边默默听着,作为吕布帐下狼骑的副统领,他的忠心自然不用怀疑。而他的脾气,较之高顺那内敛的愤怒,就更为火爆。
若这事落在他手里,那肯定是谁求情也没用,绝对一个都不放过。不过他现在也是重伤之躯,只能躺着聆听自家主公对高顺所说的每一句。
一向以吕布之言唯命是从的曹性,见自家主公也赞同甄尧所言,便消了报仇的念头。而高顺在得到吕布首肯后,自然不会再去为难其他俘虏。
转眼间又是两日时间过去,在并州协助高顺、张辽开始战后重建工作的甄尧,接到了一封并不算好的信报。信是从洛阳传来的,言及西取潼关的张飞,遇上了突然领兵杀来的张济、张绣叔侄,原本大好的形势忽然转变,洛阳方面张颌已经带兵前去支援。
司隶战事横生变故,甄尧也无法安定呆在晋阳了,让赵云二人打点行李,并准备领兵出城。自己就来到吕布住所,向他辞行。
“潼关战事紧急,布便不留伯高于此。”吕布听完甄尧辞行的理由后,略微点头,同时招手示意张辽上前,接着说道:“文远乃布麾下骁将,此次便让文远与你同去,再另调五千狼骑随行。伯高不可相拒,你我互相援驰,本该如此。”
甄尧闻言莞尔,又开起玩笑道:“既如此,尧便多谢岳父大人了。”
“你还知道本将是你岳父!”吕布倒是很快就摆起了岳丈的派头,瞪了瞪甄尧后开口骂道:“你前余日可是把我帐下大将气的不轻啊!”
“这,当日事急,尧未与叔循商量,是尧之过。”口头上的道歉,甄尧从来都不吝啬,当即就对着高顺略微行礼。
经过这么两天,高顺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见甄尧当真要向自己赔礼,连忙将其扶住:“州牧言重了,那日顺也有些气急,有许多失礼之处,往州牧海涵。”
一番客套话说完,甄尧也不再浪费时间,带着张辽走出州牧府,点齐了白马骑与五千狼骑,就呼啸着领兵离开晋阳城,直奔南面洛阳。当然,自己要走,好不容易保下性命的沮授,也是不能落在晋阳不管的。
因为麾下都是骑兵,是以虽然是大股兵马行进,但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花费八日脚程,甄尧带着一干人等风尘仆仆的回到洛阳城。
知道自家主公现在最关心什么,出城迎接的高览很快就递上一封战报:“主公,潼关恰好有战报送来。”
甄尧点头接过并打开翻阅,上面寥寥数十字,却把近日战况都说了个大概。因为张颌援驰及时,张飞本部并未受损太多,只是镇守潼关的袁军已经溃散。
现在关隘是在董贼手里,而张济叔侄,正以援军的身份,里寨于潼关东南,与关隘互为犄角,随时都要挟着张飞大营。
“子龙,我命你领麾下白马义从星夜赶往潼关,相助益德击破张济叔侄,夺取潼关。”走进太守府,也就是往日的袁府,甄尧沉声开口:“文远,此战恐怕还要劳烦你与子龙同去,望文远能助我一臂之力。”
张辽来这就是想要参战的,听甄尧这么说哪会出言拒绝:“辽,必全力相助几位将军夺取关隘。”
有了赵云、张辽这两只兵马西去,甄尧也就放心了,当下开口道:“时间仓促,今日午饭就在这凑乎着吃一顿饱食,下午抓紧时间小憩,夜晚领兵出城!”
“诺!”赵云、张辽一齐抱拳,后者似乎已经把自己带入到甄尧麾下部将的角色当中。
当夜,甄尧亲自将赵云二人送出洛阳西门,望着数万铁骑离开,嘴角不禁上扬。就算潼关出现变故又如何?自己帐下兵强马壮,完全不惧任何意外。
第二日,甄尧什么事也不做,一大早就把沮授带了出来,并来到一间有不少兵卒把守的小院前。这种模样的院落,几乎已经成了甄尧关押重要战俘的场所。
眼前这一处院落也不例外,当甄尧命人把门打开后,走进去就看见一位身着蓝色粗布的中年男子,正在院下品读竹篾。
甄尧没有说话,跟着他走进院中的沮授,在看到眼前男子后,不禁失声:“元皓。”
“谁来烦”被关在这间院落的正是田丰,田元皓。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表字,不禁皱眉回头。不过看清了对方样貌后,不耐的话语哑然而止,换上的是不可置信的惊讶:“公允,你不是随主公出征了?怎么会?”
旧友相见免不了一阵寒暄,寒暄过后沮授就把袁绍兵败的事情说了出来,就连自己脑袋上头发少了一大截的事情也没落下。
田丰默默听着,在得知主公兵败后,也是一阵无奈叹息。而得知甄尧为了保全自己好友的性命,将其头发剪掉。又不免为甄尧的行为感到愤慨、失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