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太能走了爷!您真是疼呵咱,其实也就两毛钱的道,您看看您还给法币……”
看着贺远递过来印着中央银行的钞票,王三那双小眼睛当即瞪大了,似是生怕贺远反悔一样,一手前一手后抬起洋车就跑了出去。
人在前面拉的洋车和从后面推的推车不一样,如果两只手平行着抓很容易往后翻,俗称叫打天秤。
而像王三这样的老手,一前一后拉着,跑得飞快车也不晃,这就足以见功夫。
“王三,你对前门这一块熟悉么?要是外来打工的穷人最常住在哪里,我说的是没有良民证的那种。我想找几个便宜工人。”贺远看着前门街景,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但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停留在左边的门楼子下面,那里还有几个人正在清理满是凝固血污的地面,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围观。
陶宗这小子还挺会挑地方的,太阳一升起来,首先照到的就是那西面城墙。
“爷,您问这个算问对人了。这四九城里没良民证的人不多,但有的基本就都在我们车行那边,那里满是大通铺店,一个月才八毛钱。”
“您要找什么样的?要不我替您跑一趟找找?”
王三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冲着贺远笑,小模样就差把想挣钱三个字写脸上了。
“是么,那今天两块大洋,我把你这辆车包了吧。等下我去马家老铺吃口点心,然后咱们就去。”
贺远扔出了两枚大洋给王三,目光也从围观人群中收了回来。
这里的人实在太密集了,从平地不好看清楚什么情况,而且还有几个红框的特务在里面,也不方便进去。
倒不如先和陶宗他们汇合,听听他的汇报。
得了两块大洋的王三自然跑得更卖力,要知道哪怕在北平城没被占领之前,他都赚不到这么多。
赶上给大户人家跑包月的活,那撑死也就七八块大洋,哪里能一天赚两块。
“怎么样,日本人有什么反应吗?”贺远上了月盛斋马家老铺的三楼,坐到桌子边顺手拿起一条鸡腿,边吃边问道。
月盛斋是打乾隆年间就存在的回回老字号,点心熟食是一绝,当初那也是轮值御膳房的买卖。
哪怕到了现在,店家也很有资本和人脉,所以贺远把观测地点选在了这里,多少能避免一些日本人的打扰。
“站长!日本人的反应太激烈了,您这是来晚了没看见啊,服部九藏那老贼过来一看见尸体就发了飙,把周围那些特高课特务挨个抽了一个大嘴巴呢!”
陶宗看到贺远过来本想起身,在眼神示意下这才坐好,强压着兴奋点头道。
杨守国和张寿虽然没说话,但二人脸上的笑意也很是难掩。
报仇了!
虽然只是杀了一个从犯,但也是给特高课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小日本鬼子,爱国义士是杀不完的!
今日郑永成之下场,就是尔等来日诸象!
“很好,敌人的气焰已被打压,接下来他们理当会疯狂的进行反扑。你们收队吧,在后天聚集之前,不要再有任何动作。”
贺远点点头,这话是对杨守国和张寿说的。
“是!站长,那周科长那边怎么办?是卑职无能,盯了一个上午也没发现他来这边。”张寿起身又低声道,脸上带了一丝难堪之色。
这里应该只有他见过周耀金这两年的模样,更主动和贺站长请了缨,但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这个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回去就是,剩下的我会另做安排。”
贺远冲着张寿摆摆手,目光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下窗户外面。
刚才在下面是看不清,但到了上面视野就很清晰了。
那道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去的方向正是东城区,应该就是王三所说的地方了。
周耀金在明面的身份肯定都被李师银给曝光,没有身份的他除了大通铺又还能去哪儿呢?
“陶宗,我先下去了,你等五分钟再下去,我们在城东的诚友车行碰面。记得绝对不要有尾巴。”
贺远拿起礼帽又戴上了墨镜,整个人俨然就是南洋商人的模板。
“明白,老板您先请。”
陶宗点点头,目中闪过一丝机敏。
他当然明白贺远的意思,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
“爷,您吃好了?那咱们现在就走吗。”
正蹲在门口抽烟的王三立刻迎了上来,手里赫然拿着的是一包老刀牌。
这烟一盒只有十根,售价法币三毛五,是绝对的高端货。
从这一点贺远就能看出,这王三绝对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从不想未来的人。
“王三,你才挣多少钱就抽上老刀牌了?该不会天天有人像我一样两块大洋包你的洋车吧?”
“嘿嘿,爷,咱这不是尝个鲜嘛,以前这烟我也就抽过烟屁股。要是天天有爷您这样的好心人,那我得美死!”
王三呵呵一笑,连忙拿手巾拍了下座位上的尘土,请着贺远上去了。
“我倒也不是不能包你,不过这就得看你表现了,先去你们车行那边吧。”
贺远满意的点点头上了车,他倒是真动了把王三包下来的心思。
北平不比成都重庆,到处都有危险,贺远想的也是以后要尽量减少内部人员集合出动,这样哪怕出了事也不会泄露太多。
至于一些苦力、司机之类的差事,可以适当的发展一些外线来做。
而王三这种一看就不靠谱的人,以后每天跟在自己身边,倒也算一种掩护了。
毕竟谁能想到堂堂军统北平站的副站长,会招揽这种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的人做手下呢?
“爷,这就是我们车行了,那边一排都是大通铺,您想找什么样的人呢?”
“你就在这里守着,有人来找就带他进来,我自己去找就行了。”
又扔给王三一块大洋,贺远迈步走进了这哪怕开着窗户都臭气熏天的通铺店里。
而就在贺远一间一间搜查着的同时。
在某一个房间内,一个黑衣男人目光扫视一通,最后落定在了一个坐在墙角提着酒瓶,臭衣烂裳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看到有人走来,只是抬了下眼皮就又闭上了眼,混沌的瞎甩起了酒瓶子。
“干……干什么呃?!店钱老子都给过了!”
“是,住店的钱你给了。可是周耀金,买命的钱你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