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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吾心难恕(2)

    沈京越听越怒,拍案怒喝道:“这厮好大胆子!这诗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宋通判道:“昨夜的接风宴上,邓肃醉后亲笔所题,卫兄、孔兄均可为证。这厮意图谋反,罪不容诛,那李纲勾结反贼,另作反词一首,也难脱干系。”
    沈京怒道:“李纲也作了反词?”
    宋通判道:“其词反意不明,只有一句‘有客相过同一醉,无客至,独中之’,委实欺人太甚,分明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他还狂言:‘何日重挥三尺剑,诛尽奸邪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首祭龙泉。’可惜未曾落实。未免众口铄金,说大人公报私仇,暂时不必拿他开刀。”
    沈京沉吟了片刻,说道:“不过醉后涂鸦,恐怕当不得真。他二人影响颇大,如若矢口否认,倒也难办。”
    宋通判笑道:“大人还不了解这等人么?向来自命不凡,自诩清高,又岂会否认?他若是承认便罢,若敢否认,咱们便巧施手段,将造反之举做实。”
    沈京喜道:“有何妙计?”
    宋通判缓缓道:“那铁老头不是运来一大批粮米么?大人不妨分出一些,放在他二人的下处……”
    沈京接口道:“而后搜将出来,就说是他们为造反筹集的粮饷!”
    宋通判笑道:“正是如此!”
    沈京拍手笑道:“这个栽赃的法儿大是高明。任凭李纲、邓肃奸诈似鬼,也必然百口莫辩。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宋通判道:“事不宜迟,大人明日便缉了此二贼,下在牢里。而后修书一封,差人送上京师,报与太师知道,显得大人干了这件国家大事。当年邓肃讽今、李纲犯谏,太师便有心杀之,只因圣上开恩,他二人才侥幸不死。如今太师知晓,必然欣喜。大人只等诏命一至,就于本处斩首号令,以除大害,万民称快。大人立此等大功,何愁不能加官进爵?”
    沈京笑道:“有理。本官即刻修书一封,向太师奏明通判之功,早早升授富贵,去享荣华。”
    宋通判拜谢道:“小人既终身托于门下,自当衔环背鞍以报。”
    二人哈哈大笑。又聊了一阵,宋通判便告辞去了。
    出得门来,但见朗月当空,宋通判心中得意,暗想富贵不日到手,忍不住笑出声来。哪知刚走了几步,背心忽然一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听耳边一阵冷笑,随后失了知觉。
    沈京听得屋外响动,叫道:“怎么回事?”
    婉晴下重手打昏宋通判,听得沈京叫喊,便与凌钦霜闯入屋中。沈京见到生人,大为惊慌,正要开口叫喊,凌钦霜袖袍挥处,一股疾风直扑沈京口鼻,沈京闷哼一声,便摔在地上。
    婉晴纵身上前,取了根金条塞在他嘴里——这金条却是她从尤隆金棺上所偷来的。她瞪着沈京,冷冷地道:“你敢作声,本姑娘便让你把这金条吞了。”
    沈京吓得浑身哆嗦,连连摇头,隔了半晌,才闷声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凌钦霜毫不理睬,径去案旁看那些书卷,见案上均是些贺表,文辞极尽谄媚之能事,不由重重哼了一声。
    婉晴微微一笑,道:“你这狗官,不懂规矩么?你应该问:‘二位英雄高姓大名?’”
    沈京惧心稍去,色胆便起,两眼直勾勾盯着她,异彩涟涟。婉晴心下气恼,右手忽而一翻,亮出了匕首,径直取他双目。
    沈京大叫一声,登时吓得昏晕过去。婉晴早有准备,趁他张嘴时,又往他嘴里塞了两根金条,这一声惨叫便传不出去。
    凌钦霜见状说道:“别闹,正事要紧。”
    婉晴哼道:“这厮作恶多端,非教训他一番不可。”说着便在他胸前踢了几下。
    不一时,沈京缓缓醒转,连呼“饶命”。忽觉一柄冰寒彻骨的长剑架在后颈,只吓得呜呜直叫,眼里泪花直滚。
    婉晴见了他的丑态,忍不住扑哧一笑,便从他嘴里抽出了金条,随即板起了脸,匕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低声道:“你要是敢叫,一刀捅死你,听到没有?”
    “不敢不敢!”沈京哭道,“下官不知如何得罪了二位英雄,当真罪该万死。”
    婉晴冷笑道:“你没得罪我们,我们就想得罪你,你待怎样?”
    沈京苦着脸道:“下官对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甚为仰慕,今夜结识两位人中龙凤,实慰平生之望。”
    凌钦霜听得厌恶,冷冷地道:“你和姓宋的奸计,我们听得一字不差。”随后出门将宋通判提了进来。
    沈京只道他已死,“啊”了一声,又吓晕过去。
    婉晴略一沉吟,便道:“这厮还不如那个王县令呢!这招对他没什么用,需得换个法子。你别说话,且看我的。”
    凌钦霜“嗯”了一声。
    婉晴便将沈京弄醒,扶他坐定。沈京一时摸不着头脑。却见婉晴将金条摆在案上,忽然向他作了一揖,然后缓缓说道:“我们此来,其实是想投靠大人,谋个一官半职。适才小女子多有得罪,这三块金条,便算是赔礼吧。”
    凌钦霜一愣,一时不明其意。
    沈京亦是吃了一惊,却哪里敢信,跳将起来,叫道:“姑娘说笑了。”
    婉晴正色道:“我像是在说笑么?”
    沈京略一转念,问道:“你杀了宋通判,莫不是想取而代之?”
    婉晴笑道:“大人英明!刚才那一番栽赃的妙计,确实拍案叫绝!此计若是成了,必定富贵难言。我离家出走,跟着他……跟着他浪迹江湖,早已厌倦了。也知道,这终究不是个好归宿,所以……”说到这里,她放低了声音:“所以想为他寻个出路。今日难得获此良机,还望大人成全。”
    她这番话娓娓道来,凌钦霜只听得一头雾水,几度欲要开口相询,终究忍住了。
    沈京也是聪明人,见她娇羞可人的模样,已信了八分,架子不由大了起来,咳嗽一声,正色便道:“二位郎才女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又何必整日打打杀杀,报效朝廷方是正途。这份功劳必着落在二位身上。”
    婉晴喜道:“多谢大人栽培。”向凌钦霜一使眼色,凌钦霜只得拜谢,心头又奇又气。
    接下来,婉晴便撺掇沈京写奏折,将凌钦霜的功劳大肆夸耀一番。沈京见她如此心急,怀疑之心登去。写罢命人将宋通判的“尸体”丢了,又连夜召集了合府官吏,引荐新任“凌通判”。
    一众官吏虽然奇怪,却哪里敢问?纷纷向凌钦霜道贺。待众人散去,婉晴又向沈京道:“大人且去歇息,我们在此筹划一二,明日便即行动。”
    沈京大喜,只觉这二人勤勉如此,可比那姓宋的强多了,当下哼着小曲,悠然回房就寝去了。
    凌钦霜急向婉晴询问原委,婉晴便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凌钦霜听罢大喜,道:“好,就这么办。”
    次日午牌时分,均州城内突然涌进数以万计的灾民,一时骚乱不已。沈京闻讯一头雾水,出府看时,已有上百名灾民聚集到了府衙门口,大声吵嚷。沈京见势头不对,抓了几名灾民问话,都说十村八店贴出告示,今日发放赈济粮米,因此赶来领取。沈京看那告示时,果然便是州府所发,钤印皆全,只是字迹娟秀,却不知是何人所写。他无暇细想,急忙下令关闭城门。但此刻方圆百里的灾民蜂拥而至,府城内外黑压压一片,官兵也镇之不住。沈京差人传谕并无此事,却哪有灾民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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