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善人坐在木轮车上,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面前惊讶无比的两个年轻人,笑道:“老朽听说那孩子跑去镇上找你们,就知道你们一定会连夜赶过来的。你们都是阿勇的好朋友,能够不辞辛劳把他一路护送回来,自然绝不会看着他痛苦而不管不顾的。”
叶枫和张胖子一呆之后,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连忙抢步上前,扶住了老人的木轮车。
张胖子还心有不甘,回头向着主卧房里面探头望了一眼,屋子不大,一目了然,再没有其他人,而且,除了门边的这一扇窗户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出口。
看来刚才倒映在窗纸上面的人影,的确是朱大善人无疑了。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那孩子因为朱老爹刚才没在房内,所以情急之下才跑来镇上找我们,三更半夜这么晚了,他也是无奈之举。”
他这话看似无意,其实有意无意之间却是在问朱大善人,刚才那孩子来寻找的时候,他去了哪里?
老人笑了笑,似乎对于叶枫他们的怀疑并无察觉,说道:“今日新来了两个孩子,老朽不放心,所以刚才去看了看他们的安置情况。听说这两个孩子又是两淮地区大水灾受灾的孤儿,全家都死了,无依无靠的,实在是可怜啊!”
“谁知刚一回来,就听到了阿勇的呻吟声。幸而老朽多年以来身体一直不太好,久病成医,也粗略懂得一些医术,检查之后发现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伤口疼痛引起的。唉!那些伤害他的盗匪实在可恨,端的是心狠手辣,竟然把他伤成这样。”
这一番话,看似轻描淡写的,却回答了所有叶枫他们的疑问,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反倒令叶枫他们对于自己无端的怀疑这样一位善良的老人反而心中有些愧疚了起来。
老人又说道:“根据阿勇的伤情以老朽推测,之前他说服用的药物之中应该有镇痛的功效,而且他的伤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得这样迅速,足见这为他治疗之人的医术应该十分的高明。”
“他如今伤口如此剧烈的疼痛,料想应该是之前的药物效力过了所致,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灵丹妙药,叶公子你们可带来了?”
几句话说得叶枫大为佩服,仅仅从毒蛇的伤势恢复情况就能看出医治之人的医术高低,看来这朱大善人口中所说的“略懂医术”云云,也是相当的自谦了。
不过叶枫心中也暗自升起了一丝惭愧,自己和张胖子疑心只顾着吃喝,竟然忘记了毒蛇应该按时服药的事情,连随身带的药丸用尽了也没有发觉,纵然没有别人责备,这也是大大的不应该。
当下他只有低声对老人说道:“之前带来的药物已经用完了,不过我们已经按照药方抓好了药,现在正在煎药,很快就好了,应该对于他的伤情不会有影响。”
正说话间,就看见刚才那孩子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看来药已经煎好了。
他看见了朱大善人,走上前来一弯腰:“老爹,药好了。”
老人伸手到碗边试了试温度,挥挥手让他赶紧给还在痛苦呻吟中的毒蛇服下。
说来也确实灵验,喝完了药,没有多一会儿,毒蛇的呻吟之声渐弱,明显痛苦大大减轻了,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了。
老人见状颇有
些惊讶,沉吟道:“此药如此的灵验,足见这开药之人的医术真的是绝非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神医为阿勇治疗的?”
叶枫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张胖子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位神医可是大大的有名,妙手无双,起死回生,至于是谁,朱老爹你不妨猜上一猜。”
叶枫不由得白了张胖子一眼,什么妙手无双,起死回生,这么胡吹大气实在是有些过了。
朱大善人听了这话却陷入了沉思:“依照阿勇的伤势来看,张公子所言倒也是非虚,此人的医术的确是登峰造极,绝非寻常医师可以望其项背的。不过当世之中,能够称得上神医二字的,除了公认的神医程三思之外,便只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三神医的封不疑了,只是不知道为阿勇治疗的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
张胖子得意的抚掌大笑道:“两个都不是,老人家您这一回可是猜错了。”
朱大善人吃了一惊,问道:“哦?老朽在这穷乡僻壤,孤陋寡闻,莫非天下间又出了一位足以与这两位的医术相媲美的神医不成?愿闻其详。”
张胖子得意洋洋的笑道:“老人家不知道也不奇怪,要说我们这位姑奶奶的医术,那可是我极少数佩服的人之一,她不单单医治活人有一手,对于跟死人打交道那更是一绝,这几年的声名鹊起,直追那两位神医了。”
“哦?”老人听他这么说,这位神医不但是个女的,而且还擅长与死人打交道,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一旁的叶枫知道张胖子对于当初被程念真姑娘捉弄,逼着他一道去验查尸体的这件事一直心里耿耿于怀,因此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打断了张胖子说道:“其实朱老爹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这位姑娘虽然不如那两位当世的神医,却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所以也算是有些关系。”
朱大善人听了这话,点点头道:“原来是程神医的女儿,当年两淮地区大灾,在救灾现场老朽曾有幸与程神医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多年之后,连这位故人之女的医术都已经如此高超了,真是虎父无犬女,程神医的医术后继有人了,这时天下万民之幸,真是可喜可贺啊!”
一转念,他有叹息道:“只可惜,老朽多年以来诸事缠身,困居此处,耳目闭塞,竟然连这一点也不知道,实在是惭愧哪!”
眼见得毒蛇气息沉静,已经安然睡去,于是叶枫和张胖子便向朱大善人告辞,返回镇上,说好明日一早,再过来探望。
走出大宅子,夜已经很深了。
叶枫一面走,一面回想着刚才张胖子的叙述,他说他在春花楼后面小楼门前看见的黑衣人是朱大善人,可是从自己到这里开始,就一直能够看见主卧房窗户上的那个人影。
张胖子从跟丢了黑衣人就立即赶了过来,以他的轻功,黑衣人的脚程绝不可能比他还要快,而这段时间里,窗户上的人影却一直都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
除去门和那扇窗户,那屋里根本没有别的出口,所以那个影子应该就是后来出来的朱大善人无疑。
既然朱大善人一直待在屋里,那么张胖子先前所看见的黑衣人自然也绝不可能是他,何况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怎么可能有如此轻功,轻易的甩掉
了张胖子跟踪?
那么,在小楼门前,真的是张胖子一时眼花看错了人?
转头看看张胖子,他似乎也为此事而烦恼着,一面沉思,一面难以置信般的晃动着他那肥头大耳的圆脑袋。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回到了小镇。
夜已经很深了,之前还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小镇这时候也已经黑灯熄火,安静了下来,似乎整个小镇都已经沉沉睡去了。
安静的石子路上,只有叶枫他们两人匆匆的脚步落下发出的轻轻的嗒嗒声。
一抬头,叶枫猛地看见一个人影,在街边房屋的阴影下面,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在看着。
走近了一些,他才看清这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一身单薄的破旧衣服,在寒风中抖抖索索的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只听那老头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喝问了一句:“是谁?”
叶枫笑了笑,低声说道:“老丈莫怕,我们是外地来的过路之人,此刻正要回客栈之中去。”
老头听他语气颇为恳切,这才畏畏缩缩的从阴影之中慢慢走了出来,一面打量着叶枫他们,一面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在客栈休息,怎么还在外面晃悠?”
叶枫笑笑说道:“我们这不正是要赶回客栈去休息嘛,刚才因为有个朋友在郊外的大宅子里得了急病,赶去探望,因此这么晚了才回来。”
那老头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说的是朱家大宅子吧?原来你们是那位朱大善人的朋友啊?这么晚了还在路上,害得老汉我以为是夜行盗窃的贼人,吓了一跳。”
叶枫赶紧赔礼道:“是我们惊扰了老人家,实在是对不住。”
一旁的张胖子却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问了一句:“你这老头不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吗?你又是为了什么?”
老头对于张胖子的语气很是有些不满,拍了拍身上说道:“我老人家每天晚上都要这么晃荡,我是这镇上敲更巡夜的,我不晃荡难道你来?”
叶枫他们这才注意到老头的腰间悬着一个竹梆子,手里还提着一面小铜锣,看来他真的是此间夜里打更的更夫。
他不愿意搭理张胖子,转头对叶枫问道:“你们这是才从朱家大宅回来?”
叶枫点头道:“正是。老丈认识那里的主人?”
老头哼了一声道:“朱大善人么,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的。这里原本地处偏僻,破烂不堪,若不是他花银子修桥铺路,整休一番,这里怎么可能有如今的热闹。”
叶枫问道:“看老丈年纪颇长,应该在本地住了很多年了,对于这位朱大善人应该早就认识,很了解吧?”
老头听了这话,一下子神采奕奕,得意的说道:“老汉我早本地住了六十多年,这镇子上只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的所有事情了,说起这位朱大善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他家里的事情我却是一清二楚。”
“没有见过面?”叶枫感觉有些奇怪,“朱大善人砸以此件如此有名,难道没有见到过?”
老头嘿嘿笑道:“小伙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还是听老汉慢慢道来。”
叶枫施了一礼:“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