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知道的如今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周大人于是站起身准备告辞。
他举了举手中的那封书信对曾员外问道:“这是极为重要的证据,是否可以留在本官这里?”
曾员外连连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周大人把书信小心的放入怀中,接着向曾员外告辞了。
他心中着急想要尽快赶回县衙去。
纵使他不认识叶枫,无法分辨这封书信上的字迹,不过在县衙的后院可住着两位和叶枫很熟很熟的人,他们应该是可以分辨出这封书信上签名的真假的。
周大人在清平县任上向来是一言九鼎,掷地有声的,这在本地可是出了名的。
他既然答应了官府一定会管此事,那么后日就必定会派人前来,对此曾员外并不担心,也就没有多作挽留,只是起身相送。
两人刚走出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吵闹声。
定睛看去,只见院子一侧一道看上去是通往后院的圆门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
那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比周大人却还要显得大些,一身锦衣看上去材质上乘,做工考究,然而却像是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一圈似的,沾满了泥浆尘土,肮脏不堪。
他长得也算眉清目秀,然而看起来确实满脸的稚气未脱,脸上呵呵的笑着,却给人一种奇怪的痴傻感觉。
在他身后,有几名家丁模样的人正在追赶,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而他却不管不顾,仰着头追赶前面翩翩飞舞的一只花蝴蝶,完全不理后面的人。
周大人听后面追赶的家丁口中在叫着:“二少爷,二少爷……”心中暗想,大约这个人就是传闻中曾员外那个白痴小儿子了。
此刻那小子的全部心思都在面前翩飞的蝴蝶身上,眼看蝴蝶就要往一旁的院墙之外飞去,他一急,忽然间腾空而起,身体异常轻盈的扑向蝴蝶,一伸双手轻轻的把蝴蝶笼在了双掌之间。
这一下周大人不觉一愣,这看上去痴傻之人,竟然有着这样好的身手,的确是大出人的预料之外。
看见他这一举动,陪在周大人身边的曾员外面色猛地一变,疾步上前厉声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那小子原本正低头欣赏双掌之间的蝴蝶,闻言抬头一看,见到曾员外顿时全身一震,低下头去,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看来他必是对曾员外极为畏惧,被这一呵斥,双掌顿时垂下,连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只蝴蝶乘机翩翩飞走了竟然也没有注意到。
此时后面追赶的几名家丁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曾员外怒斥道:“你们不看着二少爷好好的在后院呆着,怎么让他跑到前院来了?冲撞了这里的贵客,你们可是想要找打?”
那几个家丁垂首立着,却是满面的委屈,低声说道:“是二少爷看蝴蝶好看,一起念头非要追上不可,我们也不知道今日府中竟然有贵客啊。再说,以他的身手想要跑,我们几个如何拦得住?”
曾员外满面怒容,斥道:“几个蠢材,要你们何用?还敢在此多嘴,还不赶快把二少爷扶到后院去?”
家丁们不敢再多言,赶忙围住了那痴傻小子,连哄带骗的簇拥着他向后院走去。
那小子失了蝴蝶,犹自有些不甘心的回头四处张望着,可是那蝴蝶此刻早已飞出了院墙,不知所踪了,哪里还能看得见?
因而他纵然心有不甘,却又畏惧父亲,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那几名家丁向后院走去。
曾员外喝退了他们,回过身来对着周大人赔礼道:“犬子愚钝贪玩,不像今日险些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周大人连忙还了
一礼,问道:“刚才这一位想必就是曾翁的小儿子了吧?”
曾员外低头长叹道:“家门不幸,不想今日却让大人见笑了。”
说完扭过头径直在前面引路,似乎根本不愿意提及此子。
周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往外走去。
心中却暗自思忖着,看来这便是之前所说的,准备要迎娶何老太女儿的那个曾家小儿子了,李婶所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果然是个呆傻之人,虽然长得高高大大,但是看其行为举止,就如同一个几岁大的孩童。
这样的人,看起来需要一个娘亲照顾他比需要一个媳妇更加迫切。何老太的女儿要是心甘情愿的嫁进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何老太既然名字曾家小儿子是这个情况,却又为什么会执意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进来呢?她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带着这些满心的疑问,周大人回到了县衙之中。
一进县衙,他便直奔后院的小屋,果然程姑娘正在给张胖子换药,他们都在。
看到周大人回来,程姑娘微笑着问道:“看你急匆匆的这幅模样,看来今日此行一定收获不小。”
周大人点点头说道:“小师姑所说的一点不错,今日之行确实收获不小,不过却也带来了更多令人吃惊的疑问。”
“哦?”程姑娘好奇的望了他一眼,“莫非这自首的三人全都不是凶手?”
周大人于是将今日从李婶处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如实相告。
程姑娘听后点点头,说道:“想不到那个小铁匠竟然与何老太一家有着这样的关系。那么关于何老太将女儿许配给曾家小儿子的事情,大人可证实了?”
周大人点点头说道:“已经证实了,确有此事,而且那曾家的小儿子我也在机缘巧合之下亲眼见到了,确确实实是个痴傻之人。”
程姑娘奇道:“既然对方是个傻子,这何老太为什么一定要把亲生女儿嫁过去呢?这倒是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此刻周大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不仅如此,今日在曾员外家里,还发生了一件更加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呢!”
听他这么一说,四仰八叉在床榻上躺着的张胖子也忍不住抬起头,开口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令人大吃一惊?”
周大人说道:“曾府接到了一封书信,有贼人令他献出家财。”
听了这话,张胖子失望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盗匪之事亘古有之,有什么好值得大吃一惊的?
周大人见面前的两人都是一副失望的样子,接着说道:“令人吃惊的是这封书信最后的署名,是个绝对让人想不到的人物。”
程姑娘低着头继续给张胖子换药,而张胖子扭开头去,看样子都已经懒得再问了。
周大人这时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封书信的署名是,叶枫!”
他的话犹如一声惊雷,程姑娘全身一震,换药的手顿时僵住了,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张胖子则是忽然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满脸的惊容,追问道:“你说是谁?叶枫?”
坐起身的时候,碰触到了他那满身的伤口,疼得他皱起了眉头,可是他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周大人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就是叶枫!”
张胖子此刻却有些不信了,叶枫是他义弟,从小相熟一起长大的发小,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了,要说叶枫现在成为了一个打家劫舍,劫掠钱财的大盗,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的。
顿了顿,他开口问道:“那封书信呢?现在在哪里?”
周大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书信:“正在这里。”
张胖子也不答话,伸手一把夺了过去,展开信纸就看那书信末尾的署名。
这一看,他顿时呆住了。
他和叶枫如此熟悉,自然对于他的笔迹也是烂熟于胸的。
叶枫自小被送去随师傅魔刀魔五楼学刀十年,才回到父亲身边,虽然之前也曾经读过几年书,可是他的那一手字,却的确是不敢恭维。虽然谈不上难看,却也是普普通通,毫无可取之处。
张胖子如今这一看之下,这“叶枫”二字不是他的笔迹还能是谁?
张胖子呆了半晌,又把书信从头到尾挨个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几遍,最终确认,这封书信正是出自义弟叶枫的手笔。
他放下了书信,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
一旁的程姑娘看他的样子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伸手拿过书信来一看,可不就是叶枫本人的笔迹么?
此刻她的心中实在是百感交集。
自从西安城中一别之后,天下间都传说叶枫已经死于秦皇陵之中了。
然而只有她不相信,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连天下罕见的金蟾之毒都没能夺去叶枫的生命,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与自己重逢!
于是程姑娘离开了父亲神医程三思,开始了游历天下,漂泊四方的生活。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不过她到处漂泊就只有一个目的,打听关于叶枫的消息。
然而一直却都是杳无音讯。
过了这么久,一直到了昨天,她再度见到了张胖子,这才确认了叶枫当初并没有死在秦皇陵中,他还活着!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令她高兴的了,这么久以来的寻找,自己心中所坚持的那个信念,原来都是真的!
然而在今天却就得到了关于叶枫的消息,并且还看见了叶枫亲手所写的书信,这怎能不令她感到激动万分?
她双手捧着书信坐在那里,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倒是张胖子似乎首先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摇着大圆脑袋说道:“不对,不对……”
周大人问道:“张世子是说这书信的字迹不对,不是叶枫所写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个同名同姓之人也叫作“叶枫”,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张胖子却摇着头:“这信一定是老四亲笔所写的无疑,只不过,我在奇怪他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什么曾家的家财,他什么时候干上了这没本钱的买卖?这个曾家很有钱吗?”
周大人也摇了摇头,其实他心中也一直有这个疑问。
曾家纵然在本县贵为首富,充其量也不过只是这小小的清平县之中的一个富翁而已,放眼天下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比起叶枫之前结交的什么天意楼姬家来,就更加不过是米粒之光了。
叶枫究竟为什么会选择曾家作为目标呢?
张胖子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书信之中还提到了冯明礼,他可是之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这个曾员外会不会也是江湖上的什么人物?”
周大人摇着头,曾员外从十几年前搬到清平县定居以来,只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而且他脾气古怪,极少与人交际,也轻易不踏出家门,实在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与什么江湖人物有所往来。
张胖子想不明白,摇晃着大圆脑袋嘀咕着:“难道曾家还藏着什么别的宝贝不成?怪事,这还真是一件怪事。”
周大人心中叹息着,看来,今天遇见的怪事可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