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和唐柔漫步着走出了青龙镖局的大门。
关云天的突然失踪让叶枫觉得很奇怪,在这个特别的时刻失踪总让人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既然听说他是去置办府中丧事所需要的东西,从此就没有再回来,所以叶枫决定去兰州城里的纸扎铺一类的地方看看,查访一下关云天有没有去过。
他没有唤醒那两个酣睡中的胖子,也许是不忍心打扰他们的好梦,又或者是他的内心对于能够和唐柔单独漫步走一走,还是充满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期待。
走在大街上,走在唐柔的身边,叶枫心里忽然有些乱。
之前他其实幻想过无数次和唐柔单独相处的情景,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连做什么表情,走路的快慢都在心中设想了千百回了,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当活生生的唐柔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陡然变得一片空白,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他搜肠刮肚的苦思了半天,总算想起了一个话题,就在他鼓足了勇气,转过头想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唐柔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直愣愣地看着街边,叶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在街边一处墙角上,有人用石头刻画了几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奇怪的图形。这些图形刻画得很不起眼,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
也许是哪个顽童随手乱画的吧,叶枫心里这么想。
可是唐柔的反应却说明她分明认识这几个图案,她面带惊容,嘴里还喃喃地说道:“这不可能,怎么会呢?”
叶枫有些大惑不解,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图案,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开口问道:“这画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
唐柔思索着说道:“这是我们唐门中交流用的暗号,你当然看不明白。”
唐门?叶枫心里很是意外,在这遥远的西北边陲也有唐门的人么?
他小心地问道:“这暗号画的是什么意思?”
唐柔思索了片刻,看表情她仿佛在心里做了个决定,转头对叶枫说道:“你别问了,你先去前面的河边等我,我去办点事,马上过来找你。”
说完不等叶枫回答,她转身顺着那刻画着记号的墙角,拐进了一条小胡同,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焦急,在胡同里拐了个弯很快就不见了。
叶枫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心里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想不到却被这莫名其妙的唐门暗号给搅黄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按照唐柔的话继续向前走着。
顺着大街向前不远,在街道的尽头就是黄河河岸。
到这里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黄河水经常泛滥,所以在河边一般是没有人
家居住的。
此刻只有一堵残破的断墙下面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坐在一张小木凳上面,他的面前横摆着一张棋盘,上面黑白纵横,他左右两手各执白子和黑子,正在互相对弈之中。
叶枫暗自摇了摇头,一个人得要多无聊,才会自己和自己下棋啊?每落一子,所有的后手变化,以及应对手段全部都已经了然于胸,预先就知道了后面的一切,完全没有意外发生,这有什么好玩的?
叶枫现在也很无聊。
他沿着河岸信步走着,看着眼前浑浊的河水,从天际奔腾而来,咆哮着从眼前流过,席卷着黄土泥沙,一刻不停地向着下游滚滚而去,天地间仿佛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住它们前进的步伐。
流水的轰鸣声中,叶枫心里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著名的“逝者如斯夫”。
是啊,世间的一切不也正如这流水一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从不为谁而停留,也不为人的喜恶而左右,纵使你想尽办法,也挡不住它前进的步伐。倒不如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也许倒也不失本心。
正在一边感慨一边漫步的时候,叶枫抬头看见在前面的河岸上坐着一个钓叟。
他留着一把长长的白胡子,很是显眼,此刻正闭着双眼,慵懒地倚坐在岸边,身旁插着一根长长的钓竿,斜斜地伸向河面。
叶枫信步走了过去,看了看他身边的竹篓,空空如也,看起来他今天的收获并不好。
叶枫笑了笑,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河水如此浑浊,有鱼吗?”
那钓叟眼睛都没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当然有,岂不闻水至清则无鱼么?”
叶枫点点头,也对。
他又问道:“这里的鱼肥吗?”
那钓叟对他的无知简直嗤之以鼻:“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黄河鲤鱼吗?”
叶枫素来对于美食一道并不是太感兴趣,他只是曾经听义兄张胖子说过,天下鲈鱼皆为两腮,唯有松江鲈鱼是四腮,肉质极美,为天下一绝,张胖子没能品尝过,引为人生一大憾事。
如果张胖子要在这里的话,一定知道关于这个黄河鲤鱼的很多典故,可是叶枫确实从未听闻过。
于是他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恭敬,对那钓叟说道:“愿闻其详。”
那钓叟看上去颇为得意,拖着长长的腔调说道:“自古有云:黄河三尺鲤,本在天上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这鲤鱼跃过龙门便化龙,世称龙鱼,尤其以这黄河水之中的鲤鱼,金鳞赤尾,体形梭长,肉质尤为鲜美,是天下闻名的美味佳肴,你竟然没有听说过?”
叶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那空空的竹篓又问道:“这黄河鲤鱼如此珍贵,恐怕不易上钩吧?”
那钓叟这时笑了:“你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没有?昔日姜尚钓鱼是无钩,今日老夫钓鱼却是连钓线也没有呢!”
叶枫定睛一看,果然只有一根光秃秃黑黝黝的钓竿,连钓线也没有绑,这却如何钓鱼?
他满心疑惑地问道:“敢问老人家,您这样怎么钓得上鱼来?”
那钓叟呵呵笑了,双目一睁,感觉他眼中精光闪动:“当年姜尚钓鱼全靠鱼儿自愿上钩,今日老夫钓鱼却全凭我的意愿,只要我想,鱼儿就得乖乖地上来!”
说完,他伸出手在钓竿之上重重的一拍,那钓竿顿时震动了起来,起初只是小小的震动,但是到了这足有两丈长短的钓竿末梢的时候,就变成了剧烈的晃动。
钓竿尖端越晃越大,竟然如同软鞭一般,一连几下“啪啪”的抽入河水之中。
浪花翻动之间,那钓竿末梢每抽入水中一下,就有一条鱼从河水之中直飞上岸边来,掉在地上不断翻腾跳动着。这些活蹦乱跳的鱼每一条都足足有一斤以上大小,鱼身双侧鳞片金黄,正是正宗的黄河鲤鱼!
那钓叟一面哈哈大笑着,一面伸手把地上的鱼丢入竹篓之中,回头问叶枫:“公子看老夫这一手如何?”
叶枫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刚才这老钓叟这一手看似轻巧,其实需要极为高明的手法和内功修为,就他刚才拍钓竿的那一下,声音怪异之极,叶枫仔细一看,这通体黝黑的钓竿分明是由精铁铸造而成!
看来这个老钓叟其实是个真正的绝过。
他怀着深深的钦佩上前施了一礼说道:“老人家的这一手功夫,实在让叶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钓叟忽然愣了一下,抬头上下打量起叶枫来,他的眼光看得叶枫心里好生奇怪,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你姓叶,穿着讲究,从外地来的,京城口音,难道会这么巧,莫非你就是叶枫?”
这下轮到叶枫大吃一惊了:“老人家认识我?”
老钓叟嘿嘿的笑着,只不过那笑容里除了得意之外,还有几分邪恶的味道,看上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想不到真的是愿者上钩,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你,果然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危险逼近的感觉,他往后退了一步,追问道:“你究竟是谁?”
老钓叟嘿嘿笑着说道:“到现在你还猜不出老夫是谁?”
有着如此绝顶的武功,还有这奇异的铁铸钓竿,叶枫的脑海里瞬间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他脱口惊呼道:“你是东海渔?!”
那老
钓叟顿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天下除了老夫,还有谁能有此等绝技?”
叶枫的心一下沉到了底,他想起了当初少林了空大师讲述的,那个仅用一根竹枝就伤了他的十殿阎罗之一,可能就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东海渔!
连身怀少林绝技的了空大师也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在他面前当然更是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只是这个东海渔为什么从京城又来到了兰州城?难道是一路追踪自己过来的?
看了刚才东海渔亮的那一手,他完全没有了逃走的想法,连试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了,只是沉声问道:“你想要如何?”
东海渔看着他惊惧的表情,笑道:“叶公子放心,老夫的目标并不是对付你,只不过你得移步跟我走,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想用你换一个人而已。”
叶枫愣了一下,换人?是谁?
东海渔不等他再问下去,忽的站了起来,一手轻轻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钓竿,那钓竿长逾两丈,精铁所铸,重量何止百斤,但在他手上却如同竹竿一般轻便。
他轻轻一抖,那长长的钓竿忽然一节节的缩了回来,变成了一根不过数尺长短的粗铁棒,他握着铁棒迈步就走向前去,口里说道:“叶公子,请吧。”
叶枫无奈,明白以自己的武功此刻做什么都是徒劳,没办法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东海渔走的方向正是叶枫刚才来的方向,他的步伐很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无论他想要用叶枫换什么人,能在这里无意间碰上,也算是意外之喜。
叶枫心里却很沮丧,偌大的兰州城,这么长的河岸线,怎么自己就无巧不巧的碰上了东海渔?而自己还以为他是个普通的钓叟,还百无聊赖地主动凑上去搭话,这才真正是叫做自投罗网,倒霉透顶了。
忽然间,叶枫又想起了唐柔。
对了,唐柔刚才说她会赶来河边和自己会合,如果她这会儿正好赶过来,岂不是刚巧碰个正着?她不知道东海渔的身份,一旦动起手来,岂不是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叶枫的心里忽然火烧火燎地焦急起来,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在心里一再祈求着唐柔能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东海渔的步子,突然间停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