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脉象,这伤应当不出五日,可能还要更近些。”
“好,吴大夫,那您就按着那丫头的病情配药吧,只要是对病情好的药您尽管用,银子我会让丫头给您送过去。”
“姑娘,你的心善,会有好报的!”
吴大夫说完笑眯眯的转身跟着乐儿出了院门,上官凝一愣,心善,是在说她吗?
上官凝返回屋子的时候,锦葵又在咳嗽,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上下起伏,看着让人心疼。
上官凝对这个锦葵原本没什么好感,当初肯出手相救也不过是因为想着日后自己想要扳倒上官鸿群的时候整个锦葵兴许有用,还有就是锦葵肚子里的孩子。
她前一世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孩子有着一种近乎执着的喜爱,如果上官鸿群不是用那样变态残忍的手段从上官怜的肚子里取出那个孩子,也许上官凝还可能让这个人渣再蹦跶一段日子,可是……
“我已经让乐儿去抓药了。”
上官凝递给锦葵一杯水,锦葵顿时有些诚惶诚恐,慌忙把水杯接了过来,谁知动作有点大,杯子里的水倒是有一半洒在了被子上。
锦葵赶紧伸手想要把被子从身上掀起来,却不小心将原本裹在腕子口的衣袖卷了起来,一道紫红发青的痕迹映入了上官凝的眼睛。
等到锦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为什么要撒谎?”
上官凝的语气很不好,她以为自己这几年对锦葵的照顾和对两个孩子的爱护,已经让锦葵的心完全的靠拢到了自己这里,可是现在却发现锦葵对自己可能根本不信任。
“大……大小姐……”。
锦葵的面色窘迫也有一丝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官凝定定的看着锦葵,眼眸里的黑色浓的像是一汪墨池,深不见底。
“我不强迫你。”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碰撞,情绪各不相同,良久之后,上官凝先开了口。
“小姐,我……”。
锦葵此刻心中难受异常,自己的命是小姐救的,没有小姐自己可能早就死在上官府护院的棍子下面了,一双儿女更是无缘再世为人,对于锦葵而言山官凝比血脉相通的姊妹都要亲近许多。
可是,自己不能说,若是说了无忧无虑就会有危险,但是上官凝沉静如水的面容却像是一团烈火,灼得她的心疼痛难忍。
“等下乐儿会把药送过来,你好生歇着吧,我先回府了。”
上官凝见锦葵再三犹豫也不愿将实情告诉自己,心中有些失落,前世对蒋宜兰掏心掏肺的好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所以她对自己说这一辈子除了双亲和乐儿不再会那样全心全意的对待某个人。
对锦葵她虽然是从别有用心开始的,但是在几年的接触中,特别是有了两个孩子后,每次来这里上官凝都觉得温馨而平静,看着两个小不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闻着锦葵做的饭菜香气四溢,总会觉得时光静好,似乎前尘往事都已经随风远去,心中一片祥和。
所以,带给自己此种心境的人山官凝是另眼相看的,却不知原来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小姐,我身上的伤是被两个黑衣人打伤的。”
就在上官凝的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时候,锦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锦葵看着上官凝转过去的身影,慢慢的朝着门口走,锦葵慌乱异常,她觉得如果今日小姐从这门里走出去,恐怕以后自己就再难见到小姐了。
一想到到这段日子小姐对自己和无忧无虑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爱护,锦葵的心就如万蚁钻心,一时间再顾不上其他,只是想留住小姐还有小姐对自己的心意。
上官凝的脚步一顿,心却落了下来,她刚才就在想,如果锦葵最终都不肯将实情告诉自己,那么从今后她恐怕都不会再踏入这间屋子了。
看着上官凝扭转过的身子,外面的阳光恣意的洒在其白如美玉的脸上,留下晶莹善良的光点,锦葵无比的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做了正确的决定。
等到上官凝重新坐到之前的椅子上,锦葵也坐直了身子,之前的被子被掀在一旁,锦葵的腿上只盖了薄薄的一层毯子。
“小姐,奴婢不是风寒,所以并不畏寒。”
锦葵看见上官凝的眼神四下打量,目光又在自己腿上搭着毯子上来回流连,心中一暖,便知道了上官凝的心思。
“那天,我带着无忧无虑两个去城隍庙进香,从我进庙门到进香结束都很顺利,可就在我准备带着他们两个回家的时候,却发现一直在我身后的无虑不见了,问了无忧也说没看见,我顿时急的六神无主。”
此时锦葵说那日的情景眼眶还有些泛红,可想而知当时情况的紧急。
“我带着无忧把城隍庙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人,就在我准备投官报案的时候,两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不过目标却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无忧,我拼了命的把无忧护在怀里,那两个人见我不放手就用拳头往我的身上招呼,另一个使劲的想要掰开我的胳膊。”
上官凝没有说话,可是脑海中已经是将那日的情景假设了一遍,心中也是跟着重新着急了一遍。
“就在我马上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官差打扮的人,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很害怕遇见官差,急急的撒了手,其中一个黑衣人威胁我说不许将今日之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小姐您,否则就让我再也见不到无忧无虑。”
“那无虑呢?”
“等到那几个官差从奴婢的面前走过去之后,我将已经吓的发傻的无忧抱在怀里想追上那几个官差,却在庙门口一处卖糖人儿的小摊前看见了无虑。”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上官凝也不由得庆幸,如果无虑出了事情或者是被黑衣人掳走了,那么此时自己恐怕是见不到锦葵了。
“你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是不是?”
上官凝是用的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既然锦葵听从了那个黑衣人的话决定对自己隐瞒,那么就证明锦葵应该是知道那个人的手段和本事的,否则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被一个陌生人牵着鼻子走。
锦葵显然是没想到上官凝竟然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一点,不过想想至从几年前上官凝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安置到这里,然后又想方设法的隐匿自己的踪迹,让自己在过去的几年中一直是安枕无忧,这一桩桩一件件莫不说明如今的小姐确是睿智无双。
“那个黑衣人虽然尽量压低声音,可是我对那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恐怕就是再过十年一百年我都不会听错。”
不用细想也知道锦葵口中的那个声音指的是谁了。
“那之前的那封信?”
“那封信的确是在窗户外面的楞框上钉着的。”
上官凝听完锦葵的话,脸色十分不好看,甚至于大有山雨欲来之感,这个上官鸿群还真是太出乎上官凝的意料了,不仅残忍无耻还很有手段,如此隐秘的地方竟然都能找到。
只是,既然知道了锦葵和两个孩子的落脚处,为什么不直接将人掳走反而要多此一举的留下这么一封自报家门的信呢?
“不管如何,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事不宜迟,你简单的收拾一下东西,只带些贴身的物品就好,咱们今日就搬离此地。”
锦葵看着上官凝坚定而自信的侧颜,有一瞬间的迷惑,她还记得自己刚到上官府时,所有人都说上官府的大小姐是个冲动蛮横没脑子的,自己几次接触也是这样的感觉,只是谁都未曾想过士别三日,昔日的大小姐竟会蜕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处变不惊光芒四射。
上官凝之所以能这么快的下决定,一是因为此地的确危险,多留一日就多一分的危险,其次上官凝早在半个月前就有让锦葵母子三人搬家的打算。此地再隐蔽也是与妓院一墙之隔,终日里莺莺燕燕淫词哝语对于无忧无虑两个孩子的成长实在不利,所以新的落脚地方早早的就已经安排好了,原本还想再好好休憩一下,如今也只能先住进去再说了。
“好,小姐的大恩,锦葵没齿难忘。”
锦葵走下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上官凝咚咚咚的就是三个响头,小姐对于她的大恩此生此世她都难以报其万一,所以磕几个头又算什么呢?
“你这是做什么,自己的身子不舒服,还扯这些个虚礼做什么,快上床躺着,等乐儿抓了药回来你就先熬上一副,搬家的事情我会着人帮你安置妥当。”
为了以防万一,锦葵母子三人连夜搬离的香云阁后面的小院儿,住进了上官凝之前就已经相看好的一处宅院。
回到凝雨阁的时候才过午膳的时间,上官凝没有胃口也就没有吩咐小厨房准备膳食,只是喝了一盅冰镇的百合绿豆汤。
靠在椅背上,上官凝闭上眼睛,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的在眼前重新回放,重生的一世她原本是要找赫连穆宁和蒋宜兰两人复仇的,却不想如今第一个需要自己动手清理的竟然是自己的庶兄,是自己曾经想着要好好保护的替上官家延续香火的同父异母的兄长。
人生变化无常,造物弄人,命运的手指轻轻拨弄,世事就再难预料。
上官鸿群时自己的庶兄,同时也是深受祖母喜爱父亲看重的上官府的长子,这样的身份并不能轻易的被撼动,上次那件几乎可以被称得上是家族丑闻的事情都被宁氏四两拨千斤的遮掩过去了,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披着人皮的庶兄光明正大的被处置掉呢!
恐怕,自己要做的工作还不少呀!
六月天,孩子脸,一上午的晴朗天气到了下午就开始阴云密布,黄昏时分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噼噼啪啪的打在窗子上,上官凝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目光却是专注而认真的看着雨珠滴落到窗沿上再被弹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上官凝喃喃的念着这句佛语偈子,突然灵光一闪,眸子都跟着光彩流转起来。
大雨从黄昏十分开始下,一直下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哩哩啦啦的住了,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凝雨阁里的花儿也都痛痛快快的喝饱了水,绽放出了窈窕的身姿。
上官凝唇边漾出一朵比花还娇艳的笑容,硬生生的幌花了乐儿的眼。
“小姐,能行吗?”
乐儿知道上官凝的计划,但是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乐儿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面小鼓啪啪啪的敲的她心惊肉跳。
她跟着小姐这些年,也算是知道了自家小姐的本事还有脾气,是个看起来像水似的人儿,其实却比男子都坚强和隐忍。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究竟心里装着什么,时而露出的那种仇恨的目光让她觉得害怕,可是小姐对自己却是好的没话说,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很遥远,好像自己和小姐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相识的感觉。
不过不管小姐要做什么,她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只是她对小姐即将开展的计划实在是有些担心,毕竟那人是府里的大少爷啊!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那样的祸害留在世上只能是祸害更多人,所以就当是替天行道好了。”
上官鸿群,你是自掘坟墓,自从你踏上赫连穆宁的贼船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沙漏里的沙子沙沙沙的往下流淌着,上官凝合衣躺在床上,屏住呼吸,等着那人的动作。
戌时刚过,上官凝的屋门轻轻的响了一声,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上官凝嘴角含笑,不过却开始闭上眼睛装睡,甚至连呼吸都控制的速度均匀,夜色中任是谁都不会想到屋子的主人是在放线钓鱼。
那人进屋子后直接奔着桌子上的妆匣而去,动作熟练的将妆匣上的锁扣打开,哗啦啦的几声翻找东西的声响之后,妆匣被重新关上,上官凝却知道匣子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找到东西后那人也不停留,迅速的合上房门出去了。
上官凝刷的一下睁开眼睛,事情还真是完全按着颜慕殇那家伙的说的在发展,上官鸿群,不,应该说是赫连穆宁还真是片刻都不想等啊!
从上官凝的屋子出来后,那道黑影径直出了凝雨阁的院子,向着上官府西侧的一道高墙走去,那道墙的下面有一个能容人匍匐着爬出去的排水洞,以前这个排水洞镶着一个厚实的铁网,可是年深日久之后铁网被腐蚀的不成样子,周围被荒草覆盖,已经渐渐的被人遗忘了。
只见那黑影动作利落的趴到地上,双手撑地,足尖一点,便像是一条百足虫一样匍匐着钻过了那个排水洞,洞两边的杂草由于长的很茂盛又刚刚下过雨,那道身影爬过之后杂草自动恢复了原貌,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黑影爬出了排水洞之后便沿着上官府的高墙一路往东走,此时街上一片冷清,半个人影也不见,只有偶尔会听见西大街的方向有隐隐约约的唱曲声。
黑影显然不会武功,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是迈的很急,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催赶一样。
疾行了两盏茶的时间,黑影来到了东大街的一处院落,映着刚刚从云彩后面露出来的月亮的微光,院子上面的牌匾依稀可见,正是“清风揽月”四个字。
黑影刚站到门口,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来直接将黑影拉进了院子,大门重新消无声息的被关上,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
“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黑影被院子里的人一路引着进了之前的那间密室,刚站到密室里,那个引路的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黑影僵硬的点点头,却没有动作。
“好,你等着。”
刚刚问话的那个人转身出去了,黑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尊石雕。
“东西呢?”
之前的那个引路人带回了一个男子,男子长的很是挺拔,虽然戴着风帽但是从裸露在外的嘴唇和鼻梁来看,这个男子的长相十分出众,只是那声音听着多少让人有些不舒服。
黑影将手探进胸前的衣襟里,从里面拿出了一条赤金的挂着一块叶子形状吊牌的链子。
风帽男子动作迅速的从黑影的手中将链子一把拿过来攥在手中,借着地道里微弱的灯光仔细端详,果然与那人跟自己描述的一样。
“三姨娘,你看见了吧?这链子我已经拿到了,你觉得你的那条链子我会得不到吗?”
风帽男子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团黑影说道,语气满是张狂。
“你……你这畜生,你不得好死,链子我就是死也不会交给你的。”
赫然是三姨娘崔氏的声音。
“三姨娘,你是不是又想尝尝这把穿骨刀的滋味了?”
风帽男子转身朝着刚刚说话的三姨娘走过去,脸上的笑容嗜血而冷酷,边说手中银光一闪,薄如蝉翼的小刀便噗的一声嵌进了三姨娘的肩头。
“上官鸿群,你不是人,她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这样对她,你会遭天谴的,你一定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的。”
上官怜嘶喊出声,苍白的脸上挂满了刻骨深绝的恨意。
“怎么,你也想尝尝这个滋味吗?怜儿,我的好妹妹,你那身子骨刚刚小产,我还真是心疼,不舍得下手呢!”
“呸!不要脸,变态,我恨不得杀了你替我的孩子报仇!”
上官怜气的浑身哆嗦,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
“怜儿,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心疼啊,不过这孩子能为他爹爹献身做药引,也是孝顺,这也是他的造化啊,是在积阴德,也许下辈子就能投个好人家了呢!”
上官鸿群的面容已经扭曲,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上官家大少爷如今俨然就是一个堕入魔道的妖怪,半点人性也没有了。
“上官鸿群,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想杀我?来啊,来杀了我啊!”
上官怜使劲的挣扎,手腕脚腕上的锁链被带的哗啦啦的响,在窄小的密室里听着尤为的刺耳,甚至要刺穿耳膜。
就在上官怜的手马上就要触及到上官鸿群的衣袍下摆时,上官鸿群右手一挥,上官怜就被甩到了后面的墙上,砰的一声,上官怜便像一朵凋零的花儿一样从墙上坠落在地。
“不自量力!”
上官鸿群冷酷的看着那个匍匐在地,已经气若游丝的上官怜,冷哼了一声。
密室外的另两个人,一个低着头好像密室里发生的一切他浑然不知,一个之前的那个黑影,木然僵硬的站在最初的位置,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是朝着一个方向。
“上官少爷好大的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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