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听不懂许清木在说什么, 但看他笑,就夸赞道:“这位年轻的先生笑起来真是很好看, 很亲切呢。”
“的确。”宋玦看了许清木一眼,而后颠了颠手中那厚厚的一沓道文化表演票, 粗略估计了一下, 这些票都是明天的,也就是第一场。总共两百来张, 这黄牛估计从哪儿获得的赠票,都没卖出去几张。
宋玦问道:“第二场第三场的票,你都有吗?”
黄牛吃了一惊,说:“你还想要啊,我倒是有, 但是你拿来干什么呢?哪怕是赠送这票也……”
说到一半黄牛都有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仿佛自己在诈骗这两个东方人,于是他想了想,在自己风衣里乱七八糟的口袋之中把第二场第三场厚厚的两沓票都给了宋玦,然后说:“就都给你吧。”
宋玦没有一点羞愧地把票接了过来, 但在第一场的票里拿出一张vip席位,给了黄牛, 说:“留一张吧,有空的话, 明晚也可以来看看表演。”
黄牛道了谢,心里还是不安,又忍不住说:“去唐人街卖票吧, 可能会华人喜欢,在剧场街不好卖。”
宋玦微笑道:“没事,我们运气很好。”
黄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这两位虽然很亲切但是有点傻乎乎的东方帅哥送走。
看着人走远,他的愧疚也一扫而空,然后非常兴奋地举起了自己手里格斗赛门票,开始吆喝叫卖。
第二天中午,黄牛卖完了当天格斗赛的门票后,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发现还有一张道文化表演的门票。他想了想,反正也卖不掉,干脆自己去看看算了。
距离表演开场还早,黄牛也不着急,就在对面的咖啡厅随便吃了点东西休息。
门口有两个东方人正在向过路人宣传售票,一个面目清秀总是带着笑,另一个个子很高大脸看上去有点凶。好笑的是,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特可爱的小男孩,以及一只火红的狐狸。
虽然这售票的组合很吸引人,但票价依然很低。
黄牛叹气,想,这些东方人有点倒霉。往年也有过道文化表演的,票多少能卖出去一两张,但今年刚好撞上了格斗赛。
正在黄牛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就有一个路过的女孩停了下来,询问了两句,就掏钱买了票。黄牛正惊讶,接着又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停下了买票,过了一会儿,还有父母带着孩子来买。
黄牛十分惊诧,这些人买票的理由也很五花八门:觉得票面上的道袍好看、喜欢东方文化、约会看电影看腻了想看点新鲜的东西、启蒙孩子学中文等等。
正如昨天那个和他换票的男人所说,他们真的运气很好,恰好今天所有路过这里的人都有理由驻足。
于是很快,这奇奇怪怪的几个东方人就卖完了票,乐呵呵地走了。
但黄牛仍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这一下午卖出去的票,还抵不上一张格斗赛门票呢。
天色渐暗,广播开始通知入场,黄牛收拾了一下心情就进入了场馆。他的位置刚好在第一排中间,是很好的位置。
表演开始之前,他仔细地看了看场馆的布置,虽然他不是很懂,但也知道这布置很花心思,非常有东方韵味。
观众们陆续进场,黄牛不由地再一次感慨,这些东方人真的是运气很好。不知道票都是送的还是卖的,反正上座率还挺高的,空着的座位比较少。
又一会儿,他身边响起了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你好。”
黄牛转头一看,这不是昨天找他换票的那个男人吗?
黄牛立刻对他笑,说:“你好。看来你的票都卖出去了啊,你和我是同行吧?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合作。”
宋玦微笑入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表演快开始了。”
黄牛“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渐渐的,场馆内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背后的大屏亮起,显出了凌云观精美的古建筑。虽然文化不同,但欣赏美的眼睛是大家共有的,观众区们渐渐安静,看着舞台。
灯光开始变化,像是晨间山林的风云涌动,两位身着素色道袍的年轻道士登场,对观众们行了道礼,接着互相面对面,再行礼,便抽出了腰间的剑。
黄牛并没有太认真地看,只觉得其中那位女道长长得挺可爱的,但对他来说这些表演性质的武术根本不及格斗赛有意思。
正想着,台上一男一女两位道长已突然发出呼喝声,开始了对打。
从对打的第一招起,黄牛的眼睛就瞪大了。那流畅的剑花、那招招直取要害的狠厉、那变化莫测的身形,都是他从来没有在电影之中看到过的。
男道长并没有因为女道长的娇俏可爱就手下留情,他的剑尖如毒蛇一般缠着女道长的面门,一剑过去过去,竟然挑断了她一缕碎发。
黄牛猛地为那女道长揪心,只怕她那张可爱的脸蛋被划伤,可那女道长只是一个利索的后下腰就躲过了迎上来的剑,再一个利落的翻身,提剑上前毫不留情地攻击,二人剑身相撞,竟然溅起了清晰的火化。
看到这里,黄牛终于忍不住是“啊”地一声尖叫。
其他观众也和他一样,在这一刻都惊叫了起来。
然而台上表演的二人根本没有受到这些影响,继续真刀真枪地对打,每一次剑身的碰撞都发出了令人紧张的声响,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跃起,都充满了美感和杀伤力。这刺激程度比起格斗赛不妨多让,又完全没有格斗赛的野蛮,倒真像是两位神仙在打架。
这一场表演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当俩人打完,台下的观众揪着的心也总算是放松了,他们喊得嗓子都要哑了,但这还不算完,接着又是十个小道士一起上场,开始群体舞剑表演。
明明只是十个人,却硬是舞出了千军万马的阵仗,那磅礴大气的对打让人心潮澎湃,肉眼可见的火化不停地飞散,随便看俩人的对打都非常精彩,观众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两双眼睛,否则看到了这里又错过了那里。
这一场表演也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观众们情绪已然激动到了极点,等道长们行礼立场的时候,尖叫已经控制不住了。
下一场的表演继续。
这一次,并非武术表演,而是常规的道教祈福斋醮。
观众看到道长们陆续登上舞台,手持法器,奏告关牒,木鼓引磬奏响,齐声的诵经也渐渐响起。
在经历了两场激励的武术表演之后,观众们都心潮澎湃,而这古朴、庄严、清雅的科仪却像是突然降了一场雪,让全场躁动的气氛冷了下来。
他们听不懂华国语,但那些年轻道士们念出来的经文仿佛有一种莫名安神的力量,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那木鼓每敲击一次,就仿佛有仙气从中飘散出。
场馆内渐渐安静,每一个在其中的观众都感觉到了身心无比的舒畅和安定,仿佛在做一场极美好的梦境。
他们彻底沉沦在了其中,直到那位女道长宣布了今天的表演结束,他们才恍惚回神,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没有尖叫和欢呼,只是学着道长们行了道礼。
场馆的音乐灯光重新亮起,台上的道长们下了台,广播开始提示观众们有序退场,而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的黄牛很久都没有动静,宋玦看了他两眼,轻咳了一声。
黄牛猛然回神,看着宋玦。
许清木也从后台走了出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他胸口起伏着,很久之后才说:“第二场的票,还有……还有吗!能不能……能不能退给我!”
宋玦冲着他眨了眨眼,说:“不好意思,不能,昨天我们已经换了。不过,看在我们聊得开心的份儿上,我可以送你一张。”
“一张……一张怎么够!”作为剧场街卖票卖得最好的黄牛,他已经觉得自己非常敏锐了,但面对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觉得自己掉进坑里了,半晌,他咬牙道:“行,那我买回来!”
“今天只是凌云观的弟子表演,明天掌门才会出场,你现在买票,很划算。”宋玦报了价格,然后说,“要不要考虑,第三场的票一起全买了?第三次还有更加特别的环节。”
黄牛犹豫了一下,想,但第三场的时间可是和格斗赛的冠军赛正好撞上了啊。那位全国有名的人气拳击选手要上场,哪怕是这道文化表演再精彩,也不可能打得过吧?
而且这价格不便宜,黄牛担心自己亏,于是道:“不了吧,这价格太高了。”
宋玦点头,并没有再劝说,很快和他进行了第二场的门票交易。
许清木依然是微笑看着他,道:“实在对不起这位外国友人了,您的蚊子腿即将被宋老板逮到第二次。”
黄牛听不懂许清木的话,但也回以了微笑,继续说:“这位先生,笑起来依然是非常亲切啊!”
黄牛花了一大笔钱将自己亲手送出去的票又买了回来,但他依然非常开心。
因为第二天,不止是整个剧场街炸了,连他们的社交网络也全都炸了,所有看过这场表演的观众都疯了一样到处宣传这场表演。社交平台也有人发布了少量的视频,观众们用手机录制出来的视频虽然观看效果有限,但依然能感觉到这场表演的精彩。
社交媒体上到处都在讨论这场表演,讨论起了华国功夫。虽然还不到全民讨论的程度,但的确是关注度不低了。
当天,本市有名的新闻节目正在街头随机采访,逮住了一位刚从健身房出来的男人,询问他对气候变暖的看法。
这位已经超过一米九身高体壮的男人满脸严肃地面对镜头,厉声道:“希望我们的国民能够警惕!一定要警惕!华国人非常危险!他们早晚会踏平我们整个国家!”
记者一头雾水,问道:“请问您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壮汉激动地一把抓住话筒,凑近了镜头,惊恐地道:“华国人都会功夫!真的都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