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恶母败儿

    只是雍正没想到的是, 此事不仅仅拖了李氏与钮钴禄氏下水,甚至还将乌喇那拉氏拖下水。
    稍晚时分, 负责查验这事的仵作与臣子上报的时候,表示在残渣里检验到各种杂物, 由于当时堆放在地面上都是这几天要用上的木头、纸张、灯笼等其他的物品,这火一直蔓延至太监房的门板往里烧,里头不仅有未烧完或烧完的木屑和其他残渣,但最重要的一点事,他们在里头发现蜡油类的东西,但他们在询问负责这些物质的太监的时候,得到他们并没有将蜡烛一同放置在这些东西里面, 而后他们再仔细检查了一下, 发现与烧焦的木屑混合在一块的烧剩的炭屑,如此一来,种种迹象都可以推断出,此次走水人为操纵的可能性比较大。
    本来此次走水就极为蹊跷, 最重要的是此事发生在洛宁的永寿宫, 加上之前的毒药粉,这事一看就是有人在搞鬼,雍正这下也不用下罪己诏了,直接下令彻查纵火犯人。
    话说洛宁装作噩梦吓醒想要带给雍正的信息,是由闹鬼演变成究竟是谁在搞鬼,然后将她经历的事件带出,让雍正想起这次布下此局的钮钴禄氏, 至于雍正到底会沿着什么方向查她也得注意一下,适时随口提几句,这样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七八分,雍正心里起疑,就会抓住钮钴禄氏和李氏不放,之后她们两人究竟谁要斗死斗活就是他们的事。
    心理暗示让他人出手,总是比自己出手来得妙,洛宁知道自己现下在雍正心目中还是属于可信之类。雍正信她,那么一切都好办。她现在要做的是,继续笼络雍正的心,不要让他有任何起疑的地方。
    而她现在最劣势的地方在于由于她身怀龙种,所以不会主动去接触钮钴禄氏等人,而到现在为止,虽然也有很多人来探望过她,这些嫔以上的妃嫔也只有做做样子的来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她很难在第一时间就得知这些妃嫔的行动,加上这阵子各种问题发生乌喇那拉氏免去了她每日的请安,她就更少见这些人。
    正如这一次,洛宁有两天没见那小太监,永寿宫走水了。
    果然有利有弊,即使你的读心术已经到了最牛逼的等级,也不等于你就天下无敌了,总是会有信息的死角与盲点,毕竟再牛逼的读心术也不可能将范围完全扩大到不说紫禁城,就是东西十二宫也不可能做到,而此番连串事件让洛宁认清了这一点,也让洛宁提高了警惕,特别是在她的肚子里有她的救命符的时候。
    不过雍正为了不让她操心这些糟心事,所以在最初她强烈要求下留下来汇报永寿宫情况的苏培盛之外,她所有的消息,主要是通过对汀兰和兰秀这二人的问话以及利用读心术攫取她们脑中的其他信息所获得的,甚至是仵作查出其实小千子生前的病并不严重,应该不至于卧病不起这样的情况,也并非是第一手资料。
    小千子生前并没有让人来为他治疗,所有没有人真正知道他的确切情况,本来这些个奴才就是贱命一条,也不足挂齿,但是此人没病装病,这就很值得怀疑了,如果他是故意在纵火后自尽,那所有查出来的证据都是间接证据,主要是人都死了,
    雍正当下便要求查处这个小千子的身世家世,在宫中除了傅莹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关系,由于小千子伺候的人是傅莹,所以雍正想都没想就讲傅莹禁足起来,并且着手对傅莹进行调查,洛宁对这一点倒是不怎么担心,钮钴禄氏的目标应该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傅答应,但傅莹却很有可能被牵连其中,不过这事还没有严重到会害死她的地步,洛宁权衡轻重,把心思放在了死去的小千子上。
    再一调查,这事儿更为复杂了,因为他们在调查小千子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千子问题不小,最重要的情况便是一家五口被发现暴毙在了房子里,调查其他村民问这家人的状况,大家都表示因为这家人比较孤僻所以众人亦不大清楚。
    线索到这里也断了一半了,派去调查的官员查到这就向雍正汇报情况,而在另一方面,他们在被烧毁的东西里头没能发现除了炭粉油蜡之外的其他不应该出现的东西。随着逐渐抽丝拨茧,在与小千子一起住的小太监里头,有另外一个小太监道小千子经常在夜晚外出,偶尔还神神秘秘的,与之接触的人太多,这要是牵扯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氏突然在给乌喇那拉氏请安的早会上昏了过去,这太医一查,发现李氏脉象紊乱,身子太寒凉所致,按照一贯给李氏请平安脉的太医所述,这李氏身子五日前还是好的,虽说李氏也是凉底,但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太医在李氏的延禧宫中查不出任何异状,其余的太监宫女也道李氏与平日吃穿用度无异,雍正不得已将其他的太医请来一道参详,不想李太医直接道这与永寿宫先前所下的药粉情况相类似,幸亏李氏底子好,不然这寒物一冲,伤身已是小事,若是身子弱抵不住,还极其有可能中风。
    雍正是极其信任李太医的,因为这人医术高超却没什么心眼,直肠直肚有那句说那句,唯一嗜好便是吃亦藏得极好,宫里可能出了洛宁外谁也没看出来,说白了就是死脑筋,康熙那会儿护着,现在到他手里,自然也得护着。
    那么李氏究竟在哪里中的毒?这一排查,今日请安早会上的茶便蓦然出现在众人的眼里。虽说这请安日日有,但在排除了其他的可疑情况下,这也是一大疑点,不可不查,乌喇那拉氏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态度明确,请雍正为了让众人释疑,仔细查,这下还真给人查出所以然来了,事关这日早安会上的茶杯因为李氏出事让众人手忙脚乱居然还没被送去清洗,只来得及倒掉了其中的茶叶渣,于是众太医一检验,其中一只杯子里头果真有茶叶残渣一同残留的、几乎分辨不出的药粉。
    当下乌喇那拉氏脸色一沉,直接让雍正给她点时间,她会查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必然会给雍正及李氏一个交代。
    对于自己的皇后,雍正自然是不愿怀疑的,而且这么多年来,搅风搅雨的人从来不是乌喇那拉氏,更别说上两回的嫌疑人钮钴禄氏与李氏,这两人之间以往是如何他没在意,但最近这明争暗斗浮出台面是肯定的,此番洛宁有孕,回到这宫中后更是幺蛾子频频,若说这后宫中谁最不愿洛宁生下孩子,必然是有阿哥的这两位。
    奇就奇在为何他们不对耿氏出手,莫非认为弘昼没法语他们争?尽管弘昼顽劣、收敛锋芒、耿氏亦为人低调,但与其对还未出生不知是阿哥疑惑是格格的胎儿出手,这弘昼的年纪可是摆在那儿,实实在在不必弘历小多少。如果单从这一方面来看,雍正对此亦很是疑虑。
    这幺蛾子,又是从那块整出来的?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雍正对李氏与钮钴禄氏的怀疑绝对远远大于他人。
    说来亦好笑,这二十余年间的前半段,雍正忙着夺嫡无暇理会后院,直到登位这五年,他的后宫的幺蛾子便全出来了,特别是在新人选入后。这一次又一次的争斗让他这些年来对众人的印象皆大打折扣,有人见不得新人受宠,又不让旧人占位,固然是正常,只是这些个手段也越来越卑劣,竟然连放火烧宫的事亦做得出来,可见主谋心狠。若是直接烧的是洛宁的正殿,说不得得一尸两命。
    李氏这回被人下的药粉究竟又是怎么回事,此事事发钟粹宫,乌喇那拉氏把持后宫从不引火烧身,但乌喇那拉氏一向谨慎,此番又为何会如此大意。
    这局是越想越混乱。
    就在雍正头大这宫里宫外多事之秋之时,弘历又给雍正添乱了,负责看着弘历的太监给他回禀,弘历今日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宫女,雍正正想着此等芝麻绿豆的小事怎就报了上来,不知他心烦意乱吗?这太监又道弘历终日对着名宫女朝思暮想,直言要纳她为格格。雍正挥手正想由他去,但理智忽然占了上风,随问这个宫女的身世,太监道此女的身份有点特殊,本姓高。
    雍正立即皱眉,本姓高的宫女应该不多,前不久他刚刚发作了浙江那一路人马,将高斌调往江苏任江苏织造,弘历此时出了这档子事……
    “那高氏的爹可是江苏织造高斌?”
    “正是。”太监卑躬屈膝不敢稍微抬起头来,又道弘历不仅说要将她纳为格格,而且许诺将来必定让她占有侧福晋的一席。
    雍正脸色一沉,不做声响,随后便挥手让那太监离去。
    又过了一日,负责检查小千子的官员回禀,曾经有人见小千子接触过李氏的近身婢女,但他们找人查问李氏近身的时候,她坚决否认接触过小千子,还简称若是迎面碰上便是接触,那宫中所有人都有怀疑了。
    战线开始蔓延至李氏那头,这一手也让雍正不得不怀疑李氏是不是施苦肉计,监守自盗。
    但很快,这事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乌喇那拉氏不愧为后宫之主,在她此番雷厉风行的手腕下,在一个端茶递水的宫女处查出了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剩余的半包药粉,经太医检验过后,自然就是那药粉。
    而这宫女所指的人,居然就是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自然喊冤,说这宫女诬陷人,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宫女拿出钮钴禄氏收买她的证据,又说经常是钮钴禄氏的近身接触她,这回威逼利诱让她下药在李氏的茶杯里,她不得已下了半包不想还是害了李氏,她自知是死罪,希望此番自首能减轻其罪孽,留个全尸。
    钮钴禄氏劣迹斑斑,距离上一回她上一次被禁足,更何况这回人证物证俱在,但钮钴禄氏依旧抵死不认,雍正盛怒之下更是搬出了弘历最近迷恋一名包衣宫女的事,骂其教子无方,让皇子纵情声色,心肠歹毒加害富察氏与其腹中龙裔,嫁祸李氏,甚至拉了乌喇那拉氏下水,让着后宫乌烟瘴气,终日不得安宁。
    在雍正咄咄逼人的威吓下,钮钴禄氏亦见事情无法挽回,突然承认从洛宁到李氏的事情就是她一手策划,惊得在场的众人哗然,“这事奴婢承认,只怪奴婢未能狠的下心下重手,留了这一线,让人抓住了把柄,露出了证据。”
    “死不悔改、死不悔改!”雍正一连说了两个“死不悔改”,表情更是痛心疾首。
    跪在一旁的弘历高呼:“额娘,额娘,此事可不要胡说,你是被迫承认的,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放肆,朕没让你开口,你抢白作甚,此事与熹嫔无关,难道与你有关?”雍正眼神锐利带着凶光,如尖刀般射向弘历,惊得弘历差点跌坐在地上。
    “一切皆是奴婢所为,奴婢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敦肃皇贵妃一事,奴婢本事清白,奴婢之心可昭天地日月,便是立下毒誓亦可,只是皇上并未相信奴婢,奴婢从未做过,便从妃位降至嫔位,还得一年禁足的下场,弘时阿哥巫蛊一案,那时奴婢正在禁足,只是为了弘历选人才被暂时放出,但那又如何,却也止不住弘历被人冤枉的下场。”
    “他被人冤枉?朕可有治他的罪?他哪来的冤屈。”钮钴禄氏话音刚落,雍正顺手拿着茶杯就砸,青筋尽现。
    “奴婢冤啊,过往奴婢从不参与这邋遢事,却被一盆盆脏水尽是泼在奴婢身上,皇上,您叫奴婢如何咽下这口气?一切只怪奴婢没有狠下心罢了,既然话已至此,奴婢自知罪大恶极,可是我弘历本就无辜……”
    “你还有脸对朕求情?弘历有今日亦是你造成的,姑勿论你的话孰真孰假,就是他这性子便是受你影响至深,慈母多败儿,何况有你这样的恶母!”雍正的声音越发高昂,越发不留情面,“既然你已承认,便得承受那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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