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蹲缩在角落抱着膝盖,虽然感觉有点恍惚,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睡了很长时间的缘故,这会儿竟然一点也不困。他人比较呆板,脑筋也一根筋,所以认定了不回头就是不回头,宁可耗着时间。
不过看起来堵路的这个胖子比他要还一根筋。
“受不了啦!”他跳起来,又再用背去顶那胖子,说:“再不让开俄就呵你痒啦!”
那胖子雷打不动,黄毛只好言出必行,反手伸到他咯吱窝去呵痒,弄得一手黏糊糊的,而胖子好像完全没反应。黄毛真来气了,伸高了手去够他眼睛想用恶心的粘液抹他脸上,没想到这往上一摸,吓得差点回头——哇!他……他脑袋怎么摸起来木得肉?
黄毛浑身一寒,但想也许是他戴着一顶骷髅面罩,这也合情合理,毕竟是专门来吓人滴嘛。他惊得缩了一会,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又壮着胆倒退靠近,缓缓伸手去试探轻拍他脸。
妈耶,真的又硬又冰,就骨头似的,触感逐渐在脑海中呈现出胖子的轮廓来——一个手持菜刀,身高两米浑身恶臭粘液,头部戴着一个巨大骷髅的胖子巨汉。这要是打起架来,那是妥妥的要人命咧,哪请来的社会哥呀?
黄毛无意间摸到那面具的嘴巴,好像一直半张着,碰到牙齿的时候还真担心他突然咬合起来。“嘻嘻,戳你牙齿看你多能忍。”黄毛竖起手指在两排可怕的大牙上弹起琴来,口中“噔噔噔”模拟琴声,越来越大胆。
他这一切都是反手操作的,突然手指一滑,戳进了胖子的嘴里,吓得急忙收回来。
“唉?他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黄毛惊喜的回想刚才那触感,小心翼翼地又往胖子嘴里试探,看他果然不咬人,便把他嘴里那东西拿了出来,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把粗粗的铜钥匙!
“找到啦!哇哈哈哈!俄真是太聪明啦,就说难不倒俄嘛。”
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一扭,幸运的黄毛花费了十多个小时,成功度过了鬼屋的第一关。“谁能想到钥匙竟然藏在工作人员的嘴巴里?真是太有趣儿,恐怕就只有俄马麦啤那么聪明了。”门轰隆隆地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向前走,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郁丧。
来到一条笔直光亮的通道上,看起来好长好远,一眼望不到头。黄毛心想这就是第二关吗?这么~长的走廊,得有几百米。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条内部通道的长度完全不合逻辑,已经比古堡本身还要长。
他好奇的缓慢往前,生怕地面上会刺出来长矛,因为电影里都这么演,所以每块砖都用脚去点点过后才走。走了一百来米,这条走廊的尽头还是一个小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非常想回头的心情。
突然他拍掌道:“啊,就是想这样骗人补票嘛!世界上哪有走不完的道?真有这么好的事,就不用老愁木得地方住辽。”
他这么想着就不再迟疑,大步往前。过了一会通道的远处好像有什么人缓缓地过来了。黄毛终于正眼看到活人,高兴地招手叫道:“嘿!哥们,你也是进来玩的吗?”
那人步履蹒跚,动作之间发出“咔咔”的金属之响。来到近处,黄毛看清他原来穿着一套欧洲骑士铠甲,双手握着一把巨剑。
“哟,尼这行头还挺别致,哥们贵姓?一起吗?”
那铠甲骑士蹒跚地走过来,举剑猛劈,好在他动作慢,黄毛往后一躲,叫道:“球胡么擦!又一个神经病!”
铠甲骑士一击不中大步追来,速度有所加快。黄毛叨念着“不能回头不能回头”,缓慢退步。又是一剑,砍在地上冒出来火花,黄毛看准时机从他旁边扑了过去,连滚带爬地往前去了。
听得铠甲骑士在身后缓慢的追着,黄毛哈哈大笑:“小样,就你这动作也能追到俄吗?村里都管俄叫‘马家沟第一孙尚香’,你就自个在这挪吧。哈哈哈。”
不一会儿已经远离了神经病骑士,黄毛刚刚觉得这第二关未免也太容易,正暗自得意。却马上就又傻眼了,前面又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压了过来。
看清了,是墙!一道墙朝自己压了过来!喂喂喂,过分了哈。此时黄毛身后五十米处是挥剑而来的铠甲骑士,身前二十米是一道完全将通道占满的墙,不急不缓地逼压而来。
“锵”地一响,那墙还伸出来密密麻麻的锋利尖刀。
“我勒个去,不地道!你们为了让人补票丧尽天良啊?”
面对不可抵挡的机关墙,黄毛只得一退再退,可是耳边听到背后的骑士越来越近,那把巨剑的挥舞就快要够到自己后脑勺。
“不成辽,不回头铁定要被砍死!逊啦!”就在这危急关头,黄毛正要转身逃跑,因为太紧张左右脚互相一绊摔坐在地,那面刺墙就已到了面前。“哇~死球啦!”
没想到那刺墙只是一道虚假的影像,一掠而过就到了黄毛身后,丝毫没有伤害。他又惊又喜,赶紧起身就跑。
“什么名堂?哦,俄知道辽~这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投影,电影里看过滴。果然鬼屋为了让人补票啥蠢招都用出来。”他嘴上抱怨着,心中倒是觉得超级有意思,这些玩意儿与他一生二十年来单调无趣的打工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然危险感越来越淡,隐隐的有些小兴奋。
不一会儿跑到了通道的尽头,推开一扇门,就来到了第三个奇怪的地方。经过前两次的有惊无险,黄毛就是再笨也已经明白了主办者的意图,就是想方设法地骗自己回头。于是更加坚定了只要死活不回头,看你们能怎么样的想法。
第三关是三条玻璃桥,说是桥其实只是三条几十米长的透明玻璃板,连护栏也没有,横架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上。桥的对面好像就是鬼屋终点,一座残破的神台上静置着什么宝贝。
黄毛眼前一亮:“是奖品,一定是。太好辽!这鬼屋其实还挺够意思哩!”他激动地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了看,笑道:“嘿,俄啥都怕就不怕高!这一关简直就是白送。啦啦啦~”
他试着踩了踩中间那条玻璃板,又跳了两下,挺结实的,就是窄了点,刚刚够站两只脚。他觉得实在太简单了,撞到自己枪口上来了,前进几步,又像挑衅一般的退后几步,又试试单腿站立,如果真的有鬼屋老板在看的话,肯定气得半死。
黄毛稳稳地走了三分之一,突然上方“咔”地一声响,气流急剧变化,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来了。
是镰刀!超级巨大的镰刀!被一条巨型铁链拖着划下来。镰刀未至,那劲风已经吹得黄毛头发竖起,他惊得叫不出声,急忙往左侧的玻璃板凌空一跳,“嗡”,镰刀堪堪从身旁掠过去。
“我我我的妈呀!我错了!”黄毛终于叫出声来了,连普通话都吓得变标准。对于他来说,现实的危险远比“不能回头”和“长相奇怪的人”要可怕的多,镰刀有多危险干农活的人都知道。被那么大的镰刀刮过,还不得分成两半?
他加紧脚步踩着半透明的玻璃板前进,多亏了那次“五千米”高空拉电缆的经历,要是一般人在这深渊之上,踩的东西还是透明的,早就坐下动弹不得。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劲风又在后方响了起来!原来镰刀就像一个大摆锤,过去以后肯定又要回来的。
黄毛这时正走在最左边的玻璃桥上,他脑袋一根筋坚决不回头,但也明白这就是主办方的阴谋——不回头就看不到后面镰刀从哪里过来,回了头就补票。
这太阴险了啊!
黄毛这时心中涌上一股莽劲,而且看到奖品就在那里,一咬牙决定坚持到底。心想那么大的东西刚才从中间过去,回去的时候肯定也是从中间的嘛。
“嗡——”镰刀果然从中间摆回去了,虽然有惊无险,刮起来的凛风仍叫黄毛心惊肉跳。
黄毛脚步不停镰刀也不停,第二刀摆了下来!这次是在离黄毛最远处的右边玻璃桥上过去的。他暗叹走运,可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镰刀回去的时候真的只会原路返回吗?
他心中越想越怕,万一这是主办方的阴谋呢?咦?俄竟然能想到这么远?就这么想着,他神使鬼差地跳回了中间的桥道。
要来了,那镰刀要返回去了,究竟是哪边?黄毛觉得有点腿软,一时间想哭出来,不明白为什么公园里的鬼屋要用这么厉害的道具,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合理。
“嗡——”镰刀从右边擦过自己摆过去,果然从原路返回!果然是俄想多了吗?
第三次,这次竟然是两把镰刀!从左右两边的玻璃桥上砍过去了,黄毛在中间的桥被两边的风刮得歪歪扭扭,如摇呼啦圈似的,好不容易才站稳。
但是死亡的恐惧从后方如沙尘暴一样压了上来,这一次是哪条?这一次只有三分之一的幸存机会了!该怎么办?
按说它们应该还是原路返回,我就在中间就好了,可是万一呢?万一……黄毛感觉脑子痒痒的,从来没有这么讨厌的感觉过。这一瞬间万物汇转,什么罗巴切夫斯基、高斯、拉格朗日、居里夫人都在他脑子里边唱边跳。
黄毛做了个最适合自己的决定——跑!最后的十几米,不顾一切的向前冲。他竟能把不到两尺宽的玻璃桥如履平地,罗巴切夫斯基也是惊掉了下巴。
身后的劲风来了,两把巨大的镰刀不知道从哪两条道飞快地过来!速度快得不行,黄毛奔跑的速度明显不足以躲过这一次。电光火石间,黄毛虎跃扑出!
三把镰刀!
竟然是三把镰刀占据了每一条路,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如果你在赌的话。
这是一个极大的阴谋,前几次镰刀的摆动都是幌子,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或者在怀疑中自取其死。否则就只能回头补票。
可黄毛活了下来,因为他没想那么多。他扑倒在了距离对岸还有半米的位置上——镰刀摆动是有死角的,起点和离点的两处有些许圆弧状的死角,但是不多。黄毛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无脑方式,反而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果然“遇事不决,勾股定理”,毕达哥斯拉欢呼又赢一局。
“呼呜呜呜~”黄毛用猴子的叫声宣泄自己的恐惧,好一会才把恐惧排出体外。“俄地妈呀~屁股好像被割到一丢丢。”他反手去摸自己的屁股,发现真的切出来了一条深缝,但一点都不觉得痛,而是又悸又寒,感觉很恶心。真是太奇怪了!
挣扎着爬上对岸站起来,激动人心的时刻在等着他,那供台上放的赫然是一根细木棍,两寸来长。
黄毛很失望,什么啊?千辛万苦坚持不回头,就为一根破树枝?太坑爹了吧?唉,还以为至少有一个精致的购物袋捏。
黄毛觉得委屈巴巴,不过心想自己竟然真的没有回头完成了挑战,真是一件壮举!回去可以和方靖吹好一阵。他最擅长苦中作乐,片刻就哄得自己高兴起来。
“算了算了,人家也是为了挣钱嘛,俄进来玩都没付钱。工作人员还这么敬业的陪着。谢谢你们啦!”黄毛伸手把那根树枝拿了收到口袋里,正面就打开了一道小门,外边透进来亮光,看样子是出口无疑。
黄毛拍拍身上的灰,高兴的正要出去。
这时,那门口进来一个人。
黄毛一看,道:“哎哟,哥们是你啊!俄一直在找你呢,瞧瞧你受这么重的伤,真叫人担心……”
对,来人就是在旋转木马旁边看见的怪人,他半边脸的肉融化下来,一只眼球吊在脸颊上,全身到处血淋淋的。这时直勾勾地盯着黄毛,突然怪叫一声伸手扑来。
黄毛第一个反应就是:“逊了,又是一个神经病!”
就这么一迟疑,那怪人双手扼住黄毛手腕,一股可怕的热量像火炭一样灼烧他。“啊好痛!尼干嘛!”黄毛奋力一脚把他踢开,没想到这一脚把那人肚子踢开一个洞,肠子全落下来。
黄毛骇异极了,连连退后不一会儿脚就碰到悬崖边。那怪人拖着一地肠子举着双臂又扑过来。“哎妈呀,丧尸!”这人肯定是受了核辐射变成的丧尸!一定是,毕竟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但是丧尸也很可怕啊。
他以为鬼屋的游戏已经结束了,转头就往玻璃桥上逃。这一转头,就看到悬崖对面的入口处,那个一直雷打不动的骷髅头胖子迅速动了起来。他哪里是戴着骷髅面具的巨汉?分明是真的头上没有肉。
也是一个丧尸!黄毛一想到自己手在那东西身上摸来摸去,立马“呕”的在桥上就吐出来。
两只“丧尸”一前一后将黄毛堵在中间,他一边吐一边慢慢的退到桥中心。“你们到底是嘛玩意啊?别过来!别过来!”
胖子巨大的身躯一脚踩一条玻璃桥,同样如履平地,手上的菜刀血迹斑斑,周身煞气十足。拖着肠子的这个也不是善茬,刚才两手碰过的地方烧得一片焦黑。
“哇呜呜呜!别……求求你们啦!”
祸不单行,突然上方“咔咔”一声机关响,呼~眼见三把巨大的镰刀落了下来。黄毛万念俱灰,这下连最后一点躲避的希望也没有了。
反正是死,他只能纵身一跃,跳进了黑漆漆的悬崖里。
在空中往回一看,那个拖着肠子的丧尸也扑了下来。而那个胖子被镰刀一刮,分成了三片。
……
……
黄毛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在梦里。
因为他摔落无边的黑暗,足足一顿饭的功夫才落到底部,穿过一片光亮,竟然落在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地方,一片灌木丛里。
鼻子里全是尘土,嘴巴里……
“呸呸呸。”吐出一口灌木叶子,起身发现自己一点伤也没有。黄毛寻思:这么久了也不想睡觉,饿了一会又不饿了,这么高摔下来也没死,这不是梦又是什么?
唯独刚才被镰刀划开的屁股和烧焦的手腕难受得厉害,这个有点难解释。
虽然明知是梦,但还是有点恍惚,这么真实的梦,究竟要如何才能醒过来?
黄毛终于感到了危机感,这个梦很危险。
他举目四顾,看到自己正在一片恶猛的树林子里,树木张牙舞爪,地面灌木丛生,自己就是落在一片灌木之中,四肢都埋在了厚厚的树叶里,只露出来一个小脑袋。
这地方样子实在是阴森,黄毛觉得没准会有黑山老妖,与其继续到处摸索,不如闭上眼睛想法子努力醒过来。
“昂……昂……”他拼命用力,除了又想拉屎之外没有半点效果,试了半天只好作罢。
不知道过了多久,树林的一头传来了欢快唢呐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女人的哭泣。
这个梦还真是复杂极了。黄毛躲在灌木里偷偷向那边张望,只见一队传统送嫁队伍沿着树林里的道路往这边来了。声音越来越近,女子哭泣的声音也愈渐清晰,充满着恐惧。
黄毛不敢轻举妄动,从树叶中探出两只眼睛,这一瞧也是吓得不轻。送嫁队伍一共八人,最前面的两人举着长杆大红灯笼,写着一个大字“周”,紧接着的两人吹着唢呐,后面是一个大红花轿,由四个人抬着。这八人清一色穿着红衣,脸色惨白,行动僵硬,仔细一看原来全是纸扎人。
哭泣声不断地从花轿里传出来,听得出来是一个女人在里边。
黄毛生平不信有鬼,但既然是在梦中,有鬼那也很正常。这些鬼抬着一个女鬼出嫁?她不愿意吗?哭的这样伤心。是了,没准就是像电影里的那样,是送去给黑山老妖。可是……俄也没办法呀!鬼是打不死的,听说只怕黑狗血黑驴蹄子,这档口上哪找去?
黄毛干着急,但想想自己现在自身难保,万一冲过去救人,揭开帘子发现真是一个纸扎新娘,那可就尴尬辽……
他不欲多开事端悄悄缩回草丛里去,没想到树枝一弹,发出“唦”地一声轻响。
唢呐声戛然而止。
黄毛扁着嘴暗叫不好,赶紧用手捂住嘴巴,闭眼暗想: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该忙啥忙啥吧大哥……
良久,只有女人抽抽噎噎的声音,黄毛干咽一口口水,不知道外边什么情况。轻轻探出一只眼睛,瞥视间立马热尿奔放。
八个纸人冷不丁一齐扭头望着这边,只见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全是画上去的,火红的嘴唇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被画成了诡异的笑容。
黄毛扁着嘴见躲不掉,哭丧着脸发出“喵”的一声,指望能蒙混过关。
“是抢亲的吗?”一个纸人冷冷地问道。
黄毛哪里敢答。
“是抢亲的吗?是抢亲的吗……”
八个纸人先后问到,声音此起彼伏。黄毛害怕极了不敢回答,突然一个纸人掀开草丛,与黄毛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问:“你是抢亲的吗?”
黄毛紧闭眼睛,哭腔回答:“不……不是!”
纸人们缓缓一齐转回头说:“原来不是抢亲啊,不是就好,那我们走吧。”
排头的纸人说:“是啊,再不快些,新郎官又要发火了。”
另一个纸人说:“新郎官太可怕。”
八个纸人抬起轿子又走。
黄毛捂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一个女人掀开轿帘哭叫道:“你是人!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它们太可怕了!”
黄毛一看,那女人竟然身上穿着现代的薄长裤、休闲上衣,约莫二十多岁,胸口还挂着一台手机,脸上满是泪痕。长相一般,但明显就是正常人类。
怎么回事?这个梦也太离奇了。
女人看到黄毛非常激动,但她不敢跳下花轿,只是苦苦哀求,绝望的哭叫。
黄毛一愣,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朝队伍末尾抬轿的一个纸人冲过去:“给俄住手!”
那纸人脑袋180度转到后边,胳膊一推黄毛,他浑身像触电一样发麻,仿佛有什么生命力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扑在地上只想呕吐,要是再被碰到一次,可能就会死在这梦里。
“呜哇哇……救救我!你别放弃,救救我。”那女人只知黄毛是自己最后的希望,连忙呼唤。
“俄……俄……”黄毛奋力挣扎,竟然恢复一些。
队伍已行出去一段,蓦地,唢呐声又停了下来。又听见排头的那个纸人不知道对谁说:“你是抢亲的吗?”
“你是……”
嗤啦——听声音好像那纸人被撕成了两截。
其余纸人纷纷凶恶地说:“他是来抢亲!”
黄毛挣扎起来,看到轿子被放了下来,他捂着胸口忍住难受过去,说:“快,趁机跑。”
那女人从轿里出来跑得比黄毛还快,两人飞快地往反方向跑,黄毛回头瞥一眼,原来竟然是那个肚子流肠子的丧尸死死盯着自己,七个纸人将它团团围住,可是眨眼之间,又有一个纸人被丧尸撕碎。
黄毛不敢再看和女人一鼓作气跑出去几里地,女人气喘如牛汗流浃背,反观黄毛只是轻轻喘气。女人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流汗?”
“咦?是哩。”黄毛回答说:“这里是俄的梦,所以不会流汗吧?”
女人惊恐万状,坐着猛倒退几步:“你该不会和它们一样吧?这是什么地方?你的梦?”
黄毛安慰说:“尼冷静哈,俄是人不是鬼,俄也不知道嘛回事,你咋跑到俄梦里来了捏?”
女人看他傻傻的样子,微微放松了一点,说:“我……我本来和闺蜜唱完歌,两人一起在路边等公交车,没想到跑过来刚才那些东西围住我们,问我闺蜜‘是不是新娘’,我们两个吓得不行,闺蜜慌忙回答‘不是’,结果……结果……呜哇哇哇……”她想到闺蜜的死状,又哭了起来。
“结果?”黄毛一愣,没反应过来。
女人看他是真傻,哭着说:“它们把她扯碎了。然后……然后又问我……”
“啊!这……俄滴梦怎么会杀人?”
女人呜咽地说:“于是我只好回答‘是’,它们嘻嘻嘻嘻开心地笑起来,就不由分说把我塞进轿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太可怕……我想回家!”
“尼……尼你别怕,俄们一起想办法。能来肯定就能回去地。”
女人抹着泪,看他实在是太不靠谱,可是又没有别人可以依仗,只得点点头,两人又沿着眼前泥路往外走。
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岔路口,一条向下倾斜的石板路通往远处一个看起来灯火通明的村庄,另一条是直路往森林里去。
黄毛弱弱地问:“你来的时候是从那边来的捏?”
女人说:“我不知道……我一开始很害怕一直在哭,在轿子里没看见。”
黄毛暗自发愁,自己也是个没主意的人,要是方靖在这里就好了,他世界第一聪明准有办法。唉,但他又怎么能在俄地梦里?
他想了想问:“对啦,俄以前抬过扁担,如果走上坡路的话肯定会翘起来滴。”
女人理解了他的意思,说:“是啊,我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倾斜。”
“那俄们应该走树林。”
女人看他一头黄毛二流子的样子,长得还丑,不太相信,犹豫着说:“可是我也不太确定……那条路看起来好可怕……”
“呃……”黄毛也有点不好意思,说:“那俄们先走这边试试吧。”
两人慢慢走下石板路,女人一直躲在黄毛身后。越走就越陡,有的地方还要跳过去。黄毛觉得不太可能坐着轿子走这样的路没有明显感觉,但他天生愚钝,不好意思反驳女人。
沉默了好一会,黄毛问:“对了,你是哪里滴咧?”
女人在身后说:“鲁南市的,你呢?”
黄毛说:“俄在首都打工捏。”
女人轻声道:“嗯。”
黄毛:“尼是做什么工作呀?”
女人不耐烦他这时候还问这种闲事,回答:“室内设计。”
黄毛好奇:“就是在人家家里画画地呗?俄也会呀,俄画画特别好。这个也能赚钱吗?”
女人:“……我现在很害怕,能不能不说这个?”
黄毛:“哦、哦,对不住,俄想分散尼注意嘛。”
女人:“……”
黄毛:“你意思是说这地方不是我的梦?”
女人:“怎么会是呢。”
黄毛:“哦,你叫什么名字咧?”
“……”
黄毛:“你爱吃香菜吗?”
“……”
黄毛:“俄觉得不太对劲,那个村庄大半夜还亮着这么多灯笼,哪有这样的?俄就是农村人。”
“咦?尼怎么不说话?”
他回头一看女人已不在身后,地上有殷红血迹,借着月光看见一直延伸向石板路上方而去。
黄毛缓缓抬头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个穿大红吉服,头戴展脚幞头的新郎在上方的石板路头,与满月重叠在一起,看不清楚面容,他右手插在女人的后颈将她提在半空,女人双眼凸出,舌头吐得老长,兀自还在抽搐,死的极其痛苦。黄毛浑身如坠冰窟,半分也不敢动弹,那新郎也阴森森一动不动。
“妈妈咪呀……方靖……救我,救我。”黄毛恐惧到了极点轻声呼唤,突然失足往后滚了下去,噼里啪啦像车轱辘一顿摔往山下去。
在这个可怕的梦里,黄毛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恐怖新郎走下石板路,手里提着的女人七窍流血,瞳孔大白,但竟然面露温柔,伸出双臂去缠绕在新郎的肩上,双足僵硬地荡在半空中,何其诡谲!
黄毛感觉全身无法动弹,知道自己难逃劫数,拼命想“昂~昂~醒过来醒过来!”
猛地,一个倒转过来的可怕面容出现在视线里——是那个腐烂的丧尸。
他一双手扼在黄毛的脸上,火炭一般滚烫。
黄毛终于如愿以偿的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