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看到这么个东西,孙嬷嬷吓了一跳,急忙朝身后对应的地方望去。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太后注意到她的动作,不满地质问:“你看什么?”
孙嬷嬷怕她怪罪,不敢不答:“奴婢……奴婢刚刚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跳……”
镜中那个不断蹦跶的人头一闪而过,速度快到让孙嬷嬷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但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产生这般奇怪的幻觉?
因此孙嬷嬷说得声音很轻,既怕自己看晃了眼,又怕惊动了那藏在暗中的东西。
屋内过于寂静,她回答得再轻,太后也听见了,想当然地说:“或许是谁养的猫又来了,改日抓住直接杀了,省得碍眼。”
宫中有几名宫妃养了宠物,猫儿身手敏捷,太后这里还养了几缸鱼,时常有猫翻墙前来抓鱼。
这会儿太后盛怒,兰如宫内外跪了一圈人,除了不懂人事的猫,还有谁敢在外面蹦跶?
孙嬷嬷嘴上应声,脑子里想得却是另一回事。
刚刚那一幕她瞧得真切,那圆滚滚的东西绝不是猫,反而像极了人头。
甚至她觉得这个人头有些眼熟。
正想着,孙嬷嬷的耳边响起“咚咚咚”的声响。
这“咚咚”声响不断靠近,就像是一颗在地上不断跳动的人头正在一点点靠近。
这个念头让孙嬷嬷遍体生寒。
尤其是随着时间流逝,“咚咚”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就好在她背后,正贴着她后脚跟蹦跶。
孙嬷嬷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到那个披头散发且湿漉漉的人头。
可她又实在是困惑,忍不住偷偷往镜子中瞄,想要借住四散在地的镜子碎片查看自己身后的情况。
“一定没事一定没事……”听着“咚咚”声消失,孙嬷嬷心神稍定,暗暗祈祷没事,小心翼翼地把眼神挪过去。
地上的镜子碎片中,一颗披头散发且湿漉漉的人头顶在她的脑袋上,露在外面的血红左眼眼角微微翘起,仿佛对她笑了一下。
“啊——”
孙嬷嬷吓得尖叫一声,一下瘫倒在地,不断甩着自己的脑袋,“走开!走开!不要缠着我!”
她这一嗓子把众人吓得不轻。
太后离她最近,受到的冲击最大,扬手就是一巴掌,怒喝道:“闹什么?”
耳光带来的剧烈疼痛让孙嬷嬷冷静了三分,她挥舞的双手没在自己脑袋上摸到另一个脑袋,心中又是慌乱又是不解。
一抬头,她看到恼怒的太后,更是被吓了一大跳,匆忙跪下:“太后恕罪!”
“哼,还知道要哀家恕罪?那你刚才发什么疯?”太后没好气地问。
孙嬷嬷惊魂未定,身子发颤,下意识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自己脑袋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但……
那个人头出现在了太后的头上!
孙嬷嬷倒抽一口凉气,一时都顾不上回答太后的问题,惊悚地抬起头,就见真的有一个与镜子里一模一样的脑袋顶在太后头上。
人头油腻黏稠的黑发间,鲜红如血滴的嘴巴冲她勾起一个诡异的笑。
一眼望去,太后就像是一个发霉变黑的矮冰糖葫芦。
偏偏太后浑然不觉,依旧怒目圆瞪地望着孙嬷嬷。
见她敢直视自己,太后愈发恼怒,正要训斥,就见孙嬷嬷再次惊恐地尖叫起来:“啊——”
她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想要逃跑却因为浑身颤抖而没有力气,惊惧万分地盯着太后的脑袋上方:“鬼!”
太后一惊,恼怒地回头,什么都没瞧见。
其余人被孙嬷嬷的尖叫声吓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瞧见。
他们又是困惑又是忐忑,生怕太后因为孙嬷嬷的没规矩而连坐他们。
太后四下寻找了几圈,半个鬼影都没见到,恼怒质问:“你鬼叫什么?”
“有鬼!太后!有鬼!”孙嬷嬷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寻找起这个失踪的人头,想要跟太后证明自己,然而什么都没瞧见。
太后心中恼怒,刚要命人将她拖出去打板子,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孙嬷嬷是她的陪嫁丫鬟,几十年来一直谨小慎微、恪守规矩,从未闹过半点笑话,今日怎么会如此失态?
难道真的有鬼?
这怎么可能!
太后不信,但以她对孙嬷嬷的了解,能把孙嬷嬷吓成这个模样,必定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
总不至于真有鬼吧?
天武帝特地来提醒她安乐宫大门被毁,让她小心里面的东西,难道孙嬷嬷是看见了从那里逃出来的脏东西?
屋里这么多人,怎么偏她一人看见呢?
太后正琢磨这事,孙嬷嬷却是被一会儿能看见人头鬼、一会儿又看不见人头鬼这事吓得不轻。
能看到的时候,她害怕。
现在看不到了,不知道对方躲到了哪里去,她更害怕,生怕这玩意儿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脑袋上。
求生的本能驱使孙嬷嬷往屋外退去,无意间她身上掉下什么东西,落在华贵的羊绒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太后的目光立刻被这东西吸引,很快就有小宫女上前捡起来送到她面前。
摸着这袋子沉甸甸的银子,太后冷笑出声:“好啊,你背着哀家收了别人的银子,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哀家是吧!”
今儿个太忙,一直在太后跟前当值,孙嬷嬷连个藏银子的时间都没有。
这会儿她悔得连连摇头:“奴婢冤枉!奴婢真的看见有鬼!”
“那怎么屋里这么多双眼睛,谁都没瞧见,偏你瞧见?”太后怒斥,看向时常跟着孙嬷嬷的两名小宫女,“这银子谁给她的?”
小宫女不敢不答,声音极轻:“是霍美人身边的碧珠姑娘下午给的……”
“啪”一声,太后将银袋丢到桌上,怒而拍桌:“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哀家当你是自己人,重用你,你倒投向了霍心兰,来这儿胡说八道吓唬哀家?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孙嬷嬷瞪大了眼睛,想要高喊冤枉,注意力又被眼前的画面吸引,喊不出声。
那个刚刚消失的人头再次出现在了屋中,并且到处都是。
他们的脚边、椅子上、桌案上、太后的脑袋上、屋中宫女太监的脑袋上、孙嬷嬷自己的脑袋上,以及她的脚上、腿上、腰上……
无数一模一样的人头像是长蘑菇那样包裹住孙嬷嬷,占据了屋内所有的空间。
他们齐齐冲孙嬷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那双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的双唇下,锋利的獠牙亮起森寒的光。
孙嬷嬷一口气没喘上来,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