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丽妃的带头,其余鬼陆陆续续跟上,纷纷化作虚无飘忽的鬼影钻入那个不到一米的小水缸中。
淹死鬼看着自己的“家”越来越拥挤,幽怨地盯着傅锦年。
傅锦年示意他看开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淹死鬼本来就眼白多余眼黑的眼睛直接翻了个过去,只留给傅锦年一对惨白的眼白,让他自己感悟。
傅锦年觉得他一定是在夸自己。
小爷我果真是妹妹所说的天才!
连鬼都夸我呢!
这水缸原本是安乐宫里用来种植碗莲与金鱼的小水缸,即使是傅锦年这样的小孩子掉进去,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爬出来。
鬼虽然没有实体,但这么多鬼挤压在同一个狭小拥挤的地方,彼此气场相互影响,也会带来很大的不舒服。
“诶呀!你别踩我脑袋!”
“滚远点!你们快把我挤扁了!”
“啊啊啊你们别动啊,我已经变成面条人了,不能再被拉长了。”
……
厉鬼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但在众鬼的齐心协力下,他们总算是都被塞进了这个小小的水缸之中。
刚刚还鬼影重重的安乐宫内,一时间只剩下傅锦年、傅笙笙、淹死鬼和藏在角落里的人头鬼。
人头鬼至今没敢现身,又跃跃欲试想要跳进水缸里,和鬼友们一起出去找太后报仇。
傅锦年假装没看到他所表现出来的雀跃,看到淹死鬼想爬回到自己的水缸中,阻止道:“你有别的任务,先别进去。”
淹死鬼歪头,眼睛里一丁点眼黑再次消失,用全部的眼白表达自己的不满与质疑。
和这些鬼呆久了,他们现在还这么听自己的话,让傅锦年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他学着霍心兰哄自己的语气对淹死鬼说:“真的是好重要好重要的事,非你不可。”
淹死鬼潇洒撩了下披散在脸上的湿漉发丝,似乎对傅锦年对自己如此重视而感到满意。
四周寒意忽然加重,脖子上留有血淋淋伤痕的丽妃踩着水缸里一众厉鬼的脑袋站起来,沉声问:“要他做什么事?这废物不一定能做好。”
淹死鬼想瞪丽妃,又畏惧她的实力,被迫忍住了这股不满。
人死后会保留一些身前的本能。
在场的厉鬼活着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安乐宫内的宫女太监。
丽妃是主子,他们的奴才,天然就对丽妃心存敬畏。
等到死后,这股敬畏虽然少了很多,但偶尔还是会体现。
尤其是丽妃是他们这些人里死得最惨的,死后化鬼,怨气最重,实力最强。
这些宫人原本因为死亡而淡化的敬畏心,又因为畏惧她的实力而重新固化。
丽妃说话虽不好听,但听得出来她对这事的关心。
其余鬼也一样,鬼头攒动地在水缸里蠕动。
若不仔细去看,还以为那是一缸正泛起波澜的浊水。
傅锦年嘿嘿一笑:“我要他去灭火。”
淹死鬼“蹭”一下躲得老远,但因为与水缸之间的特殊联系,他无法距离水缸太远。
这会儿超过最大距离限制,受到反噬,淹死鬼的身子猛然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吸回到水缸之上。
他紧紧贴着水缸,不愿离开,手脚并用地试图往水缸里躲。
但水缸里已经挤满了别的鬼。
这些鬼都指望着傅锦年带他们出去,这会儿对傅锦年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得知他要淹死鬼去办事,而淹死鬼非要往水缸里躲,这些鬼全都动起来,一股脑地阻止淹死鬼进来。
没一会儿,淹死鬼就被这群“不速之客”丢出了自己的家。
他在地上痛苦捶地,想要哀嚎出声,一张嘴便是“咕噜咕噜”冒水泡的声音。
傅锦年不知道他害怕个什么劲,宽慰道:“不要害怕嘛,只是灭个火而已。”
淹死鬼怒发冲冠,仿佛傅锦年说的不是人话。
他湿漉漉的头发全部竖起来飘在空中,眼睛血红,神色暴戾。
傅锦年心中涌起一股害怕,下意识地抱着傅笙笙后退一步。
傅笙笙无所畏惧。
【哥哥别怕,他是个废物。】
话音未落,淹死鬼竖起来的头发发尖弯曲,变成了一个个问号。
但配合着他那暴虐的神情,仿佛在质问傅锦年: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我不是觉得自己有问题,而是觉得你有问题。
奈何傅锦年没有这等觉悟,笑嘻嘻地告诉淹死鬼自己的计划:“这里就属你阴气最重,你去把安乐宫宫门外的地方都用水缸里的水浸湿,这样我把大门烧掉的时候,就不会波及别处。”
立在水缸正中的丽妃冷笑一声:“你还挺心善?放出我们这么多厉鬼,还担心伤及无辜?”
傅锦年一本正经:“先生教过,放过烧山,牢底坐穿。”
丽妃嗤了一声:“不用管其他人,尽管烧。这皇宫里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无辜的!”
“也包括您吗?”傅锦年脱口而出。
丽妃脸色一沉。
她周遭的气氛越来越阴沉,隐隐有阴寒的风以她为中心卷起后朝四周扩散。
就在傅锦年以为自己惹恼了丽妃,对方要发疯之时,这些狂暴的风忽然停下。
丽妃苍白可怖的脸上扯出一抹阴冷而无奈的笑,低声道:“对,也包括我。”
傅锦年一愣。
见惯了在这皇宫中装无辜的人,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如此爽快地承认自己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所以我死了。”丽妃笑着笑着,眼神逐渐变得怨毒,“她陈月蓉畜生不如,更该死!”
“阿嚏——”太后忽感恶寒。
这股恶寒没来由地让她心悸,她心烦意乱地一脚踢开正在为她捏腿的小宫女,越想越不踏实。
今晚这都是第几次恶寒了?
怎么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鬼盯上了一样?
真是笑话。
这世上哪有鬼?
若真有鬼,死在她手里的那些人不早就排着队来找她报仇了?
太后端起孙嬷嬷送来的参茶,喝下一口只觉得浑身都暖起来了,长舒一口气。
她拨弄着参茶中的小半片人参,不甚在意地问:“霍心兰如何了?”
“起初想跑,没找到门路,奴婢代您训斥了一番。这会儿霍美人正在认真抄写佛经,为国祈福。”孙嬷嬷讨好地说。
太后微微颔首,摩挲着茶盖笑盈盈地说:“明日一早,若是她还没不愿为大皇子求情,就告诉她锦年去了安乐宫。”
孙嬷嬷一愣,很快明白太后的意思,垂眸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