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一条寂静的小路,熟悉的胡同。
树梢慢慢地从旁边的学校里伸了出来,那个垃圾桶还在当初的位置。
稍微有点变化的是地面上这条泥泞的路,被铺上了水泥。
让他稍微有些看不明白的是,那些骑着电动自行车后面又放着一个大箱子的那些人,到底是干嘛的。
黎子晋穿着一件褐色的外套,留着短发和胡须站在家门口的楼下。
他喉咙微微咽了一口水,表情表情复杂起来。
随后便鼓起勇气便走进了楼道里。
摸起钥匙有些紧张地来到了三楼的位置,看着那扇熟悉的铁门,他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把钥匙伸了进去。
毕竟已经四年半了。
即便是家里换了门锁他也可以理解。
但拧动的那一瞬间,咔哒一声明显开锁的感觉。
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
正在屋子里的女人也神经一紧,她表情慌张地捏了捏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手里拿起了旁边的扫把。
黎子晋推门而入就呆住了,他嘴巴微微张开眼瞳放大地死死盯着难道熟悉的身影。
时间就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像是几秒钟,又像是一整个世纪。
那道身影就像是疯了那般热泪盈眶地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哭得泪流满面,疯狂地拍打着他的胸口,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做梦都没想到居然看到自己的男人回来了。
黎子晋也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力抱着自己有所亏欠的妻子。
在孩子刚出来的第二年,他就以制造假画的罪名被人指控关进了牢狱里,起初背叛了六年,如今提前一年半出狱。
妻子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道:“你……”
话还没说话。
黎子晋就像是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那般,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开口道:“提前了,我表现好。”
这个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那日夜挂念的女儿。
女儿像是有些害怕地站在墙边,看着那个眼熟只在相册里看过的男人。
这个时候小女孩才微微颤颤地喊道:“爸,爸?”
听到这一声,黎子晋仿佛那么多年积攒的委屈都清空了大半,他露出苦涩又感动地笑容跑了过去抱起自己的女儿。
哗啦一下子!
女儿就很是委屈地哭了出来,她哭的梨花带雨,开口骂道:“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是这样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黎子晋捏了捏这孩子的鼻子笑道:“怎么不是。”
这个时候孩子才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示意道:“你没有扎鞭子”。
他才想起来自己以前是留着长发扎了起来。
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就落到了房间角落里,那被一层又一层包起来的画框。
他回过头来望着妻子。
用惭愧地语气问道:“还留着呢?”
妻子复杂低着头回答道:“都是你的心血,怎么可能丢了。”
她不愿去回忆当初的一大群人冲进屋子里到处乱翻的记忆,那些人跟她说自己丈夫触犯法律要被关押。
十多幅画全部没收了,都是名画的仿品。
最后仅剩下这三幅自行创作的作品。
黎子晋百感交集,他的前半生都沉浸在所谓的艺术里,走出社会才发现原来世界是这样的。
除了画画之外自己没有其他的特长优势。
刚结婚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便有人怂恿他伪造名画赚钱。
当时初入社会手头拮据,又哪抵抗得住金钱的诱惑。
在尝到了一次甜头之后,他便开始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接二连三仿造了六七幅作品。
每幅画都可以收到数万的报酬。
至于别人到底转手卖了多少他不知道,直到警方将他带走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傻的如此可怜。
他的画被人卖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最后因为鉴定出来是假的。
所以才牵连追查下来,涉案金额高达六百多万。
而他到手也不到二十万,何其可笑可悲。
最终在法院鉴于他也存在被骗受害的情况,量情判了他六年有期徒刑,而真正兜售假画的犯罪团伙则是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且没收所有财产。
片刻。
妻子很快就给他煮了一碗面过来。
而黎子晋则是慢慢地揭开这些尘封的画作,他花了无数心血到处投稿参展,都屡次遭到拒绝。
甚至连画都递不出去就被一次次地挡在了各大画展的门外。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毫无名气的无名之辈。
自然也没人会去赏识他的作品。
如今自己有了案底,这些画恐怕就更没有机会,永无露面之日。
黎子晋看了一眼当初结婚买的床,还有梳妆台,一切都如同往日的模样,即便是已经旧的有些磕碜。
这个时候女儿拿起一个千纸鹤很开心地笑道:“大师说,爸爸是坐这个回来的。”
听到这话,黎子晋顿时就笑了。
孩子果然都很天真很童话。
他接过千纸鹤,用溺爱地语气抚摸着孩子的脑袋,问道:“这是你折的吗?”
黎佳佳撅着小嘴摇头道:“不是不是,是大师给我的,他说我睡着的时候,这个就会变成一只会飞的仙鹤,然后载着爸爸回家。”
如此,妻子才把关于这个千纸鹤的事情。
以及那个算命先生的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还有这几年来她跟孩子的事情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当听到这孩子在外面哭着嚷嚷要爸爸的时候,黎子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因为自己,孩子和老婆都受委屈了。
黎子晋咬着牙眼神越发的坚定,他很是认真地开口道:“我去找份工作吧!”
小女孩有些兴奋期待道:“妈妈说爸爸是大画家。”
听到这句话,黎子晋顿时就笑了,他揉了揉女儿的脸蛋道:“爸爸是小画家不是大画家。”
他看了一眼这些自己以前的作品,终于做了一个以前一直舍不得的决定,那就是把这些作品卖出去。
在以前曾经有人出价买过,虽然价格不高。
但也有两万一幅画,现在算来六万块也不少了。
但那个时候自己心高气傲,又哪里瞧得上,他满脑子都是想着自己作品能登上更大的平台,希望成为艺术家,开一场属于自己的画展。
人,终究还是跌倒了才知道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