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中，良妃又看到了大公主小的时候摇着自己的衣裳：“母妃，明玉以后要建一个大宅子，把母妃接出宫去，请十几个婢女来照顾母妃，让母妃一辈子都锦衣玉食。”
    泪水模糊了双眼，良妃摸着姜碧宁的脸：“明玉，我的明玉，母妃……母妃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好好照顾小阿宁，你告诉小阿宁，外祖母……外祖母很……很舍不得她，可是外祖母啊……看不到她出嫁了。”
    姜碧宁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抓着良妃的手不放：“外祖母，您别走，阿宁……阿宁舍不得您呜呜呜……”
    大公主站在门口，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七岁的姜淮禛仰头看着流泪的娘亲，瘪了瘪嘴，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是被悲伤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的流泪。
    姜昕玥退到屏风后，把空间让给姜碧宁，希望她能和良妃好好的告别。
    才退出来，就看见了闭着眼睛流泪的大公主。
    她叹了口气，搭着霜降的手走过去：“快进去吧！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再不去，怕是见不到良妃最后一面。
    良妃这十几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皇帝驾崩，她能出宫去颐养天年。
    结果不曾想，她倒走在了皇帝前面。
    大公主睁开眼，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对姜昕玥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牵着姜淮禛走了进去。
    姜昕玥抬头望了望天：“本宫怎么觉得今日的太阳格外的刺眼呢？”
    一行泪水从眼眶中落下，心中莫名觉得一阵酸楚。
    霜降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根本就没有什么太阳，是娘娘为自己的落泪找了个借口而已。
    霜降鼻头泛酸：“娘娘，咱们去哪儿？”
    “去承乾宫找皇上。”
    她穿越到大燕朝来已经十七年了，重新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成长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人，对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都有了感情，更别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说过，在这个宫里，她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
    一开始，这里所有的人对她来说，都 只是纸片人而已。
    她就当自己在玩一个乙女攻略游戏，只要把皇帝拿下，就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意识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自己性格和情感的人。
    她在不知不觉中，也付出了感情。
    “皇上，天后娘娘来了……”
    皇帝身边站着的，只有唐士良一个了。
    王得全年纪越大，身子骨就越发不好了，唐士良在宫外给他安排了个宅子，请了四五个仆人伺候，另外还有几个烧饭的厨娘。
    不过这小老头坐不住，每天都去张秀珠的女儿红酒楼去帮忙算账，刚好张秀珠也时常上门去看看他，免得奴大欺主，而唐士良在宫中不能及时得到消息。
    唐士良身后站着的，是他的干儿子小越子。
    皇帝从听到良妃病危的消息后，就一直站在窗前，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阵阵冷风袭来，吹得小越子都缩了缩脖子。
    皇帝不说话，唐士良就默默地将门打开，让姜昕玥进去。
    冷风贯穿整个内室。姜昕玥上前，将窗子合上：“皇上也想感染风寒吗？”
    皇帝的脸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他扭头看向姜昕玥：“朕在回忆，朕第一次见到良妃时，到底是怎样的场景，可无论朕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不止是良妃。”
    他垂下眼眸：“朱皇后、丽贵妃、德妃、淑妃……朕已经全都想不起来了。”
    就连玥儿……
    他也只记得在荷花池的那一面是初见。
    果真如玥儿所说，他是个滥情之人，那些为自己付出生命的女子，在深宫里蹉跎了年华，而他连她们年轻时的样子都已经记不清了。
    皇帝年纪渐长，最近越来越缅怀过去。
    姜昕玥曾经听人说过，当一个人越来越怀念过去，总是对人说从前的时候，说明他真的老了。
    而姜昕玥，正值鼎盛，也已经不是当年需要卖痴撒娇的小姑娘。
    “皇上从未对她们有过真心，怎么会记得与她们的初见？于皇上而言，她们都只是弥补皇上童年缺失的工具而已。”
    吴太后的侄女，罪人吴氏是皇帝缺失的母爱弥补，丽贵妃是皇帝向往自由热烈的弥补，良妃和德妃也不过是皇子公主的生母，是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先皇后是为他处理琐事的管家，姜昕玥集万家所长，符合皇帝对另一半的所有要求，所以成了皇帝的挚爱。
    当然，姜昕玥从不否认，她是靠着皇帝的宠爱才走到今天这步的。
    换句话说，是皇帝允许了姜昕玥与他势均力敌，是皇帝允许她拥有与他叫板的资格。
    他允许她与自己平起平坐。
    这个皇帝，他做得太孤独了。
    皇帝突然笑了笑：“也只有你敢与朕说真话。”
    姜昕玥叹了口气，上前握住皇帝的手：“可这些都不是皇上的错，一个人的心只有这么大，装得下天下就装不了情爱，皇帝……只要做一个好皇帝就行了。”
    好的夫君，天下间多得是。可好的皇帝，世间只此一位。
    姜昕玥一开始就很坚定自己的目标，她不求爱情，只求权贵。
    如今皇帝身边可以说是只有她一人，就算帝王之爱只有三分，他也已经给了她所有的全部。
    她可以不爱皇帝，但她必须让皇帝知道，不管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她会陪着皇帝，永不离弃。
    “玥儿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嗯！”
    姜昕玥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得可以入党：“皇上为数不多的男女之爱都给了臣妾，臣妾若不珍惜，还总是责怪皇上爱百姓胜过于爱臣妾，那臣妾也太不知好歹了。”
    做皇帝，做一个好皇帝，他并没有错。
    是丽贵妃她们太高看了自己，觉得爱情应该高于一切。
    但在皇帝心里。天下百姓才是第一，所以才会让她们疯魔。
    姜昕玥只是很赞同皇帝把天下放在第一，自己从不与皇帝的理想争风吃醋，甚至还帮着皇帝一起爱他的子民，爱他的天下，所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帝王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