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本靖子其实是知道的高桥凉介的,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两个其实也很熟。
他们经常在《驾到》这本杂志上互相礼貌性的问候对方的父母。
《驾到》这本汽车杂志刚开始只是一本汽车票友上厕所看的三流读物,但主编小林是一个非常有头脑的经营者,他刚开始利用高桥凉介的色相赢得女性读者的青睐,然后又利用其专业论文进行技术转型,杂志逐渐往高端的轨道上发展。
高桥凉介本来就是一个争议比较多的人,除却私生活不谈,他年少成名,长得又帅,又有钱,车开的也不错,崇拜的人多,嫉妒的人更多。
尽管他称为“赤城白彗星”,山道速降这方面也没有输过,但逼格高的老牌专业型杂志如《ic》,《ine》看不上这类年轻后生的稿子,业余再牛逼来职业试试?
它们不叼高桥凉介,高桥凉介也不刁他们。
《驾到》不一样,小林以他毒辣的眼光透过皮相看才华,他给予高桥凉介一个很好的平台,高桥也是讲义气的人,就算日后成名也只在《驾到》发表文章,小道消息称他分文不取,原因只是他看不上这么点钱。
从高桥凉介在《驾到》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开始,就有各路大仙过来讨教一二,你来我往,风声鹤唳。
冈本贤一郎就是其中之一,他十六岁就开始修车,今年四十有六了,修过的车没有上万也有千儿八百,喝醉酒的时候还说自己修过高达……
当然,男人吹点牛逼没什么,关键看有没有这个实力。
冈本贤一郎显然是有这个实力的,他除了修车技术之外,他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和藤原文太拜过把子。
藤原文太是谁,公路速降往前推五千年,往后推五十年就他一个。
这先不谈,先谈那天冈本贤一郎上厕所的时候拿着杂志,翻开一看正是高桥凉介的一篇关于“转子引擎”的论文,用冈本贤一郎的话来讲:“文章写的不咋地,玉照的占了半幅,娘炮。”
一般有些阅历的中年人,大多看不惯初出茅庐的后生仔。
尤其是自己在遭遇肥胖和发际线往后移的中年危机时,横空出世一个身材没有走形,脸帅得没有朋友的大帅哥,简直就是拉仇恨啊。
二话不说,就是干。
冈本贤一郎憋了几个晚上给杂志投了稿,一个月之后,《驾到》的杂志,冈本贤一郎如约被高桥凉介翻了牌子。
高桥凉介给冈本贤一郎的一段话可以这样概括,“我知道你对转子引擎有些了解,但你无法用语言准确地表达。文字架构错乱,文章数据无力,文笔张力有限,你大概是个文化层次有限的一线修理工吧。”
尼玛,小子狂地不行啊,冈本贤一郎气地痔疮都犯了。
“文化层次有限的一线修理工”成了冈本贤一郎的雷区。
因为他的确是十六岁辍学出来讨生活的修车工。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冈本贤一郎把杂志扔到了冈本靖子的面前,鹰眼精光毕露,一字一顿地说道:
“乃!移!租!特!”(上海话,哈哈哈哈,我觉得比较有气势。不要纠结。)
冈本靖子“家族熏陶”久了,开车师承藤原流派,修车又是祖传手艺,反正刚巧放暑假,闲着没事干,那就认真来一票吧。
犹记得那年是七月三十号放的假,小冈本外干实践,内修理论,老冈本则搞来一辆四手马自达第一代-7,父女两没事开车上秋名山兜两圈,不过作为三菱的铁杆粉他们都不喜欢马自达的操作感。
“爸,我觉的光开sa22c不行,咱们弄一台fc3s,高桥凉介不就是开的这台吗?”
“这……不是想搞就能搞到的。”
“那写出来的东西虽然好,但是总感觉不能从对方最得意的地方攻击就不能达到效果。”
“恩,我想想。”
冈本贤一郎以藤原文太的名义请土屋圭市到群马吃了顿饭,三人都是老江湖,回忆回忆当年,都是一起扛过枪的好基友。
“我丫头天赋异禀,你要看得起我就指点指点。”
土屋圭市笑道:“到东京是要吃苦的啊。”
“女孩子总要见见世面的,以后看到那些小男生飙车不至于被骗。”
文太也说了句话:“丫头是个好苗子,但成不成材说不准。”
第二天,冈本靖子收拾小包袱跟着土屋圭市走了。
九月中旬,她回来了,除了带回大量专业书籍文献,还有一台道奇。靖子对老冈本说:“车是供应商送给土屋圭市,他嫌性能不好,我要下来了,你回头给他打钱。”
“供应商送的他都要收钱?!这么抠比?”
“改装的钱。”
十月底,小冈本用老冈本的马甲“枯火”在《驾到》杂志上发表的《论“转子”的过去,现在与将来》一炮成名,文章从数据出发多角度分析了“转子引擎”的优缺点,从业余山路速降讨论到职业赛道追逐,从点到面,一应俱全,最值得一提的是,作者指出了随着日本的经济形势的快速泡沫化,“转子引擎”会在十年之内退出市场,而且会被封印很长一段时间。全文结构清晰,措辞严谨,是不可多得高分佳作。
《驾到》十一月份的刊量大增,虽然主编小林已经有预见性的加印,但还是供不应求。
高桥凉介被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枯火”在文章最后写道:“高桥先生,‘转子’不需要对赛车负责,需要对赛车负责的是‘技术’,懂?”
哇靠,竟然和高桥凉介挑衅开车技术?开玩笑嘛?!
1993年十一月开始,高桥凉介和“枯火”正式切磋了。
大家都知道一般文章写得好的人,骂人功夫也不错。
高桥凉介善于高冷讽刺口吐莲花嘴炮max教你做人,“枯火”则生冷不忌以嘴为刃,说让你尸骨无存,那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高桥:“枯火桑是如此的傲慢,以至于不屑掩盖自己的愚蠢。”
枯火:“高桥君的这篇文章就是拿前几年馊掉的剩饭炒了一锅彻底糊掉的大杂烩。”
高桥:“意y和手y是生不出小孩的,来赤城我们solo。”
枯火:“我不会开车怎么了?我评论飞机性能好不好,老子还要会开飞机吗?”
高桥:“枯火桑,只有随时能享受荣华富贵且达到过业界顶峰的人才有资格说淡薄名利,你的淡薄名利只是弱者失败的借口。”
枯火:“就像别人的老婆怀了你的孩子,技术上可行的,但是咱们是不能提倡的。”
……
两人笔仗打得飞沙走石,浮尘弥漫。
《驾到》刊量上涨,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读者喜欢观看“枯火”的文字艺术,但更多的是等着看高桥凉介出丑。
人性就是这样,自己过得不好,也不希望别人过得痛快。
1994年中到1995年初,“枯火”销声匿迹长达半年,不是怼不过高桥凉介,而是冈本靖子冲刺高考了,一月的全国统考分数很高,考出群马县手把把攥,二三月要选择学校进行入学考试。东京大学是绝对好的,但实在难考,冈本把所有亲戚喊过来,围在一起开会填志愿选学校,吵得不可开交,土屋圭市打了个电话:“东京工业大学,毕业后和我混。”
东工大也是很难考的,但靖子硬是考上了;但奈何汽车分数太高,退而求其次学了机械。
到了东京生活,节奏更快。除了日常学习,还要去土屋圭市介绍的改装厂见习,靖子每天忙得和陀螺似的,这两天回群马给爷爷过生日才喘得一口气,早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写文怼人了。
当小百合问东京还好吗?有没有被歧视?有没有受欺负?
这些东西,经历多了也便看淡了。
靖子和拓海从小长大,看着拓海还是以前那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只在东京呆了一年半的靖子瞬间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
她推门回家,看见老爸在沙发上打呼噜,电视机放着球赛,便蹭手蹭脚地走过去,准备关电视。
电视刚关,老冈本就醒了:“干嘛关我电视,老子听着呢。”
“……”靖子非常无语又把电视开了起来。
她正准备走回房间,又停住了脚步:“爸,我毕业之后回群马怎么样?”
“年轻人就要有闯劲,群马这乡下地方有什么好呆的。”老冈本打了个哈欠:“我和你妈在这里挺好的,不要担心,反正你总归也要嫁出去的。”
靖子低垂着眼睛想说些什么,然后又作罢了。
“没有钱问家里要。这里有些土特产带给土屋,还有些分给同学和同事,人际关系要搞好,一个人在东京注意安全。”
靖子点头之后,回了房间。
她翻出了最新的《驾到》,发现高桥凉介又新发表一篇公路理论。望着杂志上的照片,靖子回想起了今天他好像穿着蓝色衬衣,路灯下的确有些秀色可餐。
“小三?”靖子呢喃着这个名词,轻笑了一声。
高桥凉介啊,真是复杂。
拿出纸笔,恰好有空,怼他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