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铃声,伴着久久不散的鸣响,一下一下从屋子里头穿透出来。不紧不慢,但是很有节奏,好像心脏的跳动都跟这声音同步了,而我的一只手已经从小李子的身上挪开,准备去秒杀怪胎应龙了。
至于小李子的伤,其实并不只是肋骨断了而已,作为一个医生,我肯定得了解病人病情,他的内脏几乎全被震伤了,脾脏破裂,横膈膜断裂,胃出血,腰部脊柱折断,他一直强忍的半身不随的痛苦,试图让我去料理掉那个应龙,以免更多人受伤,可我是晓得的,估计我这一去,他估计从今往后就得大小便失禁了,毕竟他可不如老狗的强悍体质,也没毕方姐姐的牛逼恢复能力,他也就是个大杀器,肉搏估计就比小狐狸稍强点。
小李子在我另外一只手也快离开他肋骨的时候,拽住了我的手:“妈的,刚才你不上,你现在去凑什么热闹?”
我愣了一下,皱着眉毛冲小李子说:“让我去的是你,拽着不撒手的也是你,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撞成脑震荡了?”
小李子伸出手按了按自己已经恢复一半的骨头,侧过脑袋用下巴点了点房间:“伏魔雷音。”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他妈也不解释。”我知道是伏魔雷音,可是这东西到底是啥,我又不知道。就好比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外星人,可他妈外星人长啥样都只能靠意淫。
铃声还在响,小李子闭着眼睛倾听了一下:“我也只是在我师父书上看过文字版的。”
我嘴一撇,两只手重新按上小李子的肋骨:“二把刀。”
“传说这东西可厉害了,说是洗涤世间一切不纯净的杂念,书上说,能放出这招儿的,就俩人。”小李子神秘兮兮的冲我说。
我不信,书上写的都是假的,书上还说光是神说要有才有的呢,可小学一年级以上的都知道太阳公公当空照这么一说。
小李子见我不屑的表情,正色道:“传说里只有地藏王和佛母大孔雀明王。”
我一愣,在肩膀上蹭了蹭脸:“你是个道士吧?可你说的名儿怎么听怎么像和尚那边儿的。”
小李子脸色一滞:“你较这个真儿有劲没?”
说话间,铃声越来越大,我突然涌起一种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的空旷感,回头看去,现房间的门已经打开了,而怪胎应龙和地上的狂犬病版老狗都是一脸呆滞的看着满天繁星,一脸纯真向往。
没过一会儿,伴随着铃声的急促,房子里走出一个人,赤脚玉足不沾地,身上穿着一件挺可爱的连体大睡衣,一头披肩无风自动,好像飘柔广告里的动感美少女那一头乌黑亮丽的传奇,只不过眼睛紧闭,额头上有一条细长的花纹。从我这角度看,那个花纹好像还反光。
“哇塞,你妹今天好漂亮。”小李子躺在地上,脖子都扭成麻花了。
我点点头,这样的小月从来没出现过,从小她除了比普通小姑娘话少一点儿,不太爱吃零食之外,几乎没任何区别。嗯,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家都是哥哥欺负妹妹,小月是妹妹欺负哥哥。
于此同时,就在小月踏出大门的一瞬间,一阵悠远清亮的歌声出现在这个已经像战场一样的院子里,但是一点儿都不显得矛盾,歌词听不懂,但是借着灯光月光,我能看到糖醋鱼盘着尾巴坐在屋顶,双手合十脸冲月亮,粉红色的鱼尾巴被月光镀了一层银光,平时嬉皮笑脸的糖醋鱼现在却是一脸圣洁无比,歌声响起时,整个月亮好像都大了一圈,月光把她的影子斜斜的投在地上,院子里被炮火和怪兽璀璨过的光秃秃的树杈子在歌声里居然有含苞待放的势头。
“哇塞,你媳妇儿今天好漂亮。”小李子躺在地上,脖子继续扭成麻花。
而伴随着糖醋鱼的歌声,小月走过的路明显比周围更加明亮,而且路上还有眼看着长出来的血红色小花,一片一片的疯长,每一朵都能连出一片。没走几步,红色的花就已经覆盖了整个院子,而整个院子居然好像变成了黑白色,唯独剩下火红的花和淡淡的香气。
小李子看到这,表情很严肃,他把麻花脖子扭过来冲我说:“曼珠沙华,火照之路。”
我不是手拿不开,我肯定揍他了,老说些我不明白的事儿:“你能说的通俗点么?”
“彼岸荼蘼,黄泉接引。”小李子冲我点点头,然后蹦出一句稍微好懂点的话。
不过,我依然一知半解,我也就索性不再去撩骚小李子了,反正他的专业术语我可听不明白。
当我转过头看小月那边的时候,现她已经站在了怪胎应龙的面前,没有动作,就那么脚步沾地的站着,房顶上的糖醋鱼依然盘着尾巴唱着歌,声音哀怨清凉,听得人如哭似泣。当初人家说黑色星期五这歌听得想自杀,那如果让他们来听糖醋鱼的这,估计直接就投了井了,太哀怨太凄凉了。配上大片大片的火红花朵、清冷的月光以及一地的残肢断臂,这个世界最绝望也就不过如此了。
怪胎应龙也并没在意他面前的小月以及周围环境的变化,可能是这个场景加上这个背景音乐太过凄美,让他心如刀割,所以他把头仰起四十五度,他的泪才不会流的那么多。
而小月这时,闭着眼出一声叹息声,声音听上去勾魂夺魄的。而这一声轻叹之后,她和怪胎应龙之间出现了一条大概一张八仙桌那么宽的小溪,乌黑乌黑的水,就好像被养猪场污染了四十年的护城河一样。
当这条乌黑亮的小溪出现之后,小月紧闭着眼睛伸出手向怪胎应龙轻轻召唤,动作轻柔得就好像应龙他妈妈叫他回家吃饭。
被小月召唤的应龙,低下原本仰望星空的脑袋,看着小月,这时候我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生怕他突然暴起,袭击小月,虽然我对小月很有信心,可毕竟那个怪胎应龙也不是个善茬,他可不是被小月一个手指头就能放逐到异界的小怪兽,人家可是正牌大妖,连斩了老狗老鱼和后妈阿姨之后仍然意犹未尽的大妖。
小月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微微仰起头好像在和怪胎应龙对视着,一只手仍然在特轻柔的朝他召唤,而糖醋鱼的歌声也越的悲情凄怆。
几秒钟之后,应龙向小月的方向挪动了一步,小月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一个在教孩子走路的老娘。
可这时候,老狗居然比怪胎应龙度更快,后先至,眼看着就要踏过那条黑漆漆的小溪了,小月的绣眉一皱,张开另外一只手,虚空轻轻推了一下老狗,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就好像林黛玉反抗鲁智深的性骚扰一样无力。
可偏偏这么无力的一下,老狗直接倒着就往后飞了出去,硬生生把围墙给砸了个洞,等老狗爬出来的时候,已经从狂犬病状态恢复过来了,只不过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已经丧失了进攻性。
而那个应龙好像已经完全被小月和糖醋鱼的姑嫂配合给迷惑住了,压根没注意到老狗砸墙时候的巨大动静。
他就这么缓慢的跟着铃声歌声还有小月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一步一步踏过了那条黑漆漆的小溪,在火红色的花海里留下一串脚印。
当他踏过那条小溪之后,铃声陡然停止,歌声也随着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又恢复了一片清明雪亮,满地的彼岸花渐渐枯萎凋谢,成为一团团灰白的败絮,地上的那条小溪也在月光的侵蚀下渐渐消失。
这时应龙突然间回过神来,原本安详的表情又开始狰狞不堪,可这次,他根本没办法移动,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在原地愤怒的扭动着脖子,咳,像麻花一样。
小月闭着眼睛朝屋顶上的糖醋鱼点了点头,糖醋鱼像海豹一样蹦着就跳回了屋子里。我看着一头的虚汗,刚才跟女神一样的糖醋鱼,现在的样子实在让我很难接受,毕竟女神和海豹的差距实在有点大。
“卑鄙的家伙!放开我!”怪胎应龙用沙哑愤怒的声音朝小月咆哮着,脸上满是杀之而后快。
而小月则轻轻一笑,睁开了眼睛。眼睛清澈得无以复加,圣洁的无以复加,就好像完全没接触过世界的新生儿一样,小学生都不行,现在小学生都谈恋爱,以玲玲班上的四块五为例。
她眼睛睁开以后,那些开始**的彼岸花、那些还在兀自颤抖的断手断脚、那些被子弹和炮弹打的坑坑洼洼的草地,顷刻间便被一层稀疏的荷叶覆盖上了,这和刚才那些血红色充满诱惑和漏*点的彼岸花不同。碧玉色的荷叶就好像漂浮在馄饨面上的葱花儿,并不密集,但是格外让人垂涎欲滴。
小李子这时候已经能活动身子了,虽然我还得继续治下去,不过他现在的脸色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抬起手指着地上那一蓬蓬的荷叶道:“你妹要开始度那王八蛋了。”
说话间,地上那些凭空长出来的荷叶,渐渐向着小月那个方向靠拢,当这些叶子把小月围在中间的时候,一朵朵带着荧光的蓝色莲花绽放在她的脚边。
随后一阵轻风拂过,花瓣片片散落,迎风起舞。接着盘旋在应龙的身体周围,居然让面目丑恶的应龙显示出一番另类的美感。
不过我估计,当事人并不觉得这个有多漂亮,因为他突然爆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凄厉嚎叫,震得我耳膜子生疼。
小月抱臂而立,轻轻朝应龙说:“尘归尘,土归土吧。”
随着小月的话,原本四散飘零的花瓣突然全部紧紧贴在应龙的身上,爆出一阵炫目的蓝光,而应龙则又是一声凄厉的嚎叫,接着天空中一道光柱直接打在应龙身上,原本附着在他身上的花瓣像在拉扯着什么东西往上飞一样,应龙的原本高亢的声音变成了低沉的呻吟,渐渐无力了下去。
很快,当应龙不再出声音的时候,光柱的范围突然增大,从他的身体里渐渐脱离出来一个肋生双翼有角无鳞的应龙虚影,被花瓣牵引着顺着光柱直直得升上天空。
而原本那个三米高的丑陋怪物,正从脚开始渐渐虚无,时隐时现,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一般。
小李子笑着咳嗽了一声:“这算是白日飞升吧。”
我看着像炊烟一样袅袅上升的应龙虚影,沉思片刻:“你确定他真的不是去哪个魔武双修的大6了?”
随着我的话,天空中的虚影就好像烟花一般的炸裂,只剩下一片片闪烁着荧光的蓝莲花瓣,在渐渐消失。
而地上那个两层楼高的应龙也彻底化成了一道虚无,只剩下他脸上的那个白色小面具,安静的躺在地上。
小李子扭头冲我说:“明显这是去西天了。”
我点点头:“祝他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