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肃州同晋州一样地处北方 ,自前朝起,因为甘陕两州地方较小被合并为一州之地,自西边和北凉接壤,常年都是黄沙漫天,越往西走情况越是严重。因此肃州百姓多迁往和晋州相接的地方,西边除了边军极少有人常年居住。
一队骑兵奔走在漫天风雪中,刚刚翻过一道山梁,其中的领头之人左手一抬,整队人马瞬间停止,看样子像是训练有素的边军。
人和马嘴边不时腾起的白雾,显然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领头之人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将自己身旁的一位骑兵叫到跟前,问道:“消息可靠吗?”
“教头,信前几日就送到了,消息应该没有错,咱们连夜赶路今晚就能到地方。”那人说道。
被称作教头的人看着越来越大的风雪,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这天气长途奔走本就不**全,就算赶到地方也是人困马乏的样子,根本做不成事。但是密信中有令这事儿拖不得,要不然自己这批人都是个死。
似乎猜到教头在担心什么,刚刚说话的人想了想说道:“教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事情拖不得,咱们往前赶还有一条生路。”
“走吧。”教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属下的话没错,往前赶还有一条生路,只能拼一把了。
“出发!”教头挥了挥手,骑兵小队又一次开拔,朝着目标赶去。
灵石县在凉州和肃州的交界处,归大周治下,是肃州的一处边关要塞,但城内除了驻军外几乎没有什么百姓人家,当地百姓多数都在县内的高原上居住,毕竟常年作战,在高原内筑高墙还能多一份保障,不至于城破人亡。
距离灵石县不远处的一处高原之上,因为地势比较特殊,只居住着一户人家,但因为高墙垒筑,甚至比灵石县的城墙还要高一些,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这户人家姓韩,在整个肃州都算是一个比较少有的姓氏。据说是几十年前从关内迁过来,当时北凉和大周连年交战,因为家中有人被北凉军残杀,便在此地定居,家里也有不少人在边关任职,是个不算大的小家族。
下了一整天的雪,这边刚刚入夜风雪似乎小了一些。门口挂着的灯笼也逐渐亮了起来,在整个山岗上显得有些突兀。
“叔,抽个时间你带着家里的小辈去趟北境吧。”韩刚喝了口酒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说道。
韩顺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我只是觉得咱们不能都在这里耗着,没什么意义。”韩刚今年三十有五,是韩家大房,目前在灵石县任职校尉,而被他称作叔的事二房的长辈,是韩家唯一一个读书人。
韩顺看了一眼韩刚,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静静的吃着菜。厅里只有他们两人,韩顺顿了顿说道:“是不是年前那次的事?”
韩刚默然,年前家中出了一件事,知道的人极少,韩顺算是一个。家里半夜闯进来两个黑衣人,当时以为是凉州潜进来的斥候,但是后来才发现路数是大周境内的,且进了府上就直奔后院的祖祠。
韩刚当时就觉得这两人肯定是冲着那件东西来的,也没有多犹豫便拼命截杀,但是终究是被跑了一个。
“我早就说过那是个祸患,早交出去哪有这么些事情。”韩顺叹了口气说道。
韩刚自然知道那是个祸患,但是有些事不能说,便是至亲都不行。这是每任家主都要保守的一个秘密。
“家中就这几个独苗,韩家不能绝后。”韩刚说道。
“你就这么放心将他们交给我这读书人?”韩顺笑着看向韩刚。
“家里没有比二叔更厉害的了。”韩刚笑着说道。
厅里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听着外面的风雪声韩刚突然脸色一变,抬头看向韩顺,只听到对方说道:“人来了,看来他们比咱们想的心急。”
“二叔,时间不等人,我带人拖着他们,你快写带着韩楚还有韩嘉离开这里。”韩刚急忙道。
韩顺看了一眼韩刚,见对方眼神坚定,已然有了死志,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后院,人必须尽快带走,韩刚拖不了太长时间。
看着韩顺离开,韩刚稍稍松了口气,转生走了出去,顺手将放在院中的长枪抓在手里,府上的仆人此刻已经聚在一起,这是韩刚多年培养的死士,如果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动用。
赶了一天,总算在天黑时赶到了这里,看了看随着寒风摆动的灯笼,门楣上‘韩府’两字也随着明灭不定的烛光隐隐现现。
赵煜手势一挥,身后的骑兵全部反身下马,一阵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两名士兵将四根铁链拴在门上,随着马鞭舞动,四匹马发了疯的朝前跑去,铁链瞬间绷直只听到一声巨响,大门重重的落在地上,腾起一片雪花。
门外的赵煜同站在院子正中的韩刚对视一眼,双方的人马瞬间都冲杀过去。伴着风雪的是不断飞舞在空中的鲜血。刀光闪烁只见双方不断的有人倒下。
顺势将几人砍翻在地后,赵煜甩了甩手中的横刀,似乎不想沾染太多的鲜血。冷冷的看着在人群中厮杀的韩刚,赵煜提着横刀一步步向韩顺走了过去。
对方人太多了,韩顺率领着死士一步步后退,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后院的家眷了,哭喊声响彻整个府衙,有几间屋子已经腾起了火焰,但是没有人来就他们。
同赵煜过了几招,韩顺身上已经多了几处刀伤,伤口处因为天气的原因,衣服上渗出来的血已经被冻住。
身体靠在宗祠的柱子上稍稍喘了口气,身边的人已经拼杀完了,只剩下韩顺一个人,看了眼靠近自己的赵煜,韩顺咳嗽了几声后笑着问道:“厮杀了半天,还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赵煜停下脚步看着还在苦苦支撑的韩顺,想了想说道:“赵煜。”
“好名字,只是不知道阁下这样打上我韩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的。”
韩顺一听瞬间笑了起来,但没笑几声便被自己的咳嗽打断,摸了摸嘴角的鲜血,韩顺红着眼问道:“你就没想过我韩家的如今的下场会不会就是你们的明日?”
赵煜默然,想了想说道:“那是家主要考虑的事,我只负责做。”
“能告诉是哪家吗?”
“不可以。”赵煜摇了摇头。
韩顺笑了笑也不再追问,慢慢的站起身子,手持长枪指向赵煜说道:“来吧。”
说完手持长枪朝赵煜刺了过去,侧身躲过突进的长枪,赵煜的横刀架住枪头,手腕一转横刀便贴着长枪滑砍过去,韩顺身子一弯躲过了这记平砍,但刀锋还是砍断了韩顺几根头发。
没有犹豫在两人身子错过去的一瞬间,韩顺一记回马枪朝着赵煜的胸膛刺去,眼看就要成功,但是赵煜却以一下子双膝跪地因为地面有雪比较滑,赵煜仰面弯腰,枪头擦着自己的面庞刺了过去,一枪挑飞了赵煜头上的帽子。
此时赵煜双手握刀,整个人靠着惯性滑了出去,‘噗’的一声,横刀自韩顺的胸口没入,看着没入胸膛的长刀,韩顺苦笑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自此没了生息。
赵煜将刀抽了出来,冷冷的看了看韩顺的尸体,不在理会,转生朝着韩家的宗祠走了过去。
一把将门推开,赵煜看了看屋内的景象,见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微微皱眉。走到供奉的桌子前,赵煜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景象,见没什么异常,不由有些疑惑,难道情报出错了?
手落在摆放贡品的桌子上轻轻拂过,在手摸过一个承装水果的盘子时,赵煜轻咦一声,两手抓住果盘动了动,发现纹丝不动。想了想赵煜用手慢慢转动,只听到一声铰链拉动的声音响起,赵煜面前的摆放排位的架子慢慢从中间分开。
“火折子。”赵煜挥了挥手,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火折子借着火光弯腰走进了密室。密室是在地下,赵煜轻轻的嗅了嗅鼻子,转身朝一旁走了过去,将墙上的烛台点燃,跟着进来的人见状纷纷动手将密室内的烛台点燃。
烛光亮起来,只见密室正中间的高台上,一尊青铜鼎出现在眼前。鼎有大半个人高,赵煜心头一震,这便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努力使自己的心头平静下来,赵煜冷冷的看了看众人说道:“今天看到的不要透露出半个字去,不然谁都保不了你们全家人的姓名。”
众人心头一凛,急忙躬身应是。见状赵煜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将这东西弄出去,韩府一把火烧了。”
“是。”
赵煜转身出了密室,来到院子中间,看着漫天而下的雪花,用手接了一片,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雪花在手心融化。似有所感,耳边又想起了韩顺死前说的那句话,随**紧拳头冷笑一身朝外面走了出去。
启德十一年,灵石县边军校尉韩顺,全家四十五口连同家中仆人一夜之间被杀,韩府大火烧了两天才被扑灭。肃州边军府上奏朝廷,将韩家遇害的脏水泼向了北凉斥候身上,一时间边关局势变得诡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