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飞宇被大家看得不好意思，也一度怀疑导演是不是跟瑜伽老师一样，家学渊源，有个卖鸡肉的爸爸。
    “咦？你不是陶老师吗？”
    “啊？你认错人了。”
    “是吗？没认错，就是陶老师！”
    一群家长围住陶飞宇，陶飞宇又想死了。
    好了，这回所有人都知道了。
    陶飞宇自暴自弃，表演的反而更加出色了。
    在他的带领下，群众演员们很快就掌握了广告跳的精髓，还领悟了一个得痔疮的人起跳时应该有的表情。
    导演很满意，心情好起来，光头也亮起来，叫陶飞宇站在第一排中间，镜头正下方。
    陶飞宇跳到觉得自己的痔疮都快掉下来时，导演终于喊卡，说拍好了。
    群众演员各自散了，陶飞宇缩在角落里，见人走的差不多了，正要走，被导演拉住，说他上镜，形象好，不要误会，不是说你长得帅，是你的痔疮形象太好了，完美地把混合痔的那种脱坠感和异物感表达出来，不像有些演员太夸张，一叫他演，就走企鹅步，也不像有些演员太迟钝，一叫他演，他就皱眉头。
    “只有你！我面试过那么多人，只有你的那里会说话！”导演拍陶飞宇。
    陶飞宇把导演的手移到自己肩部，说：“导演，你拍我肩膀就行了。还有什么事？”
    导演说：“再多拍几张海报吧。”
    陶飞宇刚要拒绝，导演说会加钱的。
    陶飞宇就答应了。
    毕竟最近兼职虽多，但帮忙性质的居多，钱没赚到多少，难得碰上能赚钱的兼职还是要努力的。
    “很好，蹲下来，想象一下，你现在是内痣四期，生不如死，用力拉，像拉玻璃渣子一样。”
    “现在是遵医嘱，每天用高锰酸钾坐浴。”
    “对，现在是手术后第二天，肠胃蠕动，想上厕所的表情。”
    “最后有点难度，努力表现出直肠末端黏膜有一层环状血管屈曲成一坨静脉团，静脉团在地心引力作用下缓缓下移的感觉，对，慢一点，慢一点。很好！perfect！”
    陶飞宇一身汗，第一次努力让演技浸入黏膜表层静脉团，脱离出来，好像躺手术台上，刚做了一场大手术似的。
    他走到屏幕前看刚拍的照片，导演继续拍他：“好。把痔疮一到四期的层次感表现出来了，有没有兴趣做专职的特约广告演员？”
    陶飞宇把导演的手拉上来，放到自己肩头，问导演什么叫特约广告演员。
    导演拿出手机，给陶飞宇看自己手头上的广告项目：痔疮、口腔溃疡、手藓、脚气、灰指甲……
    陶飞宇光看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演技上身，好像这些病都得了个遍。
    他马上拒绝，领了钱走人。
    导演还很舍不得，抱住他，拍他，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像你这么有灵性的演员不多见啊。
    陶飞宇问导演：“广告不会马上播出吧？”
    导演说：“哪有那么快，后期、审核、再排时间，怎么也得好几个月以后了。倒是海报很快，明天就行。”
    陶飞宇放心了，几个月以后的话，他还能接受，要是马上播出，只怕他真要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陶飞宇回到家，心情复杂。
    一是痔疮的事广为流传，二是这回兼职的钱居然不少，只不过憋着肠子拍了几张照，就发了1500。
    他甚至有点后悔，要是答应导演的话，说不定能赚大钱。
    只是以后头上冠的名称就不单是痔疮了，还有口腔溃疡、手藓、脚气、灰指甲……
    不行，自己还没结婚，还有光明的前途，机率虽然小，但是找一个漂亮老婆的可能还是有的。
    不能为了一点小钱，就葬送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陶飞宇及时清醒过来，然后就看到老妈坐在他面前微笑，笑的像是刚吃完小鸡，闷了一嘴鸡毛，不敢笑开嘴的黄鼠狼。
    “妈，什么事？”陶飞宇还是第一次见老妈这种表情，仔细品了一下，不像黄鼠狼，倒像是年关将近，家里的年猪可以宰了的满意表情。
    “我上次不是约你老爸的幼儿园同桌出来吃饭嘛。”老妈说。
    陶飞宇抖了一下，可能是刚拍过广告，演技之神附体，想都不用想，本能地做义愤填膺状，拍大腿而起：“爸真的出轨了！他怎么对得起你！我这就找他去！”
    陶飞宇准备撤退，去找老爸商量，您二老吵架归吵架，注意控制力度，别殃及池鱼就行。
    老妈叫住他，说：“出轨！呸！就他那样，要钱没钱，要脸没脸，出轨也没人要。你坐下，我说的是你爸的同桌，我跟她聊了下，她跟我同岁，也喜欢做瑜伽，我俩聊得很投缘——”
    陶飞宇震惊，闭上眼，深呼吸，双掌放在肋骨上搓，搓啊搓，搓到老妈推他，才睁开眼，一条条肋骨疼，“妈，你该不会和老爸同桌出轨了吧？”
    “看看看，好好的娃，脑子里整天想的啥？都是没对象闹的。她有个女儿，比你小两岁，我看了，小姑娘挺漂亮的，你俩见一面吧。”
    “嗯？”
    ……
    三天后，陶飞宇没精打彩地去饭店约会。
    他问老妈有没有女方的照片。
    老妈说就你那样，还看别人照片干啥？只管去吃饭就行，看上眼就上，看不上就不上。啰哩吧嗦的，没你老子当年的风采。
    陶飞宇深受打击，更觉得女方不漂亮的可能非常大。
    他到了饭店，远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女人，很漂亮，妆容精致，身高也不矮，店里的男人时不时都会掉个筷子、手机什么的，多瞄几眼。
    陶飞宇知道这个肯定不是，挑了张空桌，坐下来慢慢等。
    窗外传来循环播放的广告声，隔远了，听不清，只有后半句传过来：“……坐下来谈。”
    陶飞宇发消息：“我到了。你人在哪？”
    女方回：“我也到了。你在哪？”
    陶飞宇抬头，往门边看，那里没人进来，一扭头，正对上那个漂亮女人的眼，漂亮女人愣了下，冲他挥手。
    陶飞宇震惊了，真是她？！
    接下来吃饭、聊天，陶飞宇好像把老妈经历过的事又经历了一遍。
    他跟这个女生聊得很投缘，两人虽然不同岁，但是女生上学早，从小就是跟比她大的同学一起玩，听一样的歌，玩一样的游戏，两人甚至上个同一个初中，都认识同一个英语老师。
    不止如此，两人还有同样的兴趣爱好，做瑜伽。
    当然陶飞宇是假装的，只说自己替老妈上过一堂瑜伽课后，内痔都舒服多了，从此爱上瑜伽。
    女生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吃完饭，女生问陶飞宇要不要去看电影。
    陶飞宇正要说话，外面的广告声突然大起来：“牛应龙痔疮膏，成年人的事都可以坐下来谈。”
    一辆辆小面包车开过来，车顶放个喇叭，陶飞宇虚惊一场，还好广告没做好，不可能现在播出，要不自己难得开启的相亲之旅就要在此终结了。
    他等外面的面包车开走，安静下来，再跟女生说话，谁知女生看向窗外，脸色一变，说：“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下次再说吧。”
    收起包，女生匆匆走了。
    陶飞宇连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看女生跑出饭店，目光跟出窗外，移到面包车上。
    面包车侧面是大幅的广告画面，一个男人蹲着，像是在拉玻璃渣子，一脸静脉团脱离下坠的表情。
    头上斜着一行大字：痔疮、口腔溃疡、手藓、脚气、灰指甲……请找牛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