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回转,再说李斯率领菟裘孤、秦重、外史姚贾等十余名枢密府心腹部众窜入韩国、抵达新郑,立即下榻在秦国驻韩国使馆,闭门不出。
我们为什么要使用“窜入”这个词汇呢?原来这李斯生性多疑、诡计多端,他一怕此行遭人暗算,二怕被韩国方面扣押,所以通关进入韩国境内之时,竟然没有通报名姓、官职,只说是秦国派来的使团。
虎牢关守军核对通关文牒,然后开城准入,李斯一行疾行抵达韩国都城新郑,匆忙入住在秦国驻韩国馆驿,并未对外大肆声张,反而要求众人缄口、不得泄露秦国长史李斯已经前来的消息。(此时,他已经卸任廷尉了!)
李斯立即召集手下开会。
秦国驻韩国使节和枢密府驻韩国情报站负责人员,相继向李斯汇报了韩国王庭、军队、韩国诸位大臣们的动向,以及所掌握韩国与其他关内诸国联系的情况,秦国在韩国的谍报活动,韩国的农业、矿业、工业(尤其是军事工业)、商业方面的重要情报------已经是无比详尽了!
李斯还不满意,手指点着桌案训斥秦重等人道:“情报工作还是不扎实!---不严谨!---不细致!------还要掌握韩国军事将领们、韩非之外重要谋臣的家庭情况才是!
李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抹了一下嘴巴,端起茶碗徐徐吹了一口气又放下来。
他继续说道:“每一名(敌军)将领、文官,他们什么年纪、有什么爱好、文化水准如何、在哪里居住、其家人的情况、有几名姬妾、经济状况、是否爱财或好色,都需要搞清楚!----至于对于韩王安本人,就是其每日的菜谱、医疗记录、每月招幸几名妃子的讯息,都要设法搞到手中!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到战时----包括在平时,都可能为决策提供重要的情报,甚至导致举国征战的胜败,岂可轻视?”
秦重:大人的话可听清楚了?今后必须进一步加强侦查力度,拿出让上峰满意的第一手情报!
众人惴惴不安地答应,“长史大人所言极是,属下定当依从。----”
李斯颜色稍加和缓:“好啦,这韩国国小民穷,你们驻扎这里也很辛苦。---从次月起,每人每月待遇提高8两银子,------嘘!小声点,不准鼓掌。”
面对喜笑颜开、欢腾的部众,李斯说道:“给你们一个新的任务,重金收买或派人打入韩国军政系统,看看哪些韩国文武大臣能够为我所用?----所需资费,不必吝惜,不抛出诱人的诱饵,猎物焉能上钩?”
众人得令退下。
李斯看着墙上的韩国地图(布帛上绘制),若有所思地对菟裘孤、秦重说道:加强戒备,去准备一些韩人的常服,用于外出时穿着。-------秦重,你带人去黄河边寻觅一两条可靠的船只、找好纤夫,听候命令!
二将鞠躬施礼:“末将就去办理!”
李斯安然在馆驿里静悄悄度过了三日,观察着韩国方面的动向,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渐渐放宽下心来。
有手下来报:大人,我等从韩国王室内部得到消息,赵国密使数日前已来到韩国,为掩人耳目直接进了韩王宫,这几日双方都在密谈。
李斯诧异:情报准确吗?
属下:绝对可靠,消息是从我们前期发展的一名贴近韩王安的内宫宫女那里得到的。
李斯称赞:好!干得漂亮,就是要布设好眼线,随时可为我用。---告诉那名宫女,我们要将其家眷亲属秘密迁往秦国、厚加优待,让她放心做事,日后凯旋,秦国一品到三品诰命夫人的名分,会等着授予其人!
李斯招来姚贾:“时机已到,刻不容缓。汝速去韩国宫廷传递国书,告诉那韩王安------秦国特使李斯携秦王亲笔书信,已到秦国驻韩国馆驿,听候召见!------如韩王安当场传命应允召见本官,本官将即刻进宫入见。韩王安若是拖延、犹豫不决,你也立即回复。不过,今日之后,要通过密使与我来联系了-----”
李斯立即叫上几名贴身护卫,换上韩国民间常服,匆匆离开秦国使馆,去往事先安排好的一处商行安歇。
为什么?李斯狡兔三窟,做事谨慎呗!他不愧是秦国特工部门的总头目。
且说韩王安正与赵国密使,正在王宫后园的长廊之下,边下围棋边悠闲地叙谈,围观棋局的还有几名韩国大臣,几名宫女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内宫护卫前来通报:禀报我王,秦国外史姚贾突然前来!
韩王安一惊:什么?莫非是秦国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是各方还都在洛阳会盟嘛?韩非还在与会,有什么不能在会议上说的,怎么秦国外史竟然来了韩国?!
韩国大臣韩遂进言:“可能是韩非与他们在会场上谈不拢,那秦王故计重施、催促大王亲自前去吧------”
大臣怀安:“这种可能是存在的!我国已派出重臣韩非去了,现在还未返回。无论如何,大王不能去洛阳。可是-----事前姚贾并未通报来韩啊,各处关隘他是怎么过来的?”
韩王安脸色铁青:鬼鬼祟祟,就不会有啥好事?朗朗乾坤,有何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看他们是没安啥好心!
韩遂建议:“正好这几日没有早朝,我们就告诉那姚贾,大王生病多日了。臣下先去接洽一下,看看是如何道理,再做计议。”
“好吧!”韩王安推开棋盘。赵国特使见状起身施礼告辞,从宫墙后门暂时退避。
韩遂迎候秦国外史姚贾进入议事厅,宾主落座,寒暄一番。
韩遂问道:不知外史遽然来韩,所为何事?
姚贾简短传话:大秦长史李斯,已到秦国驻韩馆驿。他携带着秦王的亲笔书信,恳请拜见韩王,并当面递交我国国书。
韩遂心中一惊,慌乱起来:“什么?长史李斯已到新郑,你们搞什么鬼?----为何不事先通报?------我国也好隆重迎接嘛!----”
姚贾坦然应对:“长史此次以秦王特使身份前来,只是个信使而已。不是访问友邦,此事亦机密,故未加惊扰。”
韩遂:不巧我王贵体欠安,适逢患病期间,已经有三、四日未有上朝了。既然长史此行,只是带来了秦王的亲笔书信,那就不妨请他交给微臣,吾再转递我王如何?
韩遂身为韩国上卿,与秦国长史李斯按照身份地位比较,应当属于是平级,所以并非失礼。而韩国内史怀安参与接见秦国外史姚贾,已经算是表达对秦国尊重之意了。(内史属于王国内臣、相当于今日中央办公厅主任、中宣部长,而外史属于相国所辖下的部委成员,相当于国务院总理治下的政府外交部长)
内史怀安:“请外史暂时回馆驿等候,我等立刻去宫中探视君王病情,若是无大碍,定当知会秦国馆驿,召见上国李斯大人。”
怀安这话说的很有分寸----秦国长史李斯让不让他人来转交书信,由他自己确定。再说君王“确实有病”了,也是正巧来的时机不好,并非韩国方面拒绝,这就留下了转寰的余地。
送走秦国外史姚贾,韩遂、怀安匆忙进宫入禀韩王安。
“什么?-----李斯也来了!”韩王安摸不清楚头脑了。“秦国这是玩什么花招,李斯身为长史,不在洛阳会盟,反而偷偷来到韩国,他要干什么?”
怀安:“王上,臣以为可能是秦王有急切事情要办,而不便于在洛阳通报,故此派遣长史李斯前来,递交其亲笔信件。-----大王应当招见他”
韩遂:“秦国方面急切的事情,就是对付燕、赵、楚、越四国联盟,否则也不会有洛阳会议。这信件中的言辞,必是对我们派遣韩非,替王与会不满,再次邀请大王前往洛阳!---秦国方面盛气凌人!大王,不可召见李斯并接受信件啊!-----如果大王接受了秦王的亲笔信件,还是不去洛阳,必然惹怒秦国。----要是去了,恐遭不测。
怀安:若是君王拒绝招见李斯,也会是同样后果。
韩遂:大王“病重”,那李斯又执意要面见君王,不肯转交信件,这是何道理?---大王干脆就继续称病,看他会如何?-----李斯潜入韩境,居然点名要面见君王,真是无礼至极!
怀安:大王,我们正好把他扣下来,如何?
韩遂:干脆做掉他算了,也为天下翦除了暴虐秦国的一只锋牙、利爪!
韩王安虽然年轻气盛,但并不很聪明,在谋臣提议正确、应该当机立断的时候,犹豫不决。韩非不在,他就更加六神无主,更不会展现出什么雄才大略或者使出阴狠的手段。李斯以韩非为钓饵,保护自身安全之策,考虑得很是明智。
韩王安:那样不好,我们的韩非就不安全了。----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不能失去国家信誉呀。
怀安:臣是说,隆重招待他,至少要等韩非大人回来,再放他回秦国去。
韩王安:这个主意很好,就这样办吧。盛情挽留,不见韩非回转新郑,李斯也别想脱身!
韩遂:既然早晚是要撕破脸皮,那是不是需要派兵包围秦国馆驿?
韩王安:这个?---恐怕不妥当吧,---不过加强戒备也是必要的。
韩遂怒气冲冲说道:当然,是要加强戒备!臣立即下令,设立三道包围圈,决不可放走李斯!
怀安:如此就必须稳妥,不要轻易走了李斯,以免秦国也得罪了、我们的目的也未达到。
韩王安: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武力!---这是韩非临行前叮嘱本王的话语。你们也要谨记!
怀安无奈地摇着头:至今洛阳方面毫无音信,恐怕韩非大人一行,是有麻烦了啊!
韩遂:如此,我们更不能手软!当下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韩国方面的使者动身拜访秦国使馆,通报了韩王安的“病情”,代表韩国政府邀请李斯赴宴,却获知消息-----李斯“偶感风寒”,病倒在馆驿了。
新郑城四门戒严,韩国出动兵马,以保护上国大臣为名,将秦国馆驿围得水泄不通-----李斯却早已脱身而去!
李斯获得密报,又惊又怕,他也实在没有想到韩王安,竟能如此露骨地行事。懊恼之余,顿觉在商行里面居住也不安全,就寻思着必须再换一个安全之地容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