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家当奴婢,就算是受人差遣,可万事不需要自己动脑子。
赶上沈安这样的好主顾,脾气好,也不使劲的使唤人,出手还大方,各种没要求,那家里的奴仆可算是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了。
再加上,这人啊,大多数都是势利眼。不管怎么说,有钱有势腰杆子就是硬。
任你是平民又如何,虽然是奴籍,可背靠官家,出门办事脸上都有光。
若是在大官家里做事,那就更有脸面了。
好像是自己当了官一样,说话办事自觉就有了腔调,与凡人不同。
正是基于这多种原因,想要被放免的人才一个都没有。沈安不得不感叹,做任何事都不能脱离时代背景,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罢了罢了,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时代背景真的是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时时刻刻都不能忘记。
自由平等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完全属于天方夜谭一般的事物,人们不仅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更不会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对待他们好一点的主人,能够让他们过上好生活。
至于那些理念,口号,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就算是放免了他们,让他们有了自由身又如何?
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在这个世道,这样的事情,他们见的太多了。
一边是有脸面却根本无法保障的生活,一边是虽然身份上不好听,可却可以过得很体面。
吃穿不愁,任谁都知道要怎么选了。
根本就不需要多少学问,多少社会经验,这是人类的生存问题,显而易见。
其实,对于沈安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经营家宅这种事情,当然还是交给熟悉的人来操持更合适。一个是业务熟练,一个是靠得住。
不需要他再费心费力的去寻找新人? 偌大的一个宅子? 全都交给新人也不放心。
他把这些事都安排妥当? 才刚等了一刻? 张老板就赶到了,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肯定是马不停蹄的奔过来的。
有这么着急吗?
定好的事情,他也不是那种随意反悔的人? 再说? 就算是他想反悔? 这张老板也不会允许。
张老板是带着店里的小厮的? 不过? 沈安也并没有让他们上手。主要是? 他这府里也有那么多的小厮奴仆,平日里也没有多少要紧的事? 个个都闲的发慌。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活计,当然要让他们动动胳膊动动腿了。若不然? 他每个月花这么多钱养着他们还真是觉得有点亏得慌。
不过,想来这样的好日子他们也过不了几天了。
等到搬到了新宅? 金金再进了门? 家里人口多了,宅子也更大了? 每天忙不完的事情,再想偷奸耍滑也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况? 金金那恶女,平日里见到他都经常是龇牙咧嘴的,还声称是早就心悦自己。
就还是那样的态度,沈安直觉,只要金金进门,便是这些懒骨头的小厮奴婢的克星。
这个家里,有的热闹看了。
沈府小厮搬酒忙,张老板呢,既然不需要他插手,他也就乐得清闲。干脆和沈安一样,站到了树底下。
秋风瑟瑟,吹动树叶哗啦啦的响,沈安仰头,看着逐渐变黄的树叶,心里泛起了一股萧瑟之感。
每到秋时,他的心情就变得很沉郁,这不只是因为他在大唐,陌生的环境催生了他的这种想法。
就算是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别看年纪轻轻,可最讨厌过秋天,这个号称是丰收的季节,总是带给他无尽的忧愁。
他发现,一到秋天,他的神经就格外的敏感,触觉也变得特别灵敏,以往感受不到的东西,总是能够很轻易的就让他探知,并影响心情。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都已经换了生活的时空,还把这个坏习惯也带过来了,真是好的不继承,专门继承坏的。
诶!
天凉了,该换衣服了!
“沈郎官说的没错,这些日子,我也早就添了衣衫,年纪大了,身子扛不住。”
沈安幽幽转头,这才发现,张老板已经站到他的身边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
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太恐怖了!
“沈郎官,你别误会,我过来是有话说。”沈安的震惊脸实在是太明显了,就连老眼昏花的张老板都看出来了。
连忙赔礼道歉,殷勤的样子,让沈安都受不了了。
他是个面皮薄的人,张老板一把年纪还弓着腰,在他眼前如此谦卑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说。”
“沈老板,是这样的,你这白酒我是相当喜欢的,可不瞒你说,这京城里惦记你这沈家白酒的人多了去了。”
“我虽然抢了先,可说不准,明天就有人还要上门找你买酒。”
“所以,张老板的意思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安其实早就听出来了,这老小子心里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不过就是想垄断货源,不让他把酒卖给别人。
这个老小子,他可真够鬼头的,他把事情都布置的这样妥帖了,他居然还是看出了端倪。
难道,他的嗅觉就这样敏锐?
“沈郎官眼明心亮,其实早就应该看出我是什么意思。”
“沈郎官,我的诚意,你也看到了,我是真心实意的和你合作,出的价钱想必你也是满意的。”
“如果沈郎官肯赏脸,以后,这白酒若是再酿出来了,就可以到店里和我知会一声,多少我都收了,价钱保证你满意。”
啧啧,这个老狐狸,这等于是什么行为,垄断未来的生产力?
他应该怎么回答?
不能让他事事都如意。
“这都好说,好说。”
“诶,沈郎官真是个大慈大悲的大善人,以后,我的小店就全仰仗沈郎君了!”
沈安不说话,张老板就当他是答应了,一想到未来滚滚的财源,如水的客人,他就心潮起伏,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又是搓手,又是傻笑,把沈安都看愣了。
待到小厮们把酒坛子全都搬上了自家的马车,张老板立刻就跳了上去,沈安也是个体面人。
虽然他的身份比张老板还是高一些,却也没有太把自己当一回事,照样还送出了门。
看着他兴奋的挥手,沈安亦报以欣然的微笑。
阿钱追了出来,抻着脖子瞧了几眼:“郎君,你真的打算把酒全都卖给张老板?”
“说什么傻话呢!”
“这怎么可能!”
想也没想,沈安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