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了一阵,沈安才意识到,这可是天子出行的队伍,和一般人的截然不同。
起初,他认为,从长安到洛阳这一段,都有开凿比较完备的直道,听说这种直道,尤其是专门御用的,都相当的平坦宽阔。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快马一天就可以从长安赶到洛阳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他没有考虑到的因素是,他们现在跟随的是李世民的车驾,天子出行,讲究的是排场。
是威仪,怎么可能快马加鞭,只能慢慢的走,走出一种平缓的状态来。这样的速度,三天能到洛阳就已经算是快的了。
走了两个时辰,他们才刚刚来到了长安城郊外的刘村。刘村这个地方,仍然隶属于长安城管辖,算得上是长安管辖范围内,比较偏远的一处村镇了。
来到长安城一个多月的沈安,从来也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不过,此处设有官方驿站一个。
打算出长安的行人,往往在此处暂为休息,吃喝,暂住都是可以的。出了刘村,再走下去,下一个驿站就会是在硖州附近出现了。
那已经不属于长安城的管辖范围,到了驿站,李世民当然要稍事休息。其实不休息也完全没有问题。
别忘了,李世民行军打仗十几年,他什么样的快马没有骑过,什么样的急行军没有见识过。
再加上,他现在年届四十,总体来说,身体还是很强健的。骑行快马,足可以一天就赶到洛阳。
依着他的性子,他也想这样做,问题是,外界因素完全不允许。
他现在的身份转变了,不再是跨马扬鞭的天策府大将军,而是御宇天下的一国之君。
出门在外更要讲究规矩,礼仪。
以至于,马车走了半天,才来到刘村附近,真是让人心底起火。
而从御用的金根车里走出来的,更火大的,实际上另有其人。
那人,不是别人。
正是沈安,沈郎君。
他为何会生气?难道是车驾走的太慢?
李世民父子实在是太烦?
长途坐马车,颠的屁股疼?
oh,no!
都不是!
他没有那么庸俗,也没有那么娇气,这点困难还难不倒他。
真正的令他生气的,其实是其他的人和事。
一个、两个、三个……
实不相瞒,善和坊的那些老熟人,居然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却说是他一脚踏出了金根车,看到眼前的这几位,登时就是眼前一黑。
怎么会!
他们怎么都来了!
这完全是换汤不换药啊!
这时,老熟人之中最熟的那一位,已经向他翩然走来,带着他惯常的憨傻笑容。
“沈郎,怎么样,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房二挥挥两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安真的多么欢迎他似的。
“二郎,你怎么也来了?”
“前些日子,我还记得你说,令尊也要到洛阳去,你终于可以清闲一段时间了。”
“可以尽情玩耍,你是不是这样说的?”
房二点点头,完全认同。
“是啊,我就是这样说的。”
“那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梁国公管教甚严,你好不容易有机会清闲一段时间,为何不好好把握,还要去洛阳?”
其实,不必房二回答,沈安大概也猜得出,他为何会跟来,不过,不问这一句,他就还是不死心。
虽然,现在就是再劝说也于事无补,又不能把他哄回去。
“当然是因为你啊!”
“沈郎,怎么,难道你不相信?”
“实话跟你说,自从你我相识以后,你就成为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因为经常和你一起玩耍,往日里的朋友都疏远了不少。”
“依照我的本意,其实是有点遗憾的,我终究时间有限,也照顾不了那么多的人。”
“可是,阿耶却很高兴。”
“记得,阿耶和你第一次见面,那还是在东朝堂,那个时候阿耶就告诉我,你是个有为少年,将来必成大器。”
“让我以后多和你交往,往日里的那些酒肉朋友,干脆都断了联系最好。”
“所以,你看,我和阿耶一说,你也到洛阳去避暑,阿耶当时就同意,让我也同行。”
人生啊!
人生!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炎炎夏日,想躲个清闲都不可得啊!
房二说的头头是道,关键是,他说的还很有道理,完全是合乎规矩的。
此去洛阳明德宫,总的来说,还是度假避暑为主要目的,能够随行的官员,都是李世民平日里最为倚仗,亲近的。
几乎每年一次的度假,就相当于是给他们的福利,既然是福利,要求也就没有那么严格。
只要大臣们同意,同行带着个三五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不仅可以允许他们拖家带口,而且,旅途的费用,还可以找他们的老板,李世民报销。
于是乎,这样的好事,几乎是人人称赞。
很多大臣都会借着这样的好时机,带着妻子儿女共同前往洛阳。对于这样的人,李世民并无反感。
这本来就是他奖励给他们的朝廷福利,他们尽情享受,才是应该。当然了,那些很有自知之明,并不带着家属同行的,也会受到李世民的青眼相待。
就比如,梁国公房玄龄吧,每次出行,他从来也不带家属,真是让李世民放心啊!
皇帝陛下怎么会晓得,非不是房玄龄他不想带,实际上是他真的不能带。
大儿子房遗直就不说了,还算是有规矩的,可以充门面,可是他们家的二儿子,那是众所周知的恶霸王。
带他去出游,还不静等着收拾烂摊子了。还不知道这个不懂事的小子要惹多少祸。
去洛阳避暑,看似是度假,实则那是要时时的伴随在李世民的身边,就他儿子那副样子,可不能让他在陛下面前出丑。
于是,十几岁的房二,这还是第一次跟着老爹,与李世民同行前往洛阳避暑。
真真是一件稀罕事。
别说是沈安了,就说在场很多的贵戚,看到房二的身影,皆是啧啧称奇。
窃窃私语之中,无不都是在议论,房二这个人怎么也会出现在队伍中。
房二从一片异样的眼神之中翩然走过,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议论放在心上。
他就是这样的人,大脑神经特别的粗壮,面对他人的议论,总是能轻飘飘的,完全不在意。
这绝对是一项特殊技能,换了旁人,被人家这样指指戳戳,哪能咽的下这口气。
怎么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