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的人,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长孙给的越多,心里负担就越重,总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报偿他的这片情意。
老陆一直都是个聪明人,非常有远见,登高跌重一向是不变的真理。如今,长孙的声势真是如火如荼,而他这个经年的老朋友,却看得很清楚。
若是任由这样的声势发展下去,直至顶点,在不久的将来,长孙也会倒大霉的。
晃晃悠悠的,他总算是打开了西厢房的门,房中的摆设相当简单,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没有多少多余的东西。
这样的清贫检素,显然和他赵国公好朋友的身份不符,也让人怀疑,长孙给他的那些钱财,他究竟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关上了房门,终于可以平静的面对自己,当房间内的光线彻底变得晦暗的那一刻,脸上嬉笑的神情也迅速收回。
看着地上的这一筐铜钱,老陆又犯起了愁。
诶诶诶,每一回都不会空着手来,总是送那么多的钱财,怎么劝也不听,他一个光杆老汉,留着这些钱财,有什么用呢?
真是叫人费解。
西厢房平时就废弃不用,不管是床上还是桌上都落满了灰。
很多时候,小厮们也怀疑,这间房留着究竟有什么用处。
老陆无儿无女,身边更是连个女人都没有,要说专门辟出一间厢房来做库房,却又没这个必要。
小院后身,有专门的库房,别看这小院子不大,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要什么有什么的。
然而,每次赵国公走后,老陆都会提着一堆东西,跑到西厢房里,待到他再出来,手上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有理由相信,老陆一定是在西厢里藏了什么东西。
小厮们一开始也好奇,几次偷偷的潜入西厢,想要一探究竟,可惜,看来看去,也没找到什么打眼的东西。
西厢房里的摆设,到处都是落灰,一派很少有人动过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值钱的。
看哪样东西都不像是曾经属于赵国公的,再者,一次没有发现,他们也曾经二次潜入,两次之间相隔的时间很长,都是在长孙离去后。
然而,他们惊奇的发现,屋里的摆设丝毫未变,也就是说,老陆一出一进,这间房里摆放的东西,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老陆走向泥墙边,那里只有一张落满了灰尘的床铺,衾被都黑突突的。老陆却一点不嫌弃。
径直把它拉开,那挡眼的大木板被挪开以后,正好能看见,床底下的部位,一块略显突起的花砖赫然出现。
说来,这块砖也没有什么特别,因为,在小厮们没有注意到的胡床下面,一整块泥地都被忍冬纹的花砖覆盖了。
这样华丽精巧的设计,与这间朴素寂寥的小房间,格格不入。
任谁都会发现,这一片花砖很不寻常,根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事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想就觉得很奇怪。
但是,那些自作聪明的小厮,却从没有发现这里,也就无从察觉这地方的古怪了。
那所谓略微突起的花砖,就在正中央的地方,老陆俯下身子,将那突起轻轻一提。
一个悬扣就赫然出现!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转折,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小屋里,竟然还藏着一个暗室。
不必怀疑,这地方,就连老陆的好朋友,一辈子的兄弟,赵国公长孙无忌都不知道。
他入住这一片小院,也有些年头了,起初,他只是一个人独居,身边连伺候的小厮丫鬟都没有。
那个时候,他人也年轻,腿脚灵便,生活自理更是没问题。
为了不引人注目,自然也不愿意雇人来伺候,幸而,他这院子小,在辅兴坊这样达官贵人云集的黄金之地,也没有人会注意他这样的小门小户里的人,每天都在做什么。
于是,他就趁着这一段空闲的时光,在这小屋里挖了个暗室。
其实,地方也不大,更谈不上装饰豪华,只是他为了避难,临时修建的这么一个地方而已。
说是暗室,其实还是有通道的。
只不过,通道很短,只是连接到院子后身的一片空地而已。
他这也是赌一把,风云变幻的朝局之中,他总觉得,虽然他现在早就已经远离朝堂,但是,那狂风暴雨,似乎并没有离他很远。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就会被牵扯进奇怪的复杂事件中,无法脱身,到了那时,有这么一条密道,说不定就可以拯救他的性命。
然而,现在,这条要保命的密道,却出现了严重的拥塞,要是指望着遇险之时可以立刻使用,是有些不现实了。
钱!
到处都是钱!
老陆缓缓的走下阶梯,打亮风灯,眼前的一片空地,立刻被照亮。
入眼就是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
人人都爱的那种。
空地上到处散落的都是钱,有的是成堆的,有的是放在麻袋里的,有的呢,更是塞到了木头箱子里,或许是长孙送来的那一天,就是抬着木箱子的。
到了老陆的手里,他也只是怎么送来的,就怎么放起来。
他把竹筐里的铜钱,照样放在箱子旁边,这些年,长孙资助他的钱财,都堆放在这里,他一分一厘都没有花过。
想来,也是他太过苛刻了,长孙的钱又不是肮脏的,都是正经渠道赚来的。
既然是长孙自己要送给他的,他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拒绝?
然而,这些钱,他却从来都不敢乱动,不是因为他敬重长孙,若是如此,他就连收也不会收。
一切的一切,或许都是源自于他的避祸心理。
他可不希望因为常年收受长孙的钱财,将来被牵涉到他的案子里,说都说不清楚。
两人本来就私交甚密,经常有往来,这样的情形之下,将来,查案的人才不会在意他们的朋友关系到底是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还是要刻意结盟。
所以,虽然知道长孙此举,也并不是出于什么坏心,可老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总觉得,一来二去的,很多事情就会越来越说不清楚。
但是,多年的情意又让他无法拒绝长孙,于是,他也只能采取这种方法,希望能够稍微减轻自己被牵连的可能。
虽然这样做,并不一定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