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朝堂多年,近来房玄龄也发现,李世民的性情渐渐有些改变,变得有些虚弱,有些不可理喻。
虽然表现还并不明显,可敏感的房玄龄还是凭着多年以来的辅佐经验,察觉出来了。
向上追溯,这一改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或许,就是从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开始,英明神武的李世民,除了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在情感上面缺少了慰藉。
房玄龄看着妻子,虽然她早已不如年轻时美丽优雅,然而,在他的眼里,她依然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夫人,二郎最近都在做什么?”
“怎的想起练武了?”
老夫妻握着手,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开始聊家常。
说起房遗爱突然上进,玄龄朝务繁忙,也没有时间去仔细探究,猛然提起来,还真是有些好奇。
这个一向性情闲散的孩子,怎的忽然想起练武来了?
以往他也喜欢动拳脚,可那些都是小时候练的瞎把式,根本不能在战场上使用。
而这一次,听说他还真是在认认真真的学习武艺,实在是吓了一跳。且听得卢氏说,这孩子近来还在研习兵书,这就更令人震惊了。
就他?
能看得懂吗?
一提到遗爱,卢氏就喜上眉梢,说来,这父母在子女之间也是有偏爱的。
相比循规蹈矩的房遗直,别看房遗爱不成器,可卢氏还是偏疼他的。以往都是碍于房遗爱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也不敢在房玄龄面前给遗爱说好话。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甭管练的如何,反正房遗爱是已经开始干正事了,毕竟他现在还小,只要开始努力就不算晚。
她略顿了顿,只道:“原因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他还请了正经的武师,操练身形步法,又看了不少兵书,虽然不见得个个都能精通吧,但这总是件好事。”
“这还是其次,我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发现,”老卢故作姿态,果然吊起了房玄龄的兴趣,他侧过头,笑道:“什么发现?”
老卢噗嗤一笑:“半个月了,二郎操练武艺,研习兵书已经有半个月了!”
房玄龄心下一沉,哦,这还真是个重大发现。
“这半个月来,我在后宅看的很清楚,二郎没有一天是停了练武的,读书也没有落下,全是认认真真的在进行。”
“也很是听从那些师傅的话,这些以往都是想都不要想的。就二郎那副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最是没有耐心,心血来潮是常有的,可从来都坚持不了三天。”
“这一回都已经坚持半个多月了,这就说明,孩子真的是变了。”
听了这些话,老房心有戚戚。
老卢这人虽然对遗爱有些偏向,可从来也不会撒谎,这样看来,遗爱确实是长进了。
“没想到,这一次他能坚持这么久。”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引到正道上来的,若是让我知道了,一定要重重的谢他。”
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卢氏又道:“玄龄,最近若是有时间,也多和遗爱亲近亲近,给他点鼓励,他还是听你的话的。”
“况且,他现在也很勤力上进,恐怕也在等着你能夸奖他几句。”
“我平时对他很严厉吗?”
卢氏语塞:“难道,不严厉吗?”
玄龄深思片刻,以往他还真的没有感觉,总觉得,父子之间和母子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就是应该严肃一点,现在想来,或许是他错了。
“我觉得我已经对他够宽容的了。”
“你呀,别看遗爱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心细的很,他就是个孩子,哪有孩子不想父亲夸奖的。”
“每次见他,你就知道板着个脸。”
“这样孩子怎么能亲近你,当然要怕你。”
“是吗?”房玄龄捋着胡须,陷入深思。
老夫一向是待人谦和,怎的会整天板着脸,还是对自己的亲儿子?
他不能相信,可想到房遗爱每次见到自己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那眼神都不敢直视,总是看向别处。
父子之间很少有亲切友善的相处,或许,老卢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夫人,善和坊的那小子,还在和二郎来往吗?”
想到上一次父子二人和谐相处的时光,沈安的脸就在眼前晃。
是啊,上一次两人笑呵呵的说话,还是在东朝堂的时候,为了化解沈安的危机,房遗爱才带着他独闯东朝堂。
现在想想,遗爱这个孩子虽然鲁莽,可确实是个讲义气的人,想想那日东宫,面对自己的玩伴尽数被铲除,李承乾连个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相对比,遗爱比他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卢氏沉思片刻,才道:“应该还有。”
“那小郎君人也爽快,心思也活络,我看,二郎和他一起,没有什么坏处。”
“没想到,你对那小子的印象还挺好的。”这是老房的真心话,老卢一向对人比较苛刻,对小后生的评价也不高。
却没想到,她对沈安这小郎君还能有这样高的评价,按说,他们也只有几面之缘,上次在房府宴请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出老卢对沈安有特别优待啊。
现在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沈安那孩子究竟有什么好?”
“以至于你们都一个劲的夸他?”玄龄看向妻子,示意道,尤其是你,一向这样口冷,怎的会这样夸他。
“玄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前些日子,我亲自到沈府,去见过他一面。”
提起这件事,老卢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玄龄瞪起了眼睛,完全没想到。
卢氏不是闺阁女子,办事也从来都是有分寸的,房玄龄没有拦着她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促成了堂堂梁国公夫人去到九品都水谒者的府宅里去探望。
“见谁?”
“沈安吗?”他惊问道。
老卢猛点点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起过,之前高阳公主打发给二郎的那小妾淑儿,我看着甚是烦心。”
“一开始,我是想给陛下写奏疏把这件事给搅黄了的。可后来,你又劝我,二郎也表现的对那个女人不是那么感兴趣,我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后来,我发现沈安这孩子,人也机灵,还生的一表人才的,就起了个坏心,心想,若是能把淑儿指给他,让他们两个成一桩好事,或许也不错。”
也不错?
房玄龄的脸色都扭曲了,夫人啊夫人,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