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急着开工, 他们看好宅子, 鲁二郎当即派人通知宅子的主人到庶务府办理过契手续。
裴三郎对这个世界的职能部门还很懵, 便问鲁二郎庶务府是什么地方?
鲁二郎对于裴三郎连庶务府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得愣了下,随即才想起他还是个七龄孩童, 于是告诉他,庶务府就是各理庶务的地方, 各城都有一座庶务府,主要就是缉拿城中窃贼、处理案件纠纷、以及登记各种契约文书, 庶务府上设太庶府令,府令下设揖寇司、判裁司、书吏司三司, 这三司各设一名司掌管理。各城的庶务府令是七品官,圣京城的庶务府令要高比其他城池高一品,是从六品,下设三司官吏是从七品,再往下还有什么主薄、揖冠官之类的,那都是□□品上去了。
裴三郎懂了,相当于古代的县衙嘛。不过没有县衙的职权大, 因为即不管钱粮也不管兵马。
圣京城很大, 又只有一座庶务府, 又是在这各地诸侯赴京进贡以及各地士族、豪商进京买爵求官的时候, 这时的交易极为繁忙。
很大的一座府衙,屋子里面坐满了人,外面还排起了长队。
寒冬腊月天, 哪怕今天的天气不错,艳阳高照,也冻得很多人不停地呵气抖脚。
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在这里得到充分提现,院子里排队的队伍也分成好几波。
其中一支队伍,全部都是人在排队,他们穿的都是破皮袄或填充有麻絮的袄子,补丁打了又打,看穿戴就能认出来排队的不是仆奴小厮就是小地主或小商人。另一支队伍则是仆奴成群地簇拥着牛车、驴车,有棚子有护卫,再看车上挂的木牌子,豪商。旁边还有两间屋子,有牛车、驴车和马车直接驶到外面的院子里,有仆奴守在车子旁,车上的人下车后则直接到有着暖炭的屋子里等候。
裴三郎和鲁二郎都是乘的马车,一个的马车上挂着侯族的牌子,一个挂的是公府的牌子。马车驶到大门口,守门的差役就迎了上来,亲自引导进去,马车稳稳地停在有棚有墙的类似于停车棚的地方。
他俩被迎进屋子里,有穿着长袍官服的人员上来,跪地接待办理。
裴三郎和鲁二郎坐在旁边连话都没说,全由鲁二郎身边的长随和转让宅子的商豪跟小吏交流,待契书拟好,先把契书呈给裴三郎过目,他看完没问题了,按个手印,拿走自己的那份契书,就过契完成。
他们从进门到办完过契,耗时不到两柱香时间,其中大半时间是因为刻字太慢。
裴三郎心说:“谁说落后时代的办事效率低下了。”他再看看外面那群仆奴和小商人、小地主排起的队伍几乎没有挪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阶层低了,不要说尊严,能够好好活着都难。
过契完,接下来就是去验货和奴隶。
仆奴收拾宅院需要时间,干活需要奴隶,等把宅子都收拾好以后,才是物资进场。
通常来说,挑管奴隶都是由管家或者是亲随去,极少有贵族自己去的。
裴三郎只派人去买过奴隶,自己还没见识过奴隶买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于是提出想去看看。
奴隶买卖有专门的集市,那模样有点类似现代社会的农贸市场。有区别的就是这里太冷,除了中间一个开阔的大平地外,四周全是一排排的草棚顶土墙房。
土墙房修成由众多房间排成大长排状,中间一条过道,两边是奴隶房。过道上面也是草棚顶封严实了,两端设有上锁的栅栏和大木门。过道中,每隔几间奴隶房就有间栅栏,还有战奴手持削尖的木矛、木戟的战奴看守,除了战奴还有奴隶主,或者是奴隶主的奴仆提着皮鞭不时巡逻。
怎么说呢,乍然看起来像监狱,等进去后,发现更像猪圈,现代社会的养猪场比起这里简直就是贵族房。
大冬天,进去都是一股恶臭味,发酵后的屎尿味道混着新鲜的屎尿味再混上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澡的臭味,让进入奴隶房的一行人都用帕子捂住了嘴。
鲁二郎到门口迟疑了一下,想到裴三郎这两天让他赚了不少金子铜钱,刚认了好兄弟,这会儿撇下人自己留在外面不太好,这才迈腿跟进去。
奴隶房只有几个平方大小,一扇小小的门,门上一扇小小的窗,里面关着几个到二十几个不等的奴隶。地上铺的是秸秆杂草,穿着极其破烂浑身脏得看不出人样的奴隶挤作一堆蜷缩在一起,没有炭火,也没见到有食物,门口摆着一个类似后代喂牲口的木槽,比舔过还干净。
他们进去的时候,正有战奴抬着冻死的奴隶出去。
战奴们遇到裴三郎他们一行,把奴隶靠边放着,跪下。
奴隶主挥起皮鞭就甩了过去,骂道:“瞎了眼,不知道贵人来吗?”几鞭子抽上去,其中一鞭抽在脸上,当场拉出长长的血痕。
裴三郎摆摆手,说:“别抽了。”
奴隶主赶紧赔笑,说:“是,三公子仁慈。”
裴三郎又往里去,就见到一间铺着破羊皮还有羊皮被子的牢房里关着十几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们的状态比其他人稍微好一些,至少保暖比别人多一些,还有几个装水的罐子和碗,没有直接一个大水槽。
奴隶主见裴三郎停下来往里看,解释道:“这奴隶跟牛羊怀崽后得多喂草料是一样的,不然生小奴隶的时候容易一尸两命。”他说完,又自己打嘴,“瞧我,说出来玷污贵人的耳朵。”
裴三郎真心觉得自己要是没有投胎到贵族阶层,铁定一天都过不下去,绝对删号不玩了。他面前这间奴隶房里的孕妇,放在上辈子的世界,大部分都还在上初中。
这个世界的奴隶价钱比牛羊低多了。
他听管家和仆人说过,挑奴隶跟挑牲口差不多,但壮不壮,看牙口,看气色,可他看起来这些奴隶都差不多。一个个瘦骨嶙峋,从头到脚只写着八个字“饥寒交迫营养不良”,至于脸长得怎么样,每个人的眼上都是黑糊糊的,整张脸上唯一能看见白的地方就是眼白了。
他把挑奴隶的活交给会挑的人去办,跟着鲁二郎回马车,又去那些卖毛皮、木柴、炭火以及粮食的豪商那里看货。这些豪商分散在城中各处,有些人把货囤在自己府上,有些则是另外找地方囤积,还有一些则是开起铺子,挂起木制招牌。外面摆放的都是中劣等毛皮,上等毛皮通常只摆几张装点门面,好料子都在后面的仓库中,另行置放得好好的。
鲁二郎是公府出身,见过的好皮料多了去,这些料子里还涉及到要供应皇家的,自然是半点不敢马虎,都很过关。
裴三郎看货的同时,从上中下等各等级的货品中挑出样品定下验货标准。货不达标,退货,退货次数如果多了,他会换供货商。
他告诉鲁二郎,豪商把货运到后,让鲁二郎先派人先检验,过关后再送到他那里去。他那边接收时还会安排人查验,确认无误后才会收获。供应皇家太内的生意买卖,无论多小心都不为过。他当即把品质检测和仓储常用到的抽样法和全检法都教给鲁二郎,包括给货物按照批次编号好管理都教给了他。
他看完货,把鲁二郎请到他的府上,把交货流程、检验流程以及付款结算等都写在契书上,包括货不达标出现问题或者是他这边拖着不给货款怎么赔都列得清清楚楚,完全就是一份后世的完整版购货合同。
毛皮、粮食、木炭这些东西都是按照时价走的,一年一个价,年头好和年头不好对货价的影响很大,他俩定的价格是跟着行市走。
他们奔波一天,回到府上,饥肠辘辘,时间又紧,于是边吃边谈。
加了姜炖的肉端上来,肉质和汤都变成鲜美起来。
鲁二郎吃得肚子撑得溜圆,感慨道:“三弟这的吃食太好吃了。”
裴三郎又把姜安利给了鲁二郎。
他跟鲁二郎谈完买卖,天都黑了。他送走鲁二郎,镇武侯就又找到他,给了他一堆请帖,全是公侯贵族们下过来的帖子。同为武侯级别的,客气些,登门拜访。世侯级别以上的,请镇武侯过府。
镇武侯问:“我儿又何高见?”
裴三郎“嘻嘻”一笑,说:“手套、袜子、围脖得先供皇家太内,至于马鞍,也是这样,三十副铜马鞍都已经都有人订走了。”很直接地告诉镇武侯,今年,谁家找来都没货。不过,他给镇武侯留了十具铜马鞍,让他看着办。
镇武侯说:“多买些奴隶,多造些。”
裴三郎说:“每年的毛皮产量有限,毛皮不够,多买奴隶也没用。”饥饿营营销呀大哥,卖几天就烂大街的东西,谁稀罕花高价买。这些贵族们又不是离了手套袜子会被冻死,买东西不过改善点点顺便赶个潮流。
镇武侯惆怅地“啧”了声,重重地叹了口气。门庭冷清被人瞧不起受人欺负,这门庭若市热闹起来了更是麻烦。他一个小小的武侯,谁都得罪不起。
裴三郎看镇武侯愁得不行的样子,说:“父亲若是为难,不防告诉他们,马鞍和手套等物什都是我想出来造出来的,这活计都是由我在做,你手里的也是我给的,他们若想要,来找我。”
镇武侯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为父的事,岂能让你一个七岁小儿担着?”
裴三郎说:“事实如此。”
镇武侯:“……”就算事实这样,他能这么出去跟别人说吗?别人还不得说他没担当,拿七岁的小儿子顶缸。
裴三郎说:“我向陈武侯和鲁公借金子的事想必已经传出去。这金子在我手上,买卖在我手上,自然是我做主。”他说完,说:“父亲,我这还得赶着把手套袜子造出来交给望公他们,就先告退了。”他把跟着他跑了一天的裴六和裴七叫回他的房里,给他们俩安排活计。
他把裴六安排去管手套、袜子、围脖的纺织作坊,裴七则跟着他盯马鞍作坊。他说道:“马鞍作坊可以稍微晚一些,纺织作坊得立即安排上。你们先带着苦奴,把纺织作坊改造起来。”壁炉得弄起来,不然奴隶冻得手脚发抖僵硬,还怎么织针线活?奴隶身上都是虱子跳蚤脏得不成样子,得洗涮干净才能让她们干活。
这大冷天可不能像初秋那会儿把她们赶到小河沟就行的了,不仅要烧水,洗澡房还得保暖,不然一场感冒下来,那是真会死人的。
受条件限制,暂时造不起地暖,而毛织品作坊,如果到处处放炭盆取暖,很容易引起火灾,只能先把壁炉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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