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话

    一时无话
    夜沉如水, 四散的星光静幽, 本是一片极好的氛围, 却教突然冲出来的人打破。晏无书脚步一顿, 微眯起眼, 问:“你说谁?”
    他敛尽周身气息,但眼底的危险意味甚浓。聪明也就十六七岁, 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当即心中一杵,可想到别北楼救过自己母亲, 恩情重如山, 怎可因为一个眼神怂了?
    聪明赶紧握紧扫帚, 给自己壮胆, 挺直腰杆说:“小、小贼, 自然说的是你!”
    “我是问你, 我抱着的人是谁道侣?”晏无书语气凉丝丝的。
    “自、自然是大善人别先生的道侣!”聪明大吼说道,扫帚往前一伸, 朝晏无书挥动, “你、你这强盗, 快将人放下,否则我喊家里的武师来了!别先生一会儿也会回来了!”
    聪明驱赶晏无书的动作毫无章法,晏无书扯唇冷笑, 懒得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衣袖无风自动,将眼前这人掀飞到数丈开外。
    可把聪明吓破了胆, 在地上坐着愣了半晌,爬起来跑向外面,边喊:“别、别先生,有人抢你的人!”
    小厮的喊声极大,直将萧满吵醒。萧满被晏无书抱在怀中,先是蹙了下眉,尔后慢慢撩起眼皮。
    他的眼神一开始颇为迷茫,看清抱着自己的是谁,翻身落地,伸手抓出见红尘。但见剑光划破夜色,逼向晏无书面门。
    萧满出第一剑时,完全凭着意识到危险后的本能,意识尚有些模糊,出第二剑后,猛然发现不对。晏无书没出兵刃,左手负在身后,以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萧满剑身,不错目望定他。
    两相对视,萧满抽剑无果,眉梢微蹙,道:“你太清境了?”
    晏无书冷哼笑道,同样抛出一句反问:“别先生的道侣?”
    “与你无关。”萧满道。
    “怎么与我无关。”晏无书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如何,但声音沉了下去。
    海风掠过两人衣摆,一黑一白起起落落。发亦在半空里飞舞,黑发宛如乌檀,银发好似流霜。
    一把剑,两个人,落下三影,复杂心情,难辨胜负。
    萧满垂下眼,道:“既然已是太清圣境,不留在孤山坐镇,来此作何?”
    “你道我是来作何的?”晏无书把问题丢给他。
    “无极寺这边关于无世净宗的消息,想必你已知晓。”萧满道。
    晏无书的动作由两指夹住剑身,改为出掌握,尔后一点点将萧满的剑压下去,向前走了一步:“小凤凰,既然你我二人所查是同一件事,为何不一起?”
    “我不想和你一起。”萧满语气平淡而坚决。
    晏无书握着萧满的剑,没放。萧满握着自己的剑,收不回来,不得不抬眼,看向从星辰光芒下逼近自己的晏无书。
    “你虽修了无情道,但你我之间的契机仍在,说明你道不圆满。”晏无书被气得笑了一下,抓着萧满的剑,又近一步,“你若心里没我了,无心无情无欲,又何必在意我是否在一旁?你这样,心底分明还有我的位置。”
    “厌弃的位置。”萧满冷声说道。
    “好,你讨厌我。”晏无书点了点头,似在赞同,“那我们说魔佛的事。无极寺这边线索已断,但我离开孤山前,元曲带来了和佛龛有关的消息。”
    萧满的神色有所松动:“原来孤山派人去查了。”
    “佛龛来由古怪,当然要查。”晏无书道,说着环视一周,问,“说起来,夫渚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当时夫渚见萧满睡着,便跟着别北楼出去了。晏无书去寻无极寺的悟悲僧人,向他打探无世净宗的消息,故而与那一人一鹿错过。
    萧满猜出这点,但不想说这个,只道:“说佛龛的事。”
    却听晏无书道:“你先答应我,这事和我一起查。”
    “恕不奉陪。”萧满毫不犹豫拒绝。
    晏无书皱起眉:“事关红焰帝幢王佛,查起来有多危险,你不会想不明白。”
    萧满语气冷淡:“那也是我的事。”
    “为了不和我在一起,连自身安危都不顾?”晏无书又朝前一步,两人几乎贴着对方,再近一寸,鼻尖就要撞上。
    萧满后退,一步撞上院中参天的老树,叶沙沙作响,落下素白的花朵。
    退无可退。
    “晏无书,这样很难看。”萧满看向晏无书的眼神染上几分无奈,“给自己留一点体面。”
    “体面是什么东西?我从来就没有过。”晏无书冷哼道,“我没跟你说过我的过去,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自己拼命抢回来的,我不介意争夺过程中有多狼狈不堪,我只要我要的结果。”
    萧满对他说:“我并非你的结果。”
    “你就是。”晏无书盯着萧满,沉声说道。
    花还在落,似一场忽起的雨。听见这话,萧满稍微偏头,靠在树上,扯唇笑了一下,“只不过是因为我突然变得跟从前不同罢了。你习惯我在你身旁,就如习惯你常用的那把剑,某一天忽然丢了,发现别的都不趁手,难受得紧,所以想要寻回来。”
    自从萧满出关后,晏无书就极少见他笑。他上一次笑,是在巨灵山秘境里,他把他挡在身后,不要他用自己去换黑袍僧手上的人质。那时萧满笑得短促,似在嘲讽。
    这一次,萧满的笑同样短暂,同样在嘲。
    在自嘲。
    晏无书突然难受至极,他发现萧满是不信他喜欢他的。那些排斥,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是不信任。
    “不是的,我喜欢你才来寻你。”晏无书抿了下唇,手上力道轻了些,低声辩驳。
    “受不起你的喜欢。”自嘲的笑容从萧满眼底消失,他恢复了寻常时候的冷淡。说完松开抓在见红尘剑柄上的手,从晏无书身前绕开,再回身,隔空召回它。
    院外不知何时多出一人,道者一身淡青色,白缎蒙眼,手持长琴,身侧跟着一头麋鹿,有着银雪般的皮毛,和精致的花色。
    萧满头也不回朝他们走过去。
    晏无书瞥了别北楼一眼,目光回到萧满身上,冲他背影道:“你想如何查佛龛的事?去西荒翻查,还是去探已烧成灰的禅宗?”
    萧满没有因这个问题停下脚步,夜风掀起他素白衣角,回旋起落风中,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这人当真心狠。说喜欢时便是喜欢,为他学医,煮茶吹笛,不喜欢了,甩袖抽身,连个眼神都不留下。
    晏无书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掀开一个口子,寒风冷雪,呼啸着灌入。他又不可能看着萧满无头苍蝇般满世界寻找佛龛的线索,只能朝前走了两步,道:“摘星客。”
    萧满还是继续前行。
    晏无书也继续说:“元曲带回来的消息,林雾带回来的佛龛,摘星客经手过。”
    萧满自始自终都没回头,走到别北楼身前,看了他一眼,同他一道离开这个小院。萧满庆幸自己提升了境界,若还在归元境,这一夜醉的酒,恐怕要至明日才醒。
    夫渚鹿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看看左看看右,最终选择跟上萧满。
    风中,云上,星辰如海。衣袂飘荡,身后乌发翻涌起落,往下俯瞰,能看见静夜时分无甚人迹的小城,其间灯火最辉煌处,自是欢喜酒家。
    人间自古,几家欢喜几家愁。
    别北楼站在萧满身侧,手掌无声抚过琴弦,道:“陵光君对你……用情很深。”
    “我不需要他的情。”萧满的声音很冷,说得也很坚决。
    “你对他的态度,与其说是排斥,不如说是一种逃避。你对他也有情。”别北楼摇了摇头。他用来蒙眼的白缎看似系得松垮,但任凭风吹,总不会散。系带在风里飘动,勾过云絮,尔后舒展,话语也如这般,带了几分温柔。
    见红尘仍在萧满手中,他举起剑,微微偏折剑锋,道:“总会无情。”。
    “因为你修无情道?”别北楼转头对着他。
    萧满没否认:“是,我修无情道。”
    这话引得别北楼一叹:“此道何其艰苦……为了斩断这份缘分,当真是不管不顾了。”
    “别无选择。”萧满语气轻描淡写。
    两人御风的方向是往北,虽无交谈,但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离岛。
    耳畔风声呼啸,萧满和别北楼一时无话,过了约莫三四分,别北楼道:“我方才脑中灵光一闪,并非没有旁的解决之法。”
    “烦请告知。”
    “你同别的人合籍,不就能够彻底断他的心思了?”别北楼道。
    萧满不假思索摇头:“合籍乃人生大事,或因利益,或因感情,没有人会因此般理由而答应。”
    下一刻,听得别北楼道:“你可以问问我。”
    他这话简短,意味却是深长。萧满挑了下眉,同样转头朝着他,问:“何出此言?”
    别北楼道:“不希望你因为逃避一个人,陷入迷途。”
    “我不会。”萧满否认得肯定。
    “萧道友,你的执念太深。”别北楼语重心长说道。
    “旁的理由呢?”萧满又问,他不信别北楼当真会一人有可能陷入苦海,便以身相救。
    别北楼思索片刻,几番措辞,道:“你很重要,必须保护好你。”
    闻得此言,萧满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古怪。
    浮云从身前掠过,渐往北行,风更清冷。萧满的眉目亦清冷,看向别北楼的眼神淡极。
    “并非要利用你做什么。”别北楼为自己解释,继而转头,“望”向更高处的天空,“缘由……不可说。”
    萧满没立刻接话,沉默半晌,道:“此话休提。”
    别北楼:“但永远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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