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光线昏黄, 照得沈轻泽的脸庞阴晴不定。
卧房里,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颜醉随意靠在床头,眯着眼,自下而上凝望着对方, 神情是种尽在不言中的意味深长。
他双唇微翕, 唇色犹带着被滋润过后的水光,舌尖抵住下齿, 食指以极慢的速度滑过嘴唇, 从唇角伸进嘴里,含住。
抽出来时,指尖湿淋淋一点玉白。
即便右手被铐住, 却不耽误他用另外一只调戏他的主祭大人。
沈轻泽脊背都绷直了,脸部肌肉一阵不自然的抽搐。
颜醉对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都不放过,看着他微微滑动的喉结, 险些笑出声:“主祭大人,你脸色这么差,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轻泽警惕地退后一步, 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没、有。”
颜醉勾起嘴角:“何必客气, 不如本城主帮你揉揉?”
沈轻泽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画面,对方白皙的手指, 艳红的唇,修长的躯体,蜷缩的脚趾……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让他勾引自己!这下好了,好好的钢铁直男说弯就弯了!
“城主大人好好休息。”沈轻泽从牙齿缝里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颜醉轻笑的声音:“逃避是没有用的,我的主祭大人。要面对现实唷~”
沈轻泽被最后一个语气助词噎得不轻,飞快地迈出房门,用力关上,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一切旖旎关在里头。
无论他逃得多快,颜醉最后一句戏言依然追上了他:“晚安,晚上记得梦见我。”
沈轻泽:“……”
呵呵,就算他从三楼的走廊跳下去,也绝不会做梦都想着这货!
颜醉倾听着对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忽而觉得身上汗津津有些难受,他用沈轻泽落在枕头上的钥匙随意揭开锁链,换了身新的睡衣,重新陷入柔软的大床里。
被沈轻泽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颜醉埋首在枕头里深吸一口气,两只手伸到被子里,像只蛹中的蚕宝宝拱来拱去。
“沈轻泽……”
高级治愈药水明明已经完全驱除了诅咒,颜醉却觉得比方才更热了似的。
想着对方的怀抱,交错的气息,绵长的亲吻,颜醉轻轻喘着,在某种难受的空虚中终于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
沈轻泽难得比平时多睡了一小时才醒。
他并不是自然醒,而是被鸭鸭的毛翅膀扇醒的,他睡眼朦胧地睁开两条眼缝,怀里抱着一个大号的羽毛枕,可怜的鸭鸭被挤在抱枕和他的胸膛之间,险些窒息。
沈轻泽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抱枕上可疑的水渍,面无表情地垂眼:“你又流口水了?”
鸭鸭:“???”
啾啾啾?
阿白已经乖巧地叼着鞋子蹲在床边,等待主人起床。沈轻泽扔掉抱枕,从床上坐起身,一掀开被子,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他低头瞥一眼……
宽敞的房间里,一人一鸟一狗大眼对小眼,房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沈轻泽一巴掌捂住半边脸,他一点都不想回忆,可是梦里的场景一幕接一幕走马灯式来回重播,就连颜醉咬着他的耳垂,闭着眼低哼的声音,都无比清晰地滚动回放。
沈轻泽用凉水搓了把脸,忍不住偷看一眼系统板面上的好感度条。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神秘好感度已经正式突破80大关,涨到82了,整个进度条越来越红。
后面还多了一条新备注:有一定几率触发意外事件。
意外事件是什么意思?
沈轻泽默默退出系统板面,捂着胸口,有点心梗,难道他注定下半辈子要当个基佬了吗?
要是哪天游戏世界出了问题,系统把自己弄回原来的世界可怎么办呢?
就算回不去了,他和颜醉都生不出娃啊,难道要领养个孩子吗?
可是娃跟谁姓呢?以后上哪家幼儿园呢?
哦,差点忘了,现在还没幼儿园。
沈轻泽歪着脑袋,抵在冰凉凉的墙壁上,陷入对未来的漫长想象。
嘴巴有点痒,他忽而怀念起前世的香烟来。
“笃笃笃——”
锲而不舍的敲门声,终于把沈轻泽从沉思里拽回来,他微皱着眉,扭头。
只见颜醉双手环臂倚在门框上:“主祭大人,你错过早饭了,下面的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急急忙忙找我过来看看。”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明明是城主大人自己急吼吼的,坚持要亲自跑上来看,还甩锅给他!
沈轻泽眉头皱得更紧了:“别吵,我就快想到了。”
“?”颜醉有些莫名,“你想到什么了?”
“当然是我们的……”沈轻泽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像是卡住的齿轮,僵住了,嘴巴紧紧闭上,抿成一条直线。
“我们的?”颜醉耳朵尖微微一动,琥珀色的眼睛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泊。
沈轻泽干巴巴地道:“城主大人听错了。我说我们今天该去看看新建好的育蚕房和缫丝厂了。”
说着,他目不斜视往门口走,经过颜醉身边时,被对方伸手拦下。
“主祭大人,似乎昨天夜里没睡好?”
被颜醉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沈轻泽一想到早上的状况,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我睡得很好,非常好。”沈轻泽着重强调,“绝对没有梦见不该梦见的东西!”
颜醉眯着眼:“噫?”
沈轻泽:“……不许噫!”
※※※
育蚕房和缫丝厂设立在城外桑树园附近。园中栽种着大片连绵的桑树,有些是原本就有的,更多的则是开春后新栽种的树苗。
细嫩的绿芽密密点缀于枝头,长得快的已经抽出了满枝碧绿,层叠成片,绵绵不绝。
为了不打扰工坊的人们工作,沈轻泽和颜醉轻车从简,进入工坊后,只在窗外大致地看了看生产流程。
育蚕房里搭建有一排排木架,每个木架铺有七层方形木板,密密铺满了碧绿的桑树叶。
蚕房采购了第一批春蚕,白嫩的幼蚕小小只,缩在桑叶床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被手指轻轻一戳,就怕羞地蜷起来。
管理育蚕房的管事,是个多年专注养蚕的老蚕户,一路行来,对育蚕房种种新奇之处赞不绝口:
“比如这个温度计吧。两位大人请看,这只细小的玻璃棍,里面据说是染红的煤油,通过上面的刻度可以精确掌握蚕房的室温,高了低了,都不行。”
“等蚕结了茧,就要马上送到隔壁的缫丝厂处理。”
“以前,农户们都是自己种桑树,在家里辟间屋子做蚕房,从照料桑树,到摘树叶,摘桑葚,喂蚕,然后结茧缫丝,最后将缫出来的生丝纺线,都是一手包办。但凡中间有一个环节出了疏漏,最后出来的生丝就要大打折扣,整年都要喝西北风!”
“现在好了,桑园有专门的人负责照料、采摘,处理后运到这儿来,咱们育蚕房的养蚕人只负责养蚕、育蚕,茧送到缫丝厂,都不归我们管了。得到的工钱比以往赚得多!还没什么风险!”
蚕房管事乐呵呵地道:“听说桑园结了果实,还会摘桑葚酿酒,嘿嘿,桑葚酒可是好东西,到时候咱们也能尝尝鲜。”
管事引着两人前往缫丝厂,早便有人在门口等候。
厂房核心区域,有大量缫丝女工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她们每人一台脚踏式缫丝机,面前一个铜盆,盛满了沸水和蚕茧,蜂窝煤炉在铜盆下不断烧热水煮茧。
缫丝是个技术活,需要极富有耐心和细心的操作人员。80-90度的滚水中,用索绪帚在茧层擦拭,待蚕丝出绪头,女工用手将绪头捻出来,卷到上方的卷丝木杆上。
随着脚踩踏板,木杆不断旋转,完成卷丝工作。
“那是什么?”颜醉注意到女工们手指上都套着一个绿色的半指套,以防烫伤。
沈轻泽观察片刻,道:“是莲子剥掉的半个莲子皮。”
他怀疑这玩意能不能真的有用,聊胜于无吧。
在科技树系统没有点亮蒸汽机之前,大部分机械动力依然依赖人力和畜力,虽然可以利用水力,但受位置影响太大,只能优先钢铁等重工。
从桑园到蚕房到酿酒厂和缫丝、纺织厂,是一系列的产业链条,最大的成本是人工费,只要管理得当,消除中间的流通差价,成本比起个体养蚕农户,要低得多了。
最后成产出来的丝绸,将会是一个非常有竞争力的价格。
沈轻泽心不在焉地想,不知道这次明珠城,又能新增几家丝绸商人恨不得跟他拼命呢?
“城主大人!主祭大人!”
两人回头,却见门口一个熟悉的面孔,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上前,向他二人躬身行礼。
颜醉示意对方起身:“滕二,你怎么回来了?”
滕二眉宇紧皱,风尘仆仆,腿脚上还沾着泥土,刚一进城,尚未来得及洗漱,就直奔这里:
“我的情报处收到消息,明珠城的城主不知抽得哪门子风,竟然要对咱们开在明珠城的渊流银座下手!
“我立刻命人,将能搬走的货物,都搬走了,人全部召回来,连夜离开了明珠城。”
“我们离开的第二天,店铺就被洛特带人给查封了,理由是,我们货物来路不正,恶意打压其他商人,还把里头没法带走的东西,全部没收了!”
“大人,明珠城的贸易,几乎占据咱们贸易总额的一半还多,再不想想办法,咱们工厂出的东西,就没地方卖了!大家吃什么,喝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颜:你梦……
沈:闭嘴!我不是我没有!我满脑子都是搞建设,绝对没有搞你!
颜:……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