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来的又急又快, 连成一片的雨水就好像天穹破了洞, 连绵不绝地从头顶的破洞倾泻而下,连天地间的界限都仿佛变得模糊起来。
行人都匆匆就近找了地方躲避暴雨, 马路上来往的车辆都打开了车灯, 谨慎地放慢了行驶速度。经过休闲广场时,司机们隐约听见“吱吱吱”的叫声,好像成群结队的老鼠在嚎叫。然而循声看向广场, 除了暗淡的灯光,却什么也没有。司机们嘀咕一句收回目光,车子毫不停滞地驶过广场。
唯有一辆黑色suv压过积水路面,拐入辅道, 在广场前停下来。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车里的三男一女, 他们望着广场,密切观察着鼠瘴消除的情况。
——他们是收到了应峤消息赶来扫除痕迹的妖管局工作人员。
虽然妖族的存在并不是完全不能为普通人所知晓,偶尔几个普通人就是知道了妖族的存在,甚至拍到了照片和视频, 也没必要特意抹除他们的记忆。毕竟就算他们说出去或者传到网上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
但这次事件牵涉的人数实在太多太广, 如果传播开去势必引起震荡,所以局里才特地派他们来配合应龙和饕餮进行扫尾工作, 清除痕迹。
四人翘首关注鼠瘴的情况。
等到鼠瘴彻底散开,就是他们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
……
广场上的鼠瘴在暴雨的冲刷下已经彻底散开,那些被同化的鼠人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被鼠瘴影响发生改变的内里也逐渐恢复, 唯有之前搏斗留下的外伤还在。
他们茫然地站在原地,记忆里,上一秒他们还在满心期待的等着白游出现,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站在暴雨之中,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中间缺失的记忆让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茫然四顾之后才终于意识到正在下雨,匆忙间冲进广场上的亭子里躲避大雨。
只是看着同样奔到亭子下躲雨、形容狼狈的陌路人,众人相互对视的面孔上,闪过茫然震惊以及疑惑等种种情绪。
而那些先前四散逃开、侥幸未被同化的普通人也意识到了事情发生了变化,他们小心谨慎地观察着亭子中的人,发现人都变正常了以后,或是在雨中喜极而泣大喊大叫发泄,或是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寻过一座座避雨的亭子……
八角亭。
白游被耳鼠临死前的反击吓得脸色惨白,他拼命蹬着耳鼠的头,终于将那已经没有动静的头踢到了一边。
耳鼠临死反扑的力道不小,他的腿上被耳鼠连裤子带皮肉撕下了一块,但他仿佛没感觉到疼,整个人瑟缩成一团,脸埋在臂弯里,在雨中发着抖。
姜婪与应峤对视一眼,一把火烧掉了耳鼠的头,对白游道:“没事了,他已经死了。”
白游身体颤了颤,抬起头时眼睛是通红的,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只是说着说着又颓然地闭上了嘴,低声喃喃道:“现在说这些也迟了,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异常……或许就不会弄成这样。”
“这事不怪你,你不用自责。”
姜婪垂眸看他:“没有人死亡已经很幸运,大多数人都只是外伤,警察和救护车马上就会来。”
白游吸吸鼻子,似乎被安慰到了,低低嗯了一声。
……
雨势渐渐变小,最后彻底停了。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赶到,警察迅速在广场上拉开了隔离带,医护人员则井然有序地抬着担架下车,把伤重的人先行抬上救护车治疗。外伤不重的在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便自行回了家。
一切都竟然有序地进行着,好像刚才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
白游目光扫过广场上排队处理伤口的人群,以及清理现场维护秩序的警察,神情满是困惑——似乎没有任何人对刚才可怖的怪物感到诧异。
他的神色越发恍然不安,两个医护人员将他抬上担架时,他的神情便有些抗拒,求助地看向姜婪:“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我有点害怕。”
“我还要留下来处理后续事情。”姜婪做出十分为难的神情。
站在他身侧的应峤眉头一挑,斜眼瞥着可怜兮兮的白游,语气不太客气道:“姜婪忙着呢。”
忙着回家洗个热水澡跟他困觉。
白游闻言目光一黯,退而求其次道:“那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这回姜婪没有拒绝。
两人交换了微信,白游躺在担架上被抬往救护车。途径广场时,有粉丝看见他虚弱的模样,小心地围过来安慰道:“游哥你好好养伤,千万不要自责,公益活动上碰到报复社会的疯子这种事谁也不想的。我们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疯子?报复社会?
白游一愣,正想多问几句,却听另一边的警察在询问情况,零零散散的话语飘进耳朵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如此平静了。
——那些人都不记得那些可怖的鼠人了,在他们讲述里,这是一场才刚刚开始,就因为有人持刀无差别攻击报复社会,导致重大踩踏事件而匆忙结束的公益活动。
而白游正是那个受邀参加公益活动,然后被卷入混乱中不幸受伤的倒霉艺人。
——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替代了,唯有他还清晰记得。
白游的心跳微快,仰起头去看八角亭方向,就见姜婪和应峤并肩站着,正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神情模糊在夜色之中。
是在试探他?还是被发现了?
白游垂下眼,在脑海中将整件事复盘一遍,确认自己的表现毫无破绽之后,方才放了心。
一切应该都还在计划之中。
眼看着救护车鸣着响笛离开,姜婪眼睛微微眯起:“你怎么看白游?”
白游从头到尾的表现再正常不过,姜婪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他,但当耳鼠临死反扑白游时,一个个巧合又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即使白游看起来毫无问题,姜婪还是将他摆在了值得怀疑的位置。
应峤撇嘴,流露出几丝不屑:“他想勾引你。”
姜婪:???
你说啥?
他瞪应峤:“说正经事呢。”
不要瞎吃飞醋谢谢!
应峤见他一副“你不要无理取闹快点说正事”的表情,下撇的嘴角就往上勾了勾。
不信也好,免得多给炮灰眼神。
看一眼还在皱眉沉思的姜婪,应峤拉起他的手道:“不用多费心神,白游想靠示弱博取同情好接近你,居心不良动机不纯,明显不是好东西,我让人盯着他点。”
姜婪也确实对白游起了疑心,巧合太多有时候就未必是巧合了。
他点点头,同意了应峤的说法。
……
两人和妖管局来人交接完,便带着几个崽开车回家。
回到别墅时夜已经深了,辛苦跟鼠人缠斗了许久,几人形容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姜婪催促着小崽子们赶紧去客房洗澡换衣服休息。
等小崽子们都安顿好后,姜婪才和应峤一起上楼回卧室洗漱。
两人先后洗漱完,便上.床准备休息。
应峤自觉主动地化出尾巴让姜婪抱着。姜婪摸了摸滑溜的鳞片,又捏捏尾巴尖尖,然后不□□分地抱着尾巴在被窝里翻滚。
看到尾巴,有点想吃宵夜。
应峤被他闹腾的睁开眼,将人按在怀里不让他继续翻滚:“还不想睡?”
姜婪:“肚子饿,想吃肉。”
他忽然想起了那只体型不小的耳鼠,那么大一只,肉肯定很多。
应峤却误会了,他看一眼下巴枕在尾巴上的姜婪,尾巴尖不自觉地抖了抖,默了片刻,提议道:“不如先吃点零食?明天再吃肉。”
姜婪从他怀里滚出来,翻身坐起来,用力吸溜了一下,说:“那走吧。”
他用眼神催促应峤,搞快点。
着急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