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很快又来临,这一年的高考成绩出来,方澈竟然摘下了省状元的桂冠,又再次传奇了一把。
然而传奇的意思也就等同于传说神秘、不可亲近。方澈走得匆忙,甚至连谢师宴都来不及摆,就离开了市三中,离开了邵城。徒留下无数谈资,只供后进者臆想。
秦秣从放假起就宅在家里,那天高考成绩出来,她打电话去向方澈恭贺,就听他沉沉地说:“秣秣,我要走了。”
“走?”彼时秦秣心情正好,全未想到方澈所谓的“走”,可以有多远。
“我要去澳洲,今天下午的飞机。”方澈的声音在听筒之中透出,低低的,仿佛吐息在秦秣耳边。
“出国?不错呀。”秦秣斜靠在沙发椅背上,心中有几分神往。北宋的交通当然不能同现代相比,而能踏过华夏河山,走出去看看世界广阔,该能看出何等胸襟?
方澈的声音越发低了:“秣秣,我不回邵城了,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会直接从澳洲飞到北京。我现在在申请mit,如果通过,就去美国。到mit以后,有可能从本科读到硕士,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年……才能回国。”
秦秣抓着听筒的手蓦然一紧,霎那间有种空茫将她包裹,仿佛是留不住的时空,一面面隔开过去将来,就连缝隙都是吝啬泄露的。
“我去送你。”她轻叹一口气,言语间一派镇定。
“你……”方澈话到嘴边,却还是险险地将“不留我”三个收了回去,换成了“不用送”。
“秣秣,你好好保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他日相见,连本带利一起还给我。”
电话被挂断,秦秣看着听筒呆愣半晌。
时间在人类面前,永远都是最大的赢家。
她慢悠悠地踱步回房,铺开宣纸写字,墨迹淋漓,笔锋如刀。
“青史终须付一醉,莫争华发共青丝!”
秦家小店的生意是一步步好起来的,店名“金缕”,说的不仅仅是金缕衣,还有花开堪折。
秦爸秦妈的冷战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互相化解,夫妻俩和好如初,脸上笑容日益灿烂,精神劲头都是十打十足。秦云志居然主动提出要跟秦秣一起练毛笔字,他平常出门玩耍的时间也少了,暑假里除了偶尔跟秦秣抢电脑,就是认真读书。
秦云婷没有回家,她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一个实习生的位置,虽然做的只是端茶送水一类的杂事,但机会难得,她还是决定留在那里好好学习。
“二姐,我帮你烧好热水了,你还不去洗澡?”秦云志时常会献献这种小殷勤。
于是秦秣离开电脑去浴室,秦三弟弟就趁机获得电脑的控制权,并且一定要等秦秣从浴室出来后,三番五次软硬兼施才肯归还。秦秣当然清楚这家伙的小心思,但她屡次上当,致使秦云志从未失手,每次都得意到尾巴翘天。
就算是为了逗弟弟开心,秦秣情愿装傻,陪着秦云志一起玩种种智商在水准以下的小把戏。
比如秦云志说:“二姐,你看咱们家的洗碗池是不是特别奇怪?它居然漏水……”
秦秣:“你用布塞上试试看?”
秦云志:“二姐,你比较高明,还是你来吧,小弟愚钝得很,就在一边取经好了。”
秦秣便也作出一脸得意的样子,高高兴兴地去弄那个根本没坏的洗碗池,然后弄得一身是水,又被偷偷玩电脑的秦云志嘲笑。
秦云志:“二姐,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不等于二?”
秦秣黑着脸:“算错的情况。”
秦云志:“二姐,要不电脑给我玩玩,就十分钟,拜托……”
秦秣眼睛一瞪:“不行!”
她从不直接允诺秦云志任何事情,总是要在这孩子拿出种种可笑的缠人法子后,才装作输掉,达成秦云志的心愿。
“天龙八部”这个游戏秦秣从寒假玩到暑假,迟到状元也终于从超级菜鸟升级成一般菜鸟。游戏里的科举状元已经能被秦秣轻而易举地拿下,她由此获得不少奖励,竟然渐渐荷包丰满,成了游戏里的小财主。
迟到状元跟着败家状元进了一个名叫“鬼多多”的行会,认识了一群极具游戏属性的朋友。秦秣大多数时候沉默,偶尔跟他们闹上几句,算是跟上了时代的节拍,竟然也能说出许多惯常的网络用语,再不是那个连看到男女同校都会大惊失措的错位秦公子。
有一次工会的元老们在世界频道上因为一个人妖的事情而闹分裂,几个派系互相吵得不可开交,各色粗鲁言辞成片成片地刷过,污染着秦秣的眼睛。
她终于发出一连串血淋淋带刀的表情符号,在世界频道上刷了一句:“咬人的狗不叫,劈狗的雷不闪,人妖站左边,妖人站右边,不男不女的做检阅,全都有气质点!”
一直滚动着的频道页面忽然停顿了几秒,紧接着又爆发出一阵更加猛烈的刷屏热潮。
支持迟到状元的有,破口大骂的也有,秦秣忽略掉那些,只点开败家状元的密语:“把小白花带到狼群里,是我错了。”
迟到状元:“--”
窗外雷雨又起,雨后天空如洗,但是没有彩虹。
秦秣知道,不论她将融入这个时代到什么程度,她都不会忘记千年前的诗酒剑,以及咏霜的琴。
就在这个雨水洗刷过的下午,秦秣收到了来自澳洲的航空快递。
她惊讶地打开包裹,却见包裹里只有一个寸许高的小玻璃瓶。瓶子晶莹透明,里面是半瓶水,以及点点沙粒状的土石。
方澈在随包裹而来的卡片上只写了一句话:“科西阿斯科山上的雪和泥土。”
秦秣右手手心里的小玻璃瓶子冰凉冰凉,她手腕微动,五指指尖反倒温暖。
南半球在冬天,而北半球却正值盛夏。这一捧雪,跨越了地球两端,从澳洲的科西阿斯科山而来,落到秦秣手上时,终是融化了。
然而雪化成水,它终究是从雪而来。
这一段雪水再怎么改变,它身下的泥土也从来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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