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灰衣人呛了好几口水,黄衣人游到他身边,将他扶着教他游泳,没多会儿功夫,灰衣人就学会了游泳,虽然动作稍显笨拙,可是他自己显然十分欣喜,和那黄衣人在水里嬉戏起来。
李莫愁不动声色走到水潭边,那两人正玩闹的开心,丝毫没发现李莫愁来到。李莫愁在潭边坐下,说道:“你们两个,还不上来。”
她这话出口,惊得水中的郭靖忘了划动手臂,身子往水里沉去,呛了好几口水。黄蓉忙把他拉上来,两人一起上了岸。
这两人在水中浸泡了有短时间,虽然玩闹起来渐渐习惯了水中寒冷,可是如今上岸被冷风一吹,顿时都激灵灵打个哆嗦。黄蓉的内力没有郭靖深厚,女子的体质本就偏寒些,没多大功夫就嘴唇青紫。
郭靖看她狼狈的模样,忙道:“蓉儿,我去捡些树枝回来笼火吧,免得你生病了。”黄蓉哆嗦着嘴唇,只是点头答应。
过了不大工夫,郭靖把火升起来,黄蓉靠着火堆暖了半天,脸上这才有些人色。郭靖心疼无比的说:“蓉儿,你耐不得冻,怎么还下水。”黄蓉小声回答:“我在家的时候,也常常冬天下水玩儿,从来没这么冷过。”郭靖道:“你家在南方,冬天也不是很冷的,这里是北方,最冷的时候滴水成冰,自然不能比。”黄蓉吃了亏,乖乖的点头。
李莫愁瞧着这一对小儿女,想起他们今天的作为,心头一口恶气憋着,终于开口道:“今天我在大路上过,见一个妇人被削掉了耳朵和鼻子,你们看到了没?”
自李莫愁来到这里,就冰着一张脸,两眼冷冷的看着两人,看的他们都不敢搭话,如今她一开口,郭靖和黄蓉心上都是一紧,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姐姐,那个胖妇人是个坏人。我是在行侠仗义。”黄蓉被李莫愁眼光盯得犯憷,知道躲不过去,讷讷开口道。
“你怎么就知道她是坏人?她欺负你了,还是别人告诉你她是坏人?”李莫愁虽然在质问,但是声音反而变的柔和起来,可是却让黄蓉听的更加害怕。她在桃花岛上犯了错的时候,黄药师要想惩罚她,就是用的这种声调。
“她长的那么胖,她的轿夫长的那么瘦,抬她抬得很吃力,她平时一定欺压了好多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才能养的那么胖。后来,后来那个妇人还骂我,骂的很难听。我只是小小惩罚她一下,没有要了她的命都是好的。”
“那你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骂你?”李莫愁两眼炯炯的看着她。
“我不过说那个女人长的好苗条,然后她就瞪我。我看不惯她的眼神,就把她的轿子掀翻在地。然后那个男人就骂我,说我是什么,是什么小,小,小浪蹄子。我很生气,就把那个男人打翻在地,那个女人太胖了,被轿子压的起不来,就一直骂我,说我是没教养的野丫头,还说像我这种女土匪,虽然长得好看,可是一辈子只有当妾的命。”
黄蓉吞吞吐吐说起来,说道后来,委屈无比,眼里不停的涌上眼泪,长睫毛上沾了泪珠,好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黄蓉呜咽了一会儿,把头埋在膝盖里,带着哭腔闷声道:“我从小儿都没人骂过我,他们都是坏人。李姐姐你还责怪我,以前你救过我,我还以为你和靖哥哥一样是好人。”
郭靖看黄蓉如此难过,忙伸手去扶着她抽搐的背,劝慰道:“蓉儿,不要哭啦,李姑娘也不见得是要责怪你。”他劝完郭靖,又转头满是哀求的对李莫愁道:“李姑娘,蓉儿那时候被他们骂的很难听的,就连我都听不下去了。你不要怪她了,好不好?”
“你们倒是挺齐心,不过这件事情到底谁对谁错,你们自己心里应当清楚。”
“我没错,我哪里错了!”黄蓉忽然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对着李莫愁喊道:“那个妇人欺侮我,肯定也欺侮旁人,她本来就该死。我真后悔没杀了她。”
李莫愁瞧着黄蓉的模样,皱眉道:“别人骂你,是因为你讽刺了人家,还把人家轿子掀翻了。要是换了你被人家讽刺以后,还被掀翻了轿子,你岂不是要灭人全家。”
“我就算灭了她全家,也不会骂那么粗俗的话。”
“是么,那你的意思是宁肯全家被那妇人灭了,也不肯听她骂你喽?”
李莫愁眯着眼睛看黄蓉蛮横无比的模样,心头火气早被她掀上来,这么刁蛮不讲理的孩子,她还真是甚少见到。
黄蓉被李莫愁质问的噎住了,半天才答道:“那个肥女人哪里能跟我比。反正她就是坏人,死不足惜。她用了那么瘦的轿夫抬她,而且吃的那么胖,就是不对。”
“我听说你们桃花岛上的仆人,都是又聋又哑还不识字的人。你爹爹好本事,居然找来这么多一样的人,他当初肯定找了好久吧。”李莫愁忽然岔开话题说道。
“才不是那样,我爹爹怎么会费事去找这些废人。那些人先前就不识字,然后被我爹爹被割去了舌头,刺聋了耳朵。”
“恩,看来你割人的鼻子耳朵,是跟你爹爹学来的。黄姑娘家学渊源,佩服啊佩服。我听人说,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真不假。”
李莫愁带着讽刺的话语以出口,黄蓉就大嚷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爹爹?”
“你爹爹做得,我就说不得么?我哪里说错了?黄姑娘,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爹爹割去了舌头,刺聋了耳朵的人,也是和你一样有父母的人,或者他们还有着妻子儿女,就这么被你爹爹抓走了,还变成残疾,他们自己愿意不愿意?”
李莫愁直直盯着黄蓉,一字一句都似钢锤一样敲击着黄蓉的神经,她从来都以为岛上的那些残疾奴仆的存在是合理的,现在被李莫愁提点,居然生出些恐慌感来。她神色恍惚了一瞬间,大声辩解道:“不是的,他们都是自己愿意的。我从来没听过他们说不愿意。”
“他们想说,能说出口么?他们是哑巴。况且他们要是不愿意做,你那个武功高强的爹,一掌就能轰碎他们脑袋。”
黄蓉张口结舌,只是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爹爹没逼过他们。我爹爹对他们很好,他们吃穿都很好的。”
“只要吃穿好,那你是不是也能接受同等的条件?既然你愿意,我就把你抓走,同样炮制一番,来我们家做奴仆吧。”李莫愁忽然发难,伸掌把住黄蓉命脉,另一手的中指和十指抵在黄蓉眼皮上。
郭靖和黄蓉都大惊失色,黄蓉看自己命脉握在李莫愁手中,生死都由得李莫愁,李莫愁现在若是真的想要把她那么炮制一番,也不是做不到。况且她已经把手指放在自己眼皮上,只要稍一用力,她的眼珠都要被抠出来了。
郭靖看李莫愁神色间微有薄怒,不似是开玩笑,忙连连叩头道:“李姑娘,你把我刺聋了耳朵,割了舌头带回去吧。请你放了蓉儿,我比她能干活,我很听话。”
黄蓉看着郭靖替自己苦苦哀求的模样,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李莫愁只是不动声色,看着黄蓉微闭的眼皮下不停涌出眼泪,但又怕惹恼了自己,想要止住哭声,偏偏身子不听使唤,抽噎个不停。
隔了一会儿功夫,郭靖额头上都磕出青紫色来,黄蓉身子也软软的,显然是吓得有些脱力了。李莫愁这才松开手掌,皱眉道:“你们两个,我不过打个比方,至于那么激动么?”
黄蓉只觉得死里逃生,爬倒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李莫愁点头道:“现下你是觉得被人割了五官好,还是被骂一通好。”
黄蓉不敢搭话,郭靖上前扶住她,替她答道:“李姑娘,蓉儿已经知道错了。”李莫愁问向黄蓉:“是么?”黄蓉眼里还是不停留下委屈的泪水,缓缓点头。
李莫愁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她需尽早回去,对郭靖道:“郭靖,你几个师父虽然性子都不太好,可是称不上恶人,她做错事,你也不管,以后若是你跟她学了这么不分善恶,你师父们白教养你这么多年,你也对不起你先父,这样下去的话,和杨康有何区别。”
“李姑娘,我以后不会如此了。”郭靖满脸赧色。
李莫愁又看看黄蓉,叹气道:“我今天不只是替那夫妇两个打抱不平。黄姑娘,你性子还是改改吧。这样的小民自然任你欺负,要是你哪天踢上硬铁板,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姑娘家行走江湖,本来就该注意些。我虽然不甚关心你,可是有人关心你,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黄蓉听了她最后一句话,知道她说的是欧阳克,心里对李莫愁的愤恨忽然去了一点,可是转瞬又暗自恼道:“她是阿克哥哥的妹妹,怎么也不让着我,要是我改天见了阿克哥哥,一定让他好好打她一顿给我出气。”
李莫愁不知道她心中想法,把头上斗笠带好,转身欲走,黄蓉在她身后喊道:“以前你救了我,现在又教训了我,我也不找你寻这次的仇,可是以前的恩也不用报了,大家都抵消了。”
“我指望过你报恩么?你能对我报什么恩?”李莫愁撂下这句话,飘身而去。
黄蓉感觉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就像是用了全身力气却打在空气里,简直委屈的又要哭出来。这个李莫愁,还真是她的克星。
商队继续前行,此后一直无事,顺顺利利到了嘉兴。
大年十三,李莫愁站在嘉兴街头,看着人来人往,耳边尽是婉润的南方话,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心情却好了许多。段曦光也曾邀请她去武三通的庄子上玩耍,但是却被她拒绝了。
南方人富,这在街头人的穿着打扮都可以看出来,此时还在年内,人们都穿着簇新的衣服,更加显得富庶。李莫愁和商队作别,捡了一间临街的酒楼坐下,要了小菜,消磨起时间来。
此时离八月十五的烟雨楼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南方佳境圣地不少,建筑也精致许多。唐诗说的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嘉兴和扬州同属南方,自然有异曲同工之妙。南方是销金窟,也是旅游胜地,美食美景向来不少,又多出才子佳人。钱李莫愁是不缺的,所求的不过是玩个开心。
钱塘观潮,西塘泛舟,雁荡听风,虎丘邀月……上辈子李莫愁只在电视里看过的美景,如今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弥补过来。她总是女扮男装,做士子打扮,甚至和当地的一些读书人有些来往,期间自然做了几幢偷窃后世才被做出的诗词的雅贼事。谁能相出这样一位清秀的公子哥儿,居然是个武林高手。
这日她和几个士子约好了共游太湖,只见太湖上浩浩渺渺的水波阵阵,映衬着岸边绿柳颗颗,再有柔风拂面,景色秀丽,李莫愁叹道:“好风景,若是将来有幸能在此地定居,也是不错。”
同来的一位范姓书生笑道:“李兄,你若是想要定居此地还不容易。咱们当地的县太爷最是喜欢有才名的人,拿你的诗词文章去给他看看,自然就能成了。”
李莫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另以为王书生大声道:“范兄此言差矣。李兄少年老成,是有大志向的人,虽然文采风流,可是绝不是那种能耽在诗词中的人物,将来必定要上朝堂辅佐皇上,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听着这群人讨论起来,李莫愁劝解道:“我以前说过的,自己不过是个风流散人,几首小诗词算不得什么。至于朝堂之事,自有朝堂上人忧心,管我这样的百姓何事。咱们只管面朝清风,赏天地乐事罢了。”
她这话出口,人们又是恭维不止,说她赤子心肠。听得李莫愁又无奈又想笑。
小舟时行时止,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看看又到了归去的时候,几位士子摆出桌子来,研磨洗笔,铺上上好的宣纸,看来又要例行公事的作诗了。
待收拾完毕,一种人等都先看着李莫愁道:“我们先开始了,李兄的佳句必定要先酝酿片刻。”原来他们和李莫愁认识的久了,都知道她向来是不肯先动笔的。
李莫愁站立船头,手执纸扇,在身前微摇,好一副器宇轩昂模样。她心下思量一会儿,已经有了要抄袭的诗词,大笑道:“我有了,这就念出来,你们谁为我抄录。”
几人听见他说有了诗词,都停下手上写的,争相侧耳倾听,手下都换了纸,要为她收录新诗词。李莫愁知道自己的字写的难看,所以从来不亲自动手,时间渐久,反而被这些人理解为名家脾气,实在是世事难料。
李莫愁开口道:“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看花又是明年。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烟。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因此时是除春末夏初,所以几人约好的名头也是出来赏春末景色,听见李莫愁这词,几人轰然叫好,更有一人大声唱出来。
几人正唱着,远远一叶扁舟从岸边绿柳从中荡出,到了临近,船头一个渔翁打扮模样的问道:“这可是几位做的新词?真是好词好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