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飞忧心怔仲,步出茅舍之后,但见金风细细,熟黄的稻穗随风摇曳,一波又一波的稻浪,显示丰收景象,傅晚飞的心情才比较开朗起来。
鄢阿凤笑说:“你不用担心,爹爹治病,一定治好,从来没有说过做不到的。”
傅晚飞听了这句话,心境又开朗了许多。鄢阿凤忽向他一摊手掌,道:“拿来。”
傅晚飞只见她的手掌白细软嫩,做粗重工作的人哪有这一张漂亮可人的手掌,不禁迷惑了一下,道:“我可不会看手掌。”
鄢阿凤笑呼道:“李大哥在,才不要你看呢,拿来啊。”
傅晚飞怔怔地道:“拿什么来?”
鄢阿凤气鼓起了腮道:“哦,原来泥巴你掉了。”
傅晚飞恍然大悟,急忙自怀里掏出泥巴,急得结结巴巴地道:“哪里有丢!我我还不不舍得给人哩!”
鄢阿凤一手抢过泥巴,见他珍视,也是满心欢喜,用手指一戳傅晚飞额前,道:“你呀,你也是泥巴。”她自小在乡里长大,不拘俗礼,跟天祥木栅里的人打闹惯了,对傅晚飞觉得投缘,又看他傻里巴巴的,便无甚顾忌。
傅晚飞几曾有女子待他那么亲过,张大了嘴巴,呆乎呆乎的看着,更是痴了。
他自幼双亲丧,只有一个叔父,拜沈星南为师后,偏生见不到师娘,师妹又刁蛮促狭,老是欺负他,他虽不觉受辱,但跟眼前这爽朗、娇美、快乐的姑娘比较之下,心里不觉忖道:要是她是我的小师妹就好了,两人可以天天在石榴树下谈心,从初春第一张嫩芽,谈到秋末最后一片枯叶
鄢阿凤撷了根稻穗,在他鼻际弄了弄,傅晚飞如梦初醒,鄢阿风味地一笑。笑着问:
“你在想什么?”
傅晚飞楞愣地道:“枯叶”
鄢阿凤皱了皱眉头,侧着头问:“枯叶有什么好想的?”
这时秋阳懒洋洋的照在鄢阿风脸上,使她微微皱着鼻子,凤目也微微眯着,瞳孔更有一种淡淡的金色,又调皮,又可爱,然而脸靥上如许白皙,连鼻尖上浮起小小的细细汗珠也清晰可见。傅晚飞忍不住要向这张脸靥亲吻。
可是鄢阿凤不知道傅晚飞在想什么,她径自说:“我常常想猫呀、狗呀(鸡啊,小白兔啊,逢小蛤蟆都会去想,更常常想,过了吊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但就没有想枯叶枯叶有什么好想?”
傅晚飞喃喃道:“我想”
鄢阿凤忽然站了起来,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要是能看看外面的世界该多好。”
傅晚飞忽然看不见那张娇靥,刹那间阳光直射进他的眼睛。他只觉目眩神迷,什么也看不清。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啊。”
“你要带我去?”鄢阿凤雀跃拍手笑道。
傅晚飞站起来拍拍心口“好啊,我问大哥去。”
“李大哥答应了又有什么用?爹爹他”鄢阿凤忧愁他说。
“什么?爹爹不不不不,赖神医他不答应么?”傅晚飞觉得颇不合情理。
鄢阿凤捏着衣角道:“他答应了,舅舅也不――”就没说下去了。
傅晚飞道:“怎么?除了爹,还有个舅舅”
鄢阿凤开心地娇笑道:“当然有了,除了爸,还有麦芽、老鼠、钉子、猪八戒、寒萼、鸡冠和糖。”
傅晚飞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什么糖?殊不知鄢阿凤又娇又皮,随口把她心里想到的东西乱说出来而已。
两人又谈了一段时光,忽然秋风一阵,寒意又盛了些,水牛在田里哞地叫了一声,不知怎的,反使傅晚飞想起那泥团,便伸手道:“还给我。”
鄢阿凤道:“什么给你?”
傅晚飞道:“那泥团啊。”
鄢阿风娇笑道:”羞羞羞!小叫化,不知羞!伸手向人讨东西,不种禾,不耕田,只顾吃米讨饭团!”
傅晚飞赌气道:“我哪有讨饭,我只是跟你要回那泥团”却见鄢阿凤娇美得什么似的,那么活泼可爱,连火气都给她的娇化得一干二净。
“我早知如此,你要收回,就不给回你泥团了”
鄢阿凤笑着神神秘秘他说:“闭上眼。”
傅晚飞问:“为什么?”
鄢阿凤笑道:“不闭上眼,就不跟你玩了。”
傅晚飞闭上了左眼,却睁开了右眼,鄢阿风笑骂道:“那只眼也闭上。”
傅晚飞忙把右眼闭上,却睁开了左眼,鄢阿凤佯作生气:”你不闭上,我不理你了。”
傅晚飞这下可吓得双眼齐闭,鄢阿凤看看他,似乎眼睛还张了一条缝,不放心便凑过去瞧清楚,秀发拂在傅晚飞脸上,傅晚飞只觉得脸上痒忽忽的,忍不住又张开了眼,谁知道和鄢阿凤朝了个近面,吓得忙又赶紧闭上了双眼。
鄢阿凤嗔道:“你这坏东西,尽会骗人!”伸手过去,遮住傅晚飞双眼,傅晚飞只觉得脸上的柔荑何等轻柔,心中怦怦乱跳。
鄢阿凤用另一只手,自怀里掏出一件事物,往他手里塞去,放开了手,掉头就走,脸红得像小鸡冠一样。
傅晚飞睁开眼时,已不见了眼前的鄢阿凤。手里被塞入了一件事物,打开来一看,忽然看到痴愣愣的自己,原来是一面清晰的小镜子,周遭镶着七八个古老的宝石,惟一美中不足的是镜面上有几处斑剥,傅晚飞揣起了镜子,贴在心窝,呆呆出神,忽听“咦呀”一声,茅舍的门开了。
在风中那苍老的声音道:“你大哥快可以行动了,厅后有三匹快马,你选两匹,准备上路吧。”
乍听起来,对傅晚飞而言,犹如梦醒了一般恍惚、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