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七、黄九本来力敌项氏夫妇,已渐感不支,加上湛若飞,更是落尽下风。项笑影以疾节奏速度攻守的飘逸“氓山剑法”配合茹小意曼妙的身姿剑影,湛若飞的潇洒剑法,三人如同在音乐旋律之中,剑器交击声响处三条人影袅动,风姿百生、逼得黄九秦七缓不过一口气来。
湛若飞心中却想:现在虽然如琴瑟相和般的美好,但小意还是属她丈夫的,只要一杀了这两人,她就不再理会我了他年少时一直倾慕小意师妹,小意一颦一笑,都留给他莫大的眷念,但是,师父师母却贪慕项忠的权势地位,把小意嫁作他人妇,无法向他表达罢了所以他学成剑后,发誓要找到她,但项家己败落,满门遭锦衣卫杀戮,项氏夫妇也己失踪他浪迹江湖,这许多年,一直企盼着上苍见怜,愿小意平安无事,他能有日见着她。从此两人过神仙也似的生活却在数日前,终于在荒道上,天可怜见,让他遇到了小意。可是,小意不睬他,装得和他素不相识,开始他还以为小意师妹因项笑影前不好表达,所以厚着脸皮跟踪,一道行走但是到今日这一战,他才知道,过去点点绮丽甜梦,往后种种凄伤孤影,他真希望这一战永远没完。
茹小意心中,却有些急,有些不安,她年少的时候,不是对师哥这般无情的,嫁去项家前,也确有几番舍不得的情丝暗明,但待嫁入项家,知道项笑影忠厚殷实,志节清奇,对她又好,她心中早已把曾系念寸肠的师哥忘却尤其在这她与夫君天涯落难之际两人在一起,也不知尽历多少苦难,那些躲避追杀的黑夜心身相贴,还有自己所宠爱的孩子小石头教她怎么可能再对湛师兄稍假颜色?而他刚才大呼小叫自己做师妹,夫君不知听到了没有?若是听到了,会不会教他对自己生了疑心?想到这里,她更心乱得可以。杀了这两人后,真不知怎样应付这三个人的场面。
茹小意很心乱,项笑影的心何尝不乱?他听闻那书生这般哀凄地唤他的妻,他一切都明了,但心中总想着:不会的吧,小意一直对自己这么好但看湛若飞如此情痴,决计是假不了的,如果那书生真是无赖,小意又干吗向自己隐瞒?听他们叫唤,便是相识在自己之前,是师兄妹了,他想想自己微凸的肚子,而今落魄江湖的身世,只是拖小意受苦了,而那姓湛的书生又如此情痴他多想告诉小意,叫她不要顾虑自己,将小石头留给他吧,父子俩相依为命,小意要跟谁。就跟谁好了可是当他想到小意如果选择离他而去时。心里就一阵痛楚,招式也变得没气力了,他忍不住瞥向茹小意,小意不敢看他,却看见湛若飞因为觉得是最后一次合壁联手了,所以他痴痴的看着小意,三人各有所思,秦七、黄九对视一眼,骤然双钩联手,全力攻向茹小意!
茹小意在羞涩愧乱中,不及招架,湛若飞、项笑影自是大惊,连忙抢身代为档架,但两人见着一齐急出手,又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霎息间,黄九、秦七一往外走,一朝内闯!
黄九大叫道:“扯呼——”
秦七却叫道:“萧——”
她是冲向庙内,直扑那两个小孩,李布衣大喝一声:“不能放虎归山!这两人是内厂高手,若返回京城,项氏夫妇等胆敢杀禁军,不知会招来多少麻烦,还有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要受牵连!”
湛若飞、项笑影、茹小意三人俱是一怔。
李布衣飘起,身形如一面急旗,刷地截住黄九去路。
黄九猛遏身形,再朝侧扑去,湛、项、茹二柄剑,己一齐刺进了他的后心。
同时间。秦七五指一钩,尚未触及石头,泰伯一双掌,陡地劈在秦七天灵盖上!
秦七因不料及空着一直未出手老得似已挺不直腰的老人家,竟会是“鹰爪门”中的好手,因情急要抓住石头儿当人质,一招间便给泰伯劈倒。
湛、项、茹一起出手刺倒了黄九,便要赶来救石头儿,项笑影和茹小意护子心切,更是焦急,但一回身瞥见“泰伯”一抓震死秦七,整个人都似钉子给打到墙里去,嵌住不动了。
石头儿在他另一支手掌下。
湛若飞也没料到“泰伯”竟谙武功,但他对“泰伯”并不似项氏夫妇那么熟悉,所以反而没那么吃惊,他扑到半途,见秦六已死。便陡地降下,暮想起战斗已然过去,心中惆怅了起来。
就在“泰伯”出手击毙秦七的刹那.石头儿和阿珠,忽然失去控制一般,骤离“泰怕”撞向湛若飞!
湛若飞一呆,怕两个小孩摔伤撞折,连忙一扶——至少看过去确是如此,就在此刻,李布衣“啊”了一声。
李布衣叫出那声时,项氏夫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至李布衣叫了一声,项笑影和茹小意定睛看去,只见湛若飞挟住了两个小孩——他用手扣住两小孩的头——可是他左手,已沽满了血;左手下的孩子是石头儿.也就是说,石头儿的头壳,不断渗出血来。
项氏夫妇不约而同。叫了一声,一起向湛若飞扑去!
那边的“泰伯”也看清这边的情形,也叫了一声“怎会!”
小珠已吓得哭出声来。
这时项笑影夫妇已扑到湛若飞身前,湛若飞见项笑影来势汹汹,呆了一呆,手中的石头儿便已给项笑影抢夺了过去,湛若飞心中有气:你要回你儿子,也不须如此”没料到茹小意流着泪过来“你”一掌击在他胸膛上!
湛若飞一连向后跌出八、九步,心中一阵悲苦,想:我刚替你们歼敌,你们夫妇两就要联手杀我了一下气极“哇”地吐了一口鲜血,喘着气:“小意,你你好”说到这里,骤然停止。
他这时终于发现了不妙,抱在项笑影手上的孩子,血波抹脸,浸得整个头颅都湿透了。
他见此情形,觉得自己掌心有点湿腻,一看之下,竟全染满了血,他心中又震惊,又是迷茫。
李布衣也蹿到项氏夫妇身边,把脸沉眉,半晌没有声音,这时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石头儿被人在脑门上大力震破而死。
一一一谁忍心对这一个小小年纪的幼儿下手?
湛若飞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掌,还未弄清怎么回事。茹小意哭着,击出剑来,指着他骂道:“你??你好狠的心,对一个小孩子也下得这样的毒手!”
湛若飞心中怔仲,难道真的是自己讨厌师妹和项笑影生下的,而在不知不觉下了重手么?迷糊间又因失血过多,更是恍惚,未及分辩。
茹小意见他不分辨,便是认定他由爱生恨,杀死自己的孩子,一剑便向湛若飞心口刺去,要替自己报仇!
湛若飞见茹小意竟如此不明自己,也不想分说,长叹一声,瞑目情愿死在茹小意剑下。
茹小意正要刺下去,忽觉右臂被人扣着,她大怒欲挣,却是她丈夫,项笑影悲声问湛若飞:“你如果真心对待小意,小意也本念着你的话,你们大可远去他方,我不会来烦你们可是,你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孩儿下此重手?”
茹小意听她丈大很不了解她,更因死了孩儿,吻着孩子染血的额放声大哭了起来。茹小意这一哭,湛若飞顿然醒了,他并没有杀那孩子、他不能让茹小意恨他一世。
“没有,”他抗声道:”我没有杀他。可是他手上还染着石头儿的血,他竭力回忆刚才的事,分辩道:“小孩向我这边跌来时,已经死了。”
茹小意知道她师兄是从来不说谎的。一个真正傲骨的人是不会撤谎的,她师兄更是傲到入骨的一个人。她忽然想起一事,霍然转向,用一双俏丽但敌对的眼瞪住“泰伯”一字一句地问:“泰伯。你究竟是谁?”
“泰怕”这老家人是三年前才入项府的,项笑影见他老迈忠诚,便收留了他,到无法忍受项府助纣为虐出走之际,一路上“泰伯”表现耿耿忠心,但他从未表现是会家子,而今天,他一出手间,以“大力鹰爪功”格毙了“瘟鼠”秦七!而两个小孩子。正是从他那处往湛若飞这儿跌扑过来的。
“泰伯”老泪纵横,看来也因石头儿的死,而十分伤心。项笑影这时也想到“泰怕”不但会武功,而且到最后才出手格毙秦七。并不去出手解自己生死之关,也不禁动疑、霍然问:“你是‘大力鹰爪’秦江海的什么人?”
“大力鹰爪”秦江海即是随义军太平王李胡子的一百二十九名悍将之一,但给剿匪都御史项忠杀于竹山,本来该地荒山相连,农民多自数代起即在山中屯垦,并未参与抗暴,但项忠好大喜功,为了突出他特殊奇功,便下令作斩草除根的大屠杀,屠九十余万人,其中有九成以上是无辜受害者。李胡子家族同胞,惨遭非刑,自不外话,在死者妇女幼儿.尸首满山谷,未死前还遭连匪徒也不致如此残暴的凌辱,项忠为表纪他的盖世功德,故令人自动歌颂他,替他立碑赞誉,永留后世,世人沉痛的称它为“坠泪碑”
“大力鹰爪”秦江海亦在役中战死,李胡子一家也惨遭杀戮。由于这“秦伯“使的正是“大力鹰爪”的不传之秘,项笑影故有此问。
“泰伯”悲笑道:“是,是!我就是‘鹰击长空’秦泰!我潜入项家,为的便是‘报仇雪恨’这四个字!我?家人,全都教项忠老匹夫杀光了,我装成奴仆,目的是要把项家的子孙,一个个杀清光!可是”他十指箕张。脸肌抽搐,白须风扬,似十分痛苦。
这“泰伯”便是昔年胡子部将秦江海之弟“鹰击长空”秦泰。这几年来,为了报仇雪恨,他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项笑影白脸了,说不出话来,自知父亲项忠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残忍无理。以惹后患,茹小意挺剑疾声道:“你要报仇,杀了我们便是。向一个无辜小童下手,算什么英雄好汉?”拔剑便要杀过去。
秦泰的身子抖动着,连骨节也格格作响,道:“可是我没有——”湛若飞忿而挥剑骂道:“还说没有!杀了小孩还往我身上推。心肠忒也歹毒了他想起差点儿就让茹小意恨他一世,故对秦泰更是切齿忿恨起来,就要杀上前去!
忽听一声沉喝:“住手。”
湛若飞转首过去,见说话的人是那江湖相士李布衣。湛若飞知此人对自己有恩,不敢顶撞,项笑影夫妇大是怀疑,见先前这相命的以一根竹杖与萧铁唐交手,以刀刺毙健马,拦截黄九退路,知道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但一直没有全力出手,心中不禁起疑,只听李布衣道:
“请诸位停手,那可怜的孩子不是秦泰杀的。
茹小意悲声道:“不是他杀的,难道是你杀的不成?”她原来也不致如此不讲理,只是丧子之痛,令她大悖常情。
李布衣摇首叹道:“他的确是当年的‘鹰击长空’秦泰,但他并没有对孩子下手,因为”说着他目光平和地望向秦泰。
秦泰的身子起了一阵抖,一直向茹小意抱着的小石头的尸身走去,茹小意见他满脸悲泪绝非伪作,也不敢贸然出手。秦泰看着小石头清俊可爱但被血染了的脸庞,用手拈去他额上的一缕发道:“我来项府,为的是杀项家子孙,叫项忠知绝后丧亲之痛,但我入项府后,少爷一直待我很好,少夫人也待我好,你们跟老爷那老贼项忠,不是一丘之貉,所以不知怎的,我也下不了手唉,因此,你们寅夜逃离项将军府,我也自愿随行!希望尽一己之力,来保护少爷夫人小石头跟我很好我视他如同己出,又又怎能下得了手呢”说到这里,他悲从中来,泣不成声“啪”地反手括了自己一巴掌,边说边骂道:“秦泰,你大不像话了,想项忠害得家破人亡,无辜枉死,你哭什么哭那是仇人之手呀”但半片脸颊被自己打得肿起一块。但还是忍不住眼泪,一望着石头儿的尸身,眼泪就籁籁落下来。
茹小意厉声道:“那究竟是谁杀吾儿?”
众人都愕住。不是湛若飞,又不是秦泰,那还有谁?只听李布衣缓缓地道:“都是我的疏忽。”
湛若飞、项笑影、茹小意。秦泰、甚至连冯京马凉,都大为震惊:若真是这江湖相士下的手,这人武功出神人化,自己等联手也未必是其所敌。
只听李布衣沉声呼道:“萧铁唐,你站出来吧。”
众人更加惊愕,李布衣道:“我一入这庙,瞧这庙的环境情势,一场搏战。是绝对免不了的,见诸位气色带煞,但非短夭之相,定能逢凶化吉,我也不心忧,但这孩子额头凹陷,虽眉目俊美,但逆眉露目.印堂带煞,脸部更呈赤。黑之色,恐难免及难,故我一直不出手,全力守在孩子身边,因为今晚真正奇险巨难的是这孩子。不是你们但是,”李布衣叹了一声道:“可惜,造化弄人,生死有命,人算不如天算,看出来了又怎样,还是避不了这一场灾害。结果李布衣直至战斗终了之际,知不能让黄九放虎归山,通风报讯,所以长身一拦,掠出庙门,就在此时,石头儿就遇害了。”
冯京却不服气,站出来人声说:“看相的,别人家要这个无辜小孩的命做什么?”
李布衣缓缓道:“因为他知道今晚定不能得逞,趁乱溜走。”
马凉更是不懂了:“喂,看命的,这溜走跟小孩又有什么关系?那些恶人都死光死绝了,还有什么得逞开溜的?”
李布衣道:“恶人永远不会死光死绝的,正如好人也不会消失一样。他冷冷地又再喊了一声:“萧铁唐,你别装蒜了,你杀石头儿,就是觑准湛公子和项氏夫妇的关系,以及秦泰伯的深藏不露,想他们几人,互相残杀,你好下手,或者遁走。”
李布衣如此说着,此刻风嗯嗯地吹着,吹得地上只剩下一点点的火种,映得人人脸上青黄青绿,众人望去,只见那萧铁唐死的模样甚为可怖,流出来的血变成赭色,还有蜡在上面沾着,明明死去已久,怎么李布衣还叫他别装蒜?人人心里倒都有些发毛。
李布衣见众人望向那地上仍执着“蜡烛”的死尸,便说:“这人不是萧铁唐。”
项、茹、湛、冯、马、秦更为错愕。李布衣缓缓地:“这只是个替死鬼,他只是‘九命猫’唐骨,他赶过来,是奉命要与‘两鼠’履行原先安排好的计划,把秦江海的弟弟、项忠的儿媳,全都解决掉可是,临到出手,真正的萧铁唐却不敢出来,而双鼠一猫,已然动手,以为他们的检校到最后关头一定会出手,所以他们便在死在这儿了。”
众人只看见那唐骨死状可怖,双目突睁,血布满身,小女孩小珠吓得哀叫一声,缩向湛若飞怀里。李布衣疾喝道:“站住!你再走一步,我就杀无赦!”
小珠哭道:“那人明明死了,你还说没有”李布衣冷笑一声,冯京觉得这相命的危言耸听,便说:“难道你见过真正的萧铁唐?”
李布衣道:“萧铁唐没有死,唐骨连挨三下重击,才算死了。不仅是‘九命猫’.但毕竟他真的有九条性命?诸位要不相信,从他进来开始,所射发的‘蜡烛’、‘蜡泪’、‘飞蝗石’。‘铁黎棘’。‘钢铁’.无一下是以暗器为武器,而且暗器上都刻有‘唐’字,明明是唐门的人”说着他就在地上捡起一块飞蝗石,映着微人一照,果然上面刻有一小小的“唐”字:“他就是报效内厂的唐门子弟唐骨。”
众人倒舒了一口凉气,李布衣说:“萧铁唐不单未死,他还在这里。众人这时想起黄九秦七一进来时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唐骨临死时大叫“萧铁唐”的名字,黄九则绝望而逃,以及秦七扑向两个小孩,不是为了要杀伤幼童,而是”众人的目光,不禁向那小女孩小珠投来。
小珠没有惊,也没有慌,她只是反问了:一句:“内厂检校萧铁唐。会是我这样一个小女孩么?”
李布衣微笑道:“你装得好,只要你不出手。我们无法证明你是萧铁唐、就不能对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下辣手;可惜——”李布衣摇首叹道:“可惜你今天遇到的是一个相士,所以无论怎样,还是逃不了。”
李布衣顿了顿,再说:“一个人想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或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一回事,年龄多大,能装在面貌上,但却瞒不过自己的手掌心你手心的天纹、地纹、人纹。玉柱纹等,都会一一透露出来。”
小珠慢慢握紧了拳头,眼睛越眯越狭,成了一条横线,她慢慢地道:”你说对了。”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瞒不过你。”
项笑影。湛若飞、茹小意、秦泰一阵震动,恨不得蹿过去将之手刃于剑下。李布衣摇手道:“诸位恕我直言:若她真是萧铁唐。诸位出手,徒增此人逃脱的机会。
项笑影等一听,知道李布衣已把这件事情揽下,不知怎地,对这人都有莫大的信心,故此谁都没有异动。只见“小珠”的脸肌。慢慢地放松了,便越放越松,皱纹就越是多了起来,声音也从小女孩子的稚嫩渐渐变得粗哑:“我本来是和一猫二鼠,在这里截杀项、茹、湛、秦四个叛徒我先化装成孤苦的女孩,诱湛若飞收容。伺机从中探测秦泰冒充老家人跟在项笑影身边,是否跟李胡子之后失踪案有关”
说到这里“小珠”的声音已变成完全粗糙的男子声音,脸容也有一种奇特的变异
“可惜,我没想到,秦泰冒充奴仆。潜入项府,为的只是报仇而真正的李胡子之后,竟是名动江湖的神相李布衣”说到这时,众人都失声“啊”了出来,项忠率大军杀戮李胡子人马时,李胡子七个儿子中确有一人侥幸逃出,原来竟是眼前这相士!
萧铁唐叹了一声:“上头虽命令斩草除根,查李胡子之后为第一要务,事成重赏但我若得悉李布衣就是李胡子后嫡,吃熊心豹子胆,我也没这份能耐去挑。”他苦笑一下又道:“可是原先约好的秦七、黄九、唐骨,他们已动上了手,我又不便出面阻止。而你始终不出庙内,显然已知敌人潜在其中,我只好杀掉那孩子,制造混乱,让人对秦泰及湛若飞生疑,我才好趁你稍不注意时逃去”
李布衣徐徐地道:“都是我不好,没救了那孩子。但你错了。你若不杀掉石头儿,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妄杀无辜,天理难容。”萧铁唐惨笑一下,道:“我知道。今日落在你手上,我也无话可说。我自然会解决”说着,他眼睛闪动者一种狡猾怪异的光芒:
“但我在未死前还想试一试。”
李布衣淡淡地道:“好。“李布衣说这个“好”字的时候,神态是尊重的,壮胆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作恶多端,为挣扎求生的最后一搏,至少是值得重视的。
李布衣说了这个“好”字之后,整个气氛,就像一面绷紧的鼓面,”又像鼓里的空气胀密得连外面的风一点也透不进来。
萧铁唐忽然“胖”了,他整个人,如吸尽了整个庙里的空气一般,鼓胀了起来,然后,他徐徐的张开了口,往那火焰吹了一口气。
“虎”地一声,那火堆霎时间如同被浇了一桶油,炽亮起来。火焰冲天,蓝绿不定,火势斜起,卷向李布衣。
项笑影等惊得愣住了,这种武功,他们别说没见过,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李布衣连眨眼也没有眨,衣袂也没有动,静静地站起着,火势到了他身前三尺,立即如遇无形冰壁,火焰立即低黯了下去,半分都进不去。
萧铁唐脸色变了。
他立即瘦了下去,一下子如同老了六十年。
他开始“瘦”的时候,火焰立刻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堆残薪余烬。而他瘦得像个人九年啃树皮过活的老头儿,却张嘴又“吹”出了一口气。
只听‘乒令乓啷,庙里所有的事物,如烛台、神座、蒲团、甚至蛛冈、尘埃,全都如被疾风飞卷,撞向李布衣。
项笑影、秦泰、茹小意、湛若飞的武功,也非同小可,但一遇这股邪风,别说招架,连站立睁目,也是极困难的事,至于冯京、马凉,早给急风卷跌出院子里去了。
李布衣睁目,喝了一声:“咄!”手中一扬,两片铰子飞出.如两道急鸯般在风势中穿插几下,那股劲风竟给切豁成十数小股,登时失去劲力,一时间所有在风中卷送的物什,都落回地上去。
再看萧铁唐,他脸色惨白,不住大声地喘着气。
李布衣道:“你气功很好。”
萧铁唐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停了一下,又笑,湛若飞、茹小意见他如此张狂,便要出手,李布衣扬手拦着,只见萧铁唐笑过三遍之后,忽亮出一柄匕首“刷”地刺入自己的胸膛,直至没柄,只听他说:“布衣神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声于此而绝。
这时元凶已诛,茹小意接着石头儿的尸身,痛哭起来。项笑影也摇首伤叹,湛若飞呆呆的站着,刚才与茹小意同使本门剑法御敌的事,在他而言,直如一场春梦。李布衣看着他们三人,心里叹息,也不知说什么,抓了旗杆,背了行李,望望漆黑般的天色,是夜未央。
“——这里杀气已净,我也该走了”
却听冯京搔着后脑哗声道:“原来是放法术!马凉没好气地道:“是气功,你没听相命的先生说吗?这都不懂!冯京不甘心驳嘴道:“难道那相师扔出的铰子也是气功吗?马凉便说:”那是暗器!”冯京冷笑讽嘲道:“这又奇了?也没听说过暗器破气功的事!”两人叨叨扰扰,骂个未休。李布衣笑笑,便要走出庙去。
项笑影向李布衣揖道:“这次的难,多谢前辈为我们度危,”李布衣摇手叹道:
“没能救了你们的孩子,我心里很惭愧我不是什么前辈,只是个看相的。项兄多行善事,日后不忧无嗣。”项笑影点头应:“是。”
李布衣见湛若飞犹失魂落魄地瞧着哭泣中的茹小意,知自己纵能化难度危,但情字仍是消解不掉的,当下叹了一声,对湛若飞低声说了一句:“惜花须检点,爱月不梳头。你若是真爱她,就让人家夫妻幸福。”
湛若飞恍恍惚惚中听见李布衣已持竿走了出去,那秦泰一闪身,老泪籁籁而下,颤声道:“少少主人,老夫找得少主好苦”
李布衣点点头拍拍老人家的肩膀,两人走了出去,这时天地间一片漆黑,乌云还是层叠层的翻着,雨仍是没有下,曙色却已快来临了,只有庙里的一堆火,仍是烧着余薪,李布衣和秦泰都同时觉得夜央前的路远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