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好。”
“嗯。”老币脚步不停,随口应了一声。
他早已辞去别谷门大长老的头衔,但耐不住门人总喊他“大长老”,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只能放他们去了。
一位小童跑过来,兴奋的嚷嚷:“大长老,您怎么来了,要不要去通禀掌门?”
老币稍停步伐,对小童道:“去告诉你们掌门,我回院子里有很重要的事,别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好好!”小童像得到什么了不得的任务,撒开丫子兴冲冲跑了。
进入建筑后,七拐八拐来到一间清幽雅致的小院。这里与孤奎记忆中“大长老”的院子相差无几,大部分家具摆件都没有挪动过位置。
老币等曲沉他们进来,关上院门落锁。
“你扶孤君亦进屋里头,我设个结界。”
曲沉点点头,将孤君亦扶进屋里,放在屋内的红木软榻上。
老币进来后又将屋门锁上,室内只有天窗投进来的光,大中午阳光正盛,光线不算暗。
“神棍,开始吧。”
“……你真的愿意去?”老币面色沉重。
“愿意。”曲沉没有半点犹豫,“就算再危险,生还几率再渺茫,我都愿意去试。”
“你不明白其中的凶险。”老币摇头,“我强行剥离你的魂魄,痛苦先不说,你所有的记忆都会苏醒,记忆叠加,到时候的你,可不一定是你了。”
曲沉听后一滞,他不是担心记忆苏醒,他担心的是苏醒后的他,还愿不愿意去救孤君亦。
曾经他就遇过这样一个案子,一个男人意外苏醒上辈子的记忆,其后性格大变,抛妻弃子,要去寻找上辈子的家人。
如果他苏醒后也同样性格大变,再不愿意去枉死城,那还有谁能救孤君亦?
“唉~你再考虑考虑吧,枉死城的凶险也不是开玩笑的,用‘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曲沉看向软榻上紧闭双眼的人,缓缓开口:“如果……我这次不去,是不是要永远失去他了?”
“……”老币沉默了。
“他说最少也会陪我十年的,我们才一起度过一个春天,还有九个春天啊……”
老币无言以对,继续沉默着。曲沉这一世,本就是为了偿债而来。这次的劫数,或许命中早已注定了。与其让他逃避,不如就此销了这场因果。
做了半晌心里斗争,他最终下定决心:“好,我答应帮你入枉死城。”
就算九死一生,那要去搏那一线生机。
老币进入屋子里间,找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瓷碗,用袖子随便擦了一圈碗内,递给曲沉。
“嗯?”曲沉接过碗,用眼神询问用意。
“旁边桌子的第二个抽屉有剪刀,把你的血装在这个碗里……尽量多装一点。”老币道。
正常成年人一次献血量在200~400ml,这个瓷碗装满约有500ml。一次性失血五百毫升左右,虽不至于失血过多死亡,但风险还是挺大的。老币也只能让曲沉尽量多装,这碗里装的血越多,去到枉死城的时间就会越充裕。
曲沉没有多问这样做的用意,直接去找来剪刀,割了手腕放血。
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在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放血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身体的能量在不断流失,生命力在不断消耗,手臂很快酸麻起来。
老币把止血的东西放在桌上,又进入里间翻箱倒柜,找出一些做法要用的东西。
不一会儿,面前碗里的血有小一半了。曲沉手腕上的伤口再没有血流出,他就换另一只手,一剪刀划下去,手抖了,没划破真皮层,他深吸了口气,把剪刀握紧,一鼓作气再划下去。
“嘀嗒——嘀嗒——”鲜血迅速滴落在碗中,激荡起血色涟漪。
老币在旁边看了一会,眼看曲沉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碗中的血离碗沿只差一两厘米,便开口制止:“好了,就这样吧。”
他抓起曲沉的手腕,利落的止血包扎。
“你盘腿坐下,闭眼,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曲沉依照老币所说坐在地上,闭眼后一开始能听见耳边老币念咒的声音,后面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他觉得自己身体很轻,飘了起来。
脑子开始一阵阵发热,一大堆记忆汹涌而来,他蹙紧眉头,难受极了。
“曲沉、曲沉……”老币不断呼喊他的名字,“睁开眼,醒醒。”
“醒过来,想想你还要救孤君亦。”
曲沉只有这一世和当小鬼时的记忆,这样算来,比起别人,这些记忆算不上多。老币相信曲沉是能撑下来的,他两世与孤君亦羁绊都那么深,为了救孤君亦,他一定能、一定要醒过来。
“曲沉,快醒醒——”
曲沉的魂魄彻底脱离身体,在一声声呼唤中,逐渐转醒。
他醒来后,第一句喊了“孤判官?”,声音有些虚弱。
老币松了口气,轻轻一笑:“什么孤判官,还是神棍听着顺耳。”
他用木剑挑起一张符箓,符箓无火自燃,接着被浸入那碗血液中。那碗血就像一盏油灯,符箓宛如灯芯,燃起一簇蓝色火焰。
“碗中的血干涸后符箓就会熄灭,在符箓熄灭前,你要是还没出来,就永远出不来了。”老币细细交代,“我会给你一个沙漏,你注意看沙漏剩下的沙子,要记得留出路上的时间。进入枉死城后你先顺着勾魂使到监狱去,在监狱里找一圈,他们大概率就在里面。如果没找到,就出来城中鬼市里找,最后不管找没找到,沙漏剩五分之一时都要回来,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