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动神情落寞站在雪中,麻木得像个雕塑。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唐罗便离开了,任凭七曜祠真传一个人矗立雪中。
是夜,祝火龙在别院内来回踱步,很是焦虑。
这场由巫神山和七曜祠组织的联合行动里,他同雷动本该通力合作。
本以为在他告辞后,雷动应该会有样学样,回别院碰头。
可已经回来等了半宿还不见人,让祝火龙不禁思考,是否七曜祠真传起了别样的心思。
或是说,这位神秘的无双院长真有调教宗派真传的能力?
“这怎么可能!”
念头刚生,便被祝火龙自己打消。
宗派之所以是宗派,便是因为武道独树一帜,虽然这位无双院长或许战力惊天,但要说能够指导他们这种已经形成武道风格的宗派真传,显然是不可能的。
难道除了两宗的联合目标,雷动还带了其他的任务来?
左等右等雷动还不回来的祝火龙看了看隔壁依旧紧闭的院门,心中暗暗怀疑。
……
翌日清晨
时光仿佛在雕塑身上停滞,除了站立一夜后被积雪埋没了脚踝,甚至连灵力数量都不曾发生改变。
对于一个以努力著称的宗派弟子而言,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如果说前日登山门求学的雷动是心中沸腾着烈火,准备好同世界一战的斗士。
那么今日看到的雷动,就是失去一切荣耀的败俘。
整个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让走来看见的唐罗又笑了。
“若是前来求学的弟子都有你般懂事,真会省下很多的气力。”
看了眼雕像,撂下句揶揄,无双院长背负双手转身便走。
而听到这番揶揄对外界毫无知觉的雕像突然动了,垂在身侧的双拳骤然握紧,雕像变成了嗜血的凶兽,朝着唐罗恶声道:“不动声色坏我的道心,手段真是高明,你成功了,现在满意了吧!”
“听起来,你变成这样全是本院的阴谋啊?”
唐罗驻足,回首笑问道。
“难道不是吗!”
“将所有失败都推给世界,气质不错,保持下去。”
不屑再看,唐罗转头摆手便走。
“别装模作样了,今日我便离开无双学院,我要告诉所有龙洲风媒,无双学院跟没有能指导修行的师长,只有个坏人道心的恶魔!”
雷动红着眼,朝着唐罗的后背大喊道:“你毁了我的道心,我就毁了无双学院,我要让你后悔!”
漫步离开的无双院长听见了雷动嘶吼,既没有回头,更没有停步。
而这也进一步激怒了七曜祠真传,雪中的凶兽张牙舞爪。
“喂,你听到了么,我要毁了无双学院,我一定会做到的!!”
后山有人在吼叫,只是叫声凄厉,分不清是发狠,还是嘶泣。
施施然从后山离开的唐罗沿着小径走回塔楼的环廊晶梯时,屠妖宫主已经等候多时。
“几千年同妖兽对抗的历史教会申屠家一个道理,面对敌人决不能露出软弱的一面,即便是明知不敌选择退让,也要呲牙亮爪,展现出血战到底的姿态。”
双手抱胸靠在梯墙的屠妖宫主,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厉:“从雷动和祝火龙的态度看,无双学院已经成为宗派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七曜祠真传敢当院长面放出要覆灭学院的狠话,那么明日七曜祠就真敢将此事付诸行动,如果我们不作回应,对方便会步步紧逼,逼得我们没有退路。应该给雷动一个教训。”
“宗派不是妖魔,年轻人冲动的狠话更不算什么预兆。”
唐罗淡淡道:“将心神混乱下的胡乱发泄当成判断依据,只会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决定。”
建议被驳回的申屠季辉叹道:“巫神山和七曜祠来者不善,院长该小心防备,若需要出力,本宫义不容辞。”
作为龙洲封号级的强者,屠妖宫主自然也明白关心则乱的道理。
只是无双学院是这样一个符合他志向预期的所在,他甚至看到了将封妖一脉绝学传承的可能性,所以任何一件可能威胁无双学院的小事在他眼里,都能算作天大的事。
对于这种情况,唐罗是十分乐意见到的,但现在能这样珍惜无双学院的人还太少。
如果有一天,能有成千上万个如屠妖宫主这样珍惜无双学院的人,那么这间学院,自然可以千千万万年传承下去。
……
道心破灭后的雕塑在雪地留了一串脚印后离开了学院。
再同祝火龙恶声恶气地一番交流后,两位宗派的代表不欢而散。
祝火龙认为雷动的状态不对,并旁敲侧击希望对方能够将风媒名单交出,由他统一安排工作。
原本两人关系就泛泛,祝火龙的做法更是挑起了雷动所有的敏感和暴躁,两人当场就起了口角,若非理智尚存,都要在别院中动起手来。
而不欢而散的结果就是,两人禁闭院门再无交流,各行其事。
待得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雷动颓然坐起。
几十年如一日的苦修不辍,早已让他忘了睡觉的滋味,昨日道心破灭后的放弃,并未让他能够安然入睡,而是一阖眼便有无数纷杂信息使其难以成眠。
他没有困意,所以无法睡去,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如果自己一旦失去,将会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颓然坐起的七曜祠真传双手捧面,指缝间流出了不甘和痛苦。
……
龙洲堰苍、麓阳城
这座住在地下要比地上人还多的城市,狱卒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处理尸体。
有罪囚的尸体,有猛兽的尸体,而你不要指望这些人对逝者有什么尊重。
不论是人体还是兽躯,死了之后就是坨肉,挖个坑置木燃火,待得坑洞里的全都烧成灰灰,再封土掩埋。
没有墓碑,没有奠祭,只有郁郁葱葱的草木像是逝者不甘的怨宿。
但这种细腻的情绪狱卒是不管的,他们只管挖坑,添木,点火,埋土。
只是今日这情况却有些特异,几名狱卒有说有笑走出麓阳,后头跟着三头体型夸张,凶相无比的龙兽。
若是仔细望去,能看见三头极为怪异的龙兽,并非四足着地,而是同人一样站立直行,用尾巴保持平衡且走得磕磕绊绊。
两条粗壮的前爪反摊在身前,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若拉近距离细看,便能看见三具生机全无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