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将怔忡之际。忽见一人飞马直抵帐外,跳下来马来打了个蹒跚,偏偏倒倒,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报报告陛下,鸽子兔子全死了
有将军识得这是汉军军医总监田沛霖,做过故宋朝太医院的院判,医术上师承宋际第一名医陈良甫,在医术上,和大汉帝国的南洋总督陈宜中算得上同门师兄弟,只不过仕途上就天差地远了,师兄做到了正一品右丞相,师弟才从五品太医院判。
北元灭宋,田沛霖在临安乡下归隐林泉,等到大汉崛起横扫江南半壁之后,陈宜中便举荐他出任军医官,因医术了得,没两年就登上了中将军医总监的高位,仕途上倒比在宋朝顺利得多了。
因为军医官一般不直接和战斗产生联系,所以田沛霖很少出现在皇帝召开军议的大帐中,此时见他贸贸然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什么兔子鸽子死掉了。众位将军尽管心里头装着事儿,也也被他逗得笑。
第二军军长王立就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田总监倒是有闲工夫,咱们沙场上拼死拼活,你在这军营中还有空喂兔子鸽子闲情逸致得很呐
大汉军制,陆海两军司令授元帅军衔,海军各舰队司令陆军各军军长授上将衔,陆军师长海军分舰队司令授中将衔,掌统兵作战之权;然后统帅部下属各专业军种总监,诸如炮兵步兵后勤骑兵军法军医各总监,掌训练监察之权,二者合称军令系统。
除此之外,尚有全部由文职官员组成的兵部负责制订条令条例考核晋升军衔购买武器装备授予勋章核饷银,是为军政系统。
这套制度下,假如统兵官要造反,文职的兵部只要把武器装备一扣,再把饷银一停,谋反者便如婴儿绝了哺乳,立刻就得消停下来;兵部文职官员呢,更好说了,有句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话说整个兵部除了门口站岗的卫兵之外,连把刺刀都没有,兵部长侯德富经常戏称自己连只鸡都没法杀
军令与军政互为掣肘,军令系统中的统兵官又和各总监互相监督,楚风以这套近代化的军事制度,避免了历朝历代什么太监监军什么贵戚统兵的弊病,牢牢的把兵权握在掌中。
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制度。必然带来矛盾冲突,各统兵官,特别是故宋时代就开始独当一面的大将们,对各专业兵种总监就有那么些不感冒。
王立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
钓鱼城被汉军千里驰援而救,王立对楚风是感激涕零的,他曾暗中对天誓要报效死力,但对各兵种总监时不时来的文件,以及兵部秀才老爷们的文牍,他是非常不屑一顾的。
看了看因为骑马颠簸而跑到一边吐酸水的田沛霖,王立嘴角浮现出讥嘲的笑意:这个故宋朝太医院判,竟然爬到了中将高位,和钓鱼城苦战十年的樊忠并列你凭甚么
王立故宋时代就身为合州安抚使,独当一面的大将,到现在不过是上将军衔,而麾下浴血死战的樊忠提到师长位置,率一师兵力西征吐蕃的重将,也才是个中将
哼哼,不是借着皇后陈雪瑶南洋总督陈宜中的势力,你能爬这么快吗幸进小人而已
田沛霖从做故宋的太医院判开始,长年累月都是坐冷板凳,医术再高明。可锻炼少了年纪大了身体自然也虚,方才骑马跑得太快,颠簸起来胃里直冒酸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立见状难免抢白几句:鸽子兔儿死了倒好,没死的干脆也杀了炖汤,给伤病员补补身子算了
王老哥慎言法本扯了扯他手臂,又朝帐中努了努嘴巴,小声道:随驾的两位皇后,指不定是她们让田总监帮着养的呢。
陈淑桢是养过信鸽的,两个月前,乌仁图娅给大汉皇帝添了个小公主,刚满月就随驾北征,喂只兔子玩耍解闷也是无可厚非嘛
王立诧异的看了看法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尚军长,怎么这么小心谨慎,甚至近于阿谀奉承了
第二军久在四川,当年和千里驰援的第一军陈吊眼部,王立还比较熟悉,方才他不是说了吗,陈吊眼还写信托他弄到阿术的人头,以便第一军的淮扬子弟们祭奠李庭芝用。
不过,长期在闽广江南作战的金刚军,王立就不熟悉了,前一段时间觉得法本为人直爽,值得深交,可现在看,他简直小心谨慎过头,以致有点唯唯诺诺的感觉了。
感觉到王立表情的变化,法本心头有苦说不出啊
他上不怕天下不怕地。皇帝都说了,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嘛但他最怕的就是师姐陈淑桢,从当小和尚的时候就被她把光头敲得梆梆响,苦练了二十年武艺,做到南少林达摩堂座,全寺武功第一,可还是三招两式就被师姐拿下,继续把光头敲得梆梆响,你说这能不怕吗
他小声道:我怕的是那只母老虎,唉,这个一言难尽呐,不过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兄以后就知道了
法本,你在外面乱嚼舌头呢什么老虎啊,是不是在说师姐的坏话陈淑桢语声清冷,便是以开玩笑的腔调说出,也带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威严。
糟糕,这位师姐打小儿练听风辨器的功夫,黑夜里双眼蒙上厚布,犹能接放暗器,耳力非同寻常,方才那些话,只怕全被她听了去
法本立马乱了方寸。双手乱摇,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刚和王军长说,顺着泾水下长安,长安南边有个镇坪县,那儿出华南虎
话音未落,帐中飞出几道黑影,度胜过利箭,在视网膜上只留下了几道残影,快得根本无法闪避,不偏不倚落到了法本的光头上。
啪嗒几声轻响。那几件东西掉地上,定睛细看原来是几支饱蘸浓墨的毛笔
法本号称军中第一高手,沙场上斩将夺旗的万人敌,竟连区区几支毛笔都躲不过去王立不禁心下骇然。
此时帐中传来一声轻笑,陈淑桢吃吃的笑道:华南虎没看见,我倒是瞧见一只没毛的光头老虎,脑门上还写着个王字哩几时扒了虎皮,与我夫君做个虎皮脚垫子。
这不是,那几支毛笔射到法本脑门上,留下三横一竖的墨迹,不正是个王字
好嘛,脑门上写了个王字,这还真成华南虎了
法本苦笑着无奈的看看王立,那表情活脱脱的是个囧字,他无辜的眼神似乎在说:兄弟,你知道俺为毛郁闷了吧
王立一脸沉重的拍了拍战友的肩膀,眼含热泪:兄弟,我明白你的苦,不要崇拜帐中的姐,因为姐会让你吐血
唉,老婆,你又不乖了,随手乱扔东西,不要说砸到花花草草,就是砸到法本的光头上,也很伤自尊的嘛
楚风戏谑的话从帐中传出,帐外的法本已当场飙血,王立暗暗朝帐中竖了竖大拇指:牛就一个字,我不说二次陈淑桢这暴力女固然美艳无双,但除了咱们这位强悍无极限的皇上,其他人还真没福消受啊
正所谓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军医总监田沛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就让将军们大吃一惊:上游取水口现若鱼,用来监测水质的白兔鸽子都已死亡,濒死前出现呕吐抽搐等症状,按国家医典所载,属毒入脾腑。由血脉上行攻入心脉,夫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皆被猛毒所伤
三句话不离本行,田沛霖一说起来就没完,帐中的楚风只好奇,扯什么奇经八脉,田沛霖是怎么从兔子身上看出经脉的牛人啊,不服不行
那么,做好相应的处置工作吧士兵饮水安全有没有保障
见皇帝不慌不忙,田沛霖又恢复了自信:给水站所有食水,都是试验动物监测下押后一个时辰才能出站,所以官兵饮水不会有任何问题。咱们今后几天的饮水,就暂时取用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溪水,我大营之后的所有山区都在热气球和侦察兵的严密监视下,元兵无法投毒,可以放心饮用。
那你慌什么第一次遇到,着急是吧楚风笑着挥挥手:没关系,回去搞好卫生监督,说不定敌人还会弄些死牛马来传播瘟疫呢
田沛霖去了,王立却怔忡半晌,他实在没有想到,在他看来天大一场危机,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渡过,皇帝甚至没有出过帐篷蒙古人奇猛的毒药,只毒死了几只兔儿鸽子
哼哼,都给我回来吧楚风笑盈盈的道:有人不是反对专业总监的设置吗事实如何为将者不须要明白所有的知识,只须秩序居中统筹全局,而专业军官就是你们最好的助手啊
一人之力有限,而众人之力无限,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何况汉军各总监都是专业人才
王立已对楚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还是有个不解的疑问:诸葛武侯曾说,为将者不识天文不通地理,是为庸才,皇上为什么说将领可以不懂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