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两浙诏讨使
华丽转身啊,简直是华丽丽滴摇身一变楚风看着望远镜中绣着金线在阳光下分外鲜明的旗帜,大笑着问文天祥:请问江浙总督统属之下,有这位葛明辉葛大人吗是琉球匠户出身,还是漳州科举考上来的
文天祥无奈的捋捋胡子,失笑道:葛明辉这墙头草,看风色的眼神倒是不错,大元两浙诏讨使改称大汉两浙诏讨使,只动了一个字,只须把原来旗帜上那个元字挖下来,补上个汉字,倒省了许多事
殊不知飞马过来通禀的绍兴师爷陆松龄满头大汗的跑了半天,赶到土丘之下就听到文天祥这句,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东翁葛大人留在镇江的眼线见汉军大队遮天蔽海而来,大队入长江口,遂飞马赶往军中报信,眼见胜负已分,赶紧连夜改换旗号前来助战,搏个封妻荫子的功劳。日头赶得急了,连夜把旗帜上的元字挖下来,换上的汉字,可不走近了细看是瞧不出来的,这文天祥难道是诸葛亮一流人物,能行六丁六甲知前后之事若非如此,他焉能隔着这么远,知道旗号是以旧换新的货色
不敢怠慢,他滚鞍下马叩头道:臣待罪伪元两浙诏讨使府参军陆松龄,觐见大汉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风哈哈一笑,负手自顾着.眺望远处战况,对这反复小人不屑一顾。陈淑桢自来对汉奸叛徒没什么好脸色,看着陆松龄冷冷的道:你家葛大人倒是看得好风色这大汉两浙诏讨使的旗号,是朝廷下的公文,还是皇帝传的秘旨
伯颜南征,葛明辉吴耀文随着范.文虎范大都督,从大宋守土官将,摇身一变成了大元开国功臣,荣华富贵唾手而得;等到大汉北进中原决战长江,伯颜陷入绝境,葛明辉又重施故技,自封为大汉两浙诏讨使,来打伯颜这条落水狗了。
陆松龄闻言一惊,跪在地上偷.眼瞧这位美人,但见她身形婀娜健美,粉面微露严霜,两湾秋波如剪,长眉斜飞入鬓,全副甲胄腰挎宝剑,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好一位巾帼英雄
想必这位就是提十万义军,为故宋经略闽广安抚.制置大使,大汉鼎革之后的闽广总督陈淑桢吧她可是阵斩唆都父子擒李恒败张弘范的一代名将,如今开府闽广,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又是皇后之尊,陆松龄如何敢放肆只得又磕了一个响头,摆出副披肝沥胆的忠臣模样,指天划地的道:东翁与罪臣当年不幸陷于北元伪朝,尤关云长土山之困也,本欲一死以报效君上,无奈天地翻覆神州陆沉,欲留有用之身以待明主。今皇帝崛起海东立国闽广,内施仁政外拓封疆,诚承天受命之主,故东翁与罪臣无时无刻不渴盼皇帝提兵北上,欲起兵归汉,犹婴儿之望父母也。身在北元心在汉,此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妈呀,漫说陈淑桢听得胃泛酸,楚风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笑非笑的道:如此说来,你家葛大人倒是个顶好的大忠臣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陆松龄眼中泪花闪动,差点儿痛哭失声:东翁与罪臣心事,惟皇上可知。幸赖皇上提兵北上驱除鞑虏,才给罪臣弃元归汉的机会,皇帝对葛大人和罪臣,实再生之父母陆某粉身难报,惟有来世结草衔环,再投皇帝麾下效劳
罢了罢了,葛明.辉巴巴的赶来助战,好歹是将功赎罪,咱总要给个千金买马骨的姿态,倒不好太过刻薄。楚风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起来吧,所谓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们两浙军本乡本土,倒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没怎么祸害老百姓,瞧这点上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过去种种已随风而逝,倒要看看你那位东翁,是如何替大汉作战的,立功有赏犯错要罚,莫谓我大汉朝廷言之不预也
陆松龄听得皇帝这番有打有拉的教诲,刚刚平复的心脏又是一阵乱跳,背后汗出如浆。
两浙军自范文虎以下,打仗从来是出工不出力,葛明辉自然不会例外,当然,麾下的老兵油子比上了菜油的琉璃蛋还滑,将领要他们浴血死战也难。
出兵之后,昨夜商议时葛明辉还是想照老样子办,是陆松龄劝他千万别在大汉皇帝驾前耍小聪明,否则新账老账一起算,到时候铁定倒霉倒不如拼死作战,给大汉皇帝一个见面礼,既洗掉汉奸污名,又能得了圣眷,还能显示两浙军的价值。
葛明辉连连点头称是,决意死战以报效大汉,陆松龄离开前,全军上下已了双份饷银,饱餐了酒肉,做好死战的准备。
天幸,天幸陆松龄趁人不注意,飞快的擦了把额头冷汗,看来大汉君臣都不是好糊弄的,将来还是老老实实做事罢。
南面十里外,两浙军将士看着葛明辉葛大帅,都有些哑然失笑的感觉,好多年没见过葛大帅顶盔贯甲挎刀提枪的场面了,如今瞧他左边腰上挂着岳武穆的龙泉宝剑,右边腰上挎着尉迟恭的水磨钢鞭,双手端着张翼德的丈八蛇矛,胯下乘着吕奉先的赤兔千里马,一幅千里赴敌决胜疆场,直要阵前逞威手刃敌寇的模样,知道他底细的,没一个不笑。
好几年来,这位葛大帅出兵必带小妾,倚红偎翠好不潇洒,每日进兵二十里就要停下歇息,夜夜笙歌旦旦而伐,连带军中兵将们,不是饮酒嫖ji,就是掷色子赌钱,什么军纪什么训练,那是一毫都不晓得的。
哪知最近几天,葛大人似乎转了性,不做风流大帅,要做汾阳郭子仪南阳诸葛亮了,勒逼着全军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好似满天下就属两浙军最能打仗似的。
算了吧,什么虎踞两浙雄视天下的范文虎范大都督,什么二十万大军,都是糊弄人的,两浙军的老兵油子们都知道,自己深得风林火山四大要诀,打仗便是脚底板抹油溜之乎也,要那么些光面子活计做啥反正不管和汉军哪路精兵对阵,咱们最终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直到昨天傍晚,还没人知道这次出兵是为了攻击伯颜丞相,那位被称为长生天庇佑的大元丞相,灭宋之战虎踞鲸吞席卷江南半壁的伯颜当葛明辉把全军将校召集起来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很多人走上来摸摸他的头大帅一定是烧了,高烧。
但把双方形势利害对比摆明之后,两浙军的将校们一致认为应该赌一赌。
他们都是江南各地世家大族的子弟,被提举常平大使卢世荣搜刮狠了,对大元朝那是恨得牙痒痒,如今汉军战胜伯颜就在顷刻,切不论将来北伐中原胜负如何,至少有个划江而治的局面了东晋南宋那是有先例的,搞不好大汉也会来这么几百年,谁能说得准呢自己替蒙元扛枪,那就是大汉划定的汉奸,就算投降之后按政策既往不咎,可从手提重兵的大将变成田舍翁,又有几个人能甘心情愿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倒不如狠狠博一博,汉军接二连三的胜利,似乎让伯颜留在他们心头的可怕印象,消减了许多
于是很久不经战阵的葛明辉,率领八万大军赶到了这里,堵在了伯颜南逃的路途上。
亲兵们骑在马上跑来跑去,大声呼喝道:弟兄们听真了,生擒伯颜者,葛大帅自挖腰包赏黄金万两,斩伯颜之头者,赏黄金五千两
哗啦啦,葛明辉站在土丘上,一脚踢翻了口大箱子,满箱子的黄金,耀得人眼睛都花了。
有老兵油子在底下窃窃私语:哼,那要有命花才行,我瞧咱们这些人要打败蒙古精兵呐,就一个字,难
但也有人被黄金激起了凶性:他,伯颜并不是哪吒,有三个脑袋六只手他也只有一个脑袋,老子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有万汉军,就打不过鞑子兵
话虽如此,真正站到了横冲直撞而来的五个蒙古万人队前面,看着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的那面羊毛大纛,听着如同闷雷般炸响的蹄声,和那冲天而起的烟尘,两浙军的兵将们不由得两股站站,伸直了脖子直吞口水,若不是葛大帅那万两黄金压阵,他们早就作鸟兽散了。
咦,奇怪,往日耀武扬威的蒙古武士,怎么全成了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他们隳突乎南北,叫嚣乎东西,却不再保持着有冲击力的凿穿阵型,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以百人队千人队聚集成大群,像炸了窝的马蜂,乱纷纷的疯跑。
当然,站得高看得远的葛明辉知道原因,北方的长江边上,好几十条汉军炮舰舷侧露出密密麻麻的炮口,不断向元军屁股后面射炮火,而身穿铁甲手端刺刀的汉军步兵,则排成密实的队形,从东北西三面驱赶元军,就像牧羊犬驱赶着羊群。
伯颜丞相已气得想吐血,葛明辉的到来让胜利的天平更加倾斜,汉军一方兵力已达十六万之多,还得加上长江中好几十条炮舰;而元兵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六万人了
身后东西两面宝音和阿剌罕还奋力抵挡着合围的汉军,伯颜率领五个万人队残余的四万多武士,向南面奔逃,在急转直下的局势和炮火轰击的威胁下,就算精锐的蒙古万人队也难以保持战斗力,他们能聚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突围,已是伯颜治军严格加上威信素重的效果了
不过这样的部队,已不再是南下灭宋北上平海都的那支百战精兵,他们忙忙乱乱,他们失去了作战的勇气,他们现在只为逃命而战,蒙古武士的精悍之气,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位两浙军的士兵,抽冷子战战兢兢的递出了长矛,出乎他的意料,马上那位铁塔般的蒙古武士,居然被这一矛刺了个透心凉,满口喷着鲜血跌下马来,眼见不活了。
天,天呐,我杀了鞑子兵,我竟然亲手杀了鞑子兵士兵惊得目瞪口呆,往日比魔鬼还可怕的鞑子兵,原来也是血肉之躯,原来也能被长矛夺去生命
刷紧跟而来的蒙古武士伸出弯刀,将这小兵的头颅削飞,然而更多的两浙军士兵受到了鼓励,这群蒙元治下的四等奴隶,居然使用弓箭长矛,将头等主人们纷纷刺落马下,甚至有胆大的军官,指挥部下士兵站到了元兵马队之前,将长矛尾部插进地面,矛头斜斜挑向前方,形成了一排排的拒马枪
蒙古武士们彷徨了,犹豫了,他们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被视为四等奴隶的新附军,竟然也能夺走自己高贵的生命有人畏怯的看了看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大汉两浙诏讨使,那个汉字周边的颜色有些不同,分明是新换上的,难道仅仅是把元换成汉,新附军就能从一堆豆腐渣变成硬核桃大汉皇帝,会传说中可怕的魔法,能让懦夫变成勇士,绵羊变成雄狮
看到了蒙古武士的犹疑和动摇,江南家乡受够了蒙古人色目人这一二等主子荼毒的新附军们,顿时胆子大了起来,毕竟他们当年也是大宋朝的经制军队,曾经和北元敌人真刀真枪的干过,此时久违的血性慢慢恢复,作战不再束手束脚,在葛明辉指挥下竟然打了个有声有色,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蒙古武士被斩落马下。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伯颜慨然长叹,看了看身后,阿剌罕和宝音的士兵越来越少,时间已不多了。他一拍张珪的后背:本相先去,世侄当思父仇未报,留下有用之身
愕然的张珪和早已心怀鬼胎的阿彻菰苏,惊诧的看着伯颜披挂甲胄,在亲兵簇拥下举着羊毛大纛,杀奔阵前。
须花白的伯颜丞相,在中军精锐亲兵们围裹簇拥下,举着那面象征不败战绩的羊毛大纛出现在蒙古武士阵前,亲兵们大声喊叫着把他的话传遍全军:草原上的英雄们,成吉思汗的臂膀和鹰犬们,我们被狡诈的汉人包围,我们被无耻的葛明辉出卖,老夫惭愧无地,惟有作为凿穿阵型的箭头,替你们打开通路
乱纷纷的蒙古武士们安静了下来,他们是纵横天下的强兵,是保持数十年不败战绩的精锐之师听到伯颜如是说,蒙古武士们被激起了凶悍之性,许多人跃马而出,哇哇叫着要和叛徒葛明辉决一死战。
伯颜满意的笑了,千户百户牌子头,各级军官和士兵们恢复了勇气,凿穿阵型的攻击箭头,在逐渐成型。
糟糕葛明辉见到那个熟悉的箭头阵型,就知道留不住伯颜了,只见羊毛大纛摆在箭矢阵型的最前端,无数蒙古武士狂喊着,血红着双眼,全力鞭打马匹,千万人如一道滚滚洪流直冲而来,刚刚恢复了一点战意的两浙军,根本抵挡不了如此攻势,被冲了个七零八落,任伯颜破阵而去。
葛明辉能指挥八万大军,其实也非泛泛之辈,待伯颜成功突围,蒙古武士无心恋战尾随而逃之际,他大声下令:两翼合拢,把后面的鞑子兵给我留下来
伯颜破阵之前,蒙古武士人为自战,无形中有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待他破阵而走,人人唯恐落下自己,鞭马狂奔无意作战,士气又降了下去。
此时两浙军从两翼向溃口慢慢挤压合拢,就像大坝合龙,那奔涌的洪水慢慢被堵住,再也不能流动
五天后,溧水城东三十里,出现了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刀枪斜拖在地上,马儿饿得皮包骨头,人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胡子脏得像刚从鸡窝里出来的偷鸡贼,至于那面曾经嚣张一时的羊毛大纛,则沾满了灰尘,羊毛也掉落了不少,光秃秃的像根巨大的鸡毛掸子。
伯颜已然山穷水尽,他逃出重围之后,不敢沿着长江行动,汉军和葛明辉又在几面围追堵截,只得率军绕着丹阳湖,来到丘陵密布,远离长江的溧水。
他心头明白,不管如何,失去运兵船队之后就无法渡过滔滔长江,往哪儿跑的结果都一样。
可他不得不跑,宝音和阿剌罕已然失陷在汉军阵中,此时大约已经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若就此放弃,怎么对得起两位将军的牺牲
逃,逃往建康或者镇江,运气好,能抢到民船渡过长江,至于民船有几条,这几万兵马能有多少逃回去,就听天由命吧
便在此时,东面传来了乱纷纷的呐喊声,大汉两浙大都督范文虎的旗帜,竟然遥遥在望
本相终不能死于小人之手伯颜苦笑着,暗暗将匕插进了自己的心窝,一代名相灭宋巨魁,就此魂归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