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林天远“天外飞客”般的到来,令困守孤岛的人们惊讶之余,心中刹时涌起“他乡遇故知”似的亲切和激动,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说的喜悦和热情,像迎接最尊贵的客人一样,迈着欢快急促的步伐迎了上去。大家明白,巨鹤可以载着人来,同样也可以载着人回去,巨鹤能来,中原的海船也就可以闻讯而来。如此,退路和援兵似乎都具备了,只不过是速度快慢和时间早晚的问题。
巨鹤俯瞰下面热情相迎的人,像故意卖弄飞行绝技似的,久久盘旋飞舞,没有降落迹象。
人们都仰着头,目光追随空中的鹤,转动着脖子,笑盈盈地观看精彩的飞行表演。
飞行表演终于表演完毕,飞行者引颈长鸣一声,然后俯冲而下,滑翔着流畅的轨迹,降落了。它还未接触地面,腾然而起的尘土、沙粒就瞬间把人吞没了。人们眨眼睛、打喷嚏、咳嗽,像吐瓜子皮一样往外吐沙子,但没人躲避或者遮挡,更没人口出怨言,脸上依然挂着愉快的笑容。
林天远像猴子一样跳下来,跳向哥哥林天鸿,热切地说:“哥,可算找到你了!”
巨鹤挨过吕会声的打,心有怨怼,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红了。
吕会声读懂了巨鹤的眼神,苦笑着说:“嗨!你这扁毛畜生还会记仇!”
巨鹤似乎听懂了吕会声的出言不逊,顿生敌意,突然一跳脚,猛挥了两下翅膀,陡然拔高七尺,朔出铁爪金钩,向吕会声蓬乱的脑袋抓了过去。
“哎!鹤兄······”林天远急忙跑过去阻拦巨鹤。而吕会声早已经来了个漂亮的“赖驴打滚”躲开了巨鹤钩爪的闪电出击。
吕会声爬起来,面有怯惧,往后退着嚷道:“混蛋,你还没完了是吧!”
巨鹤“咯咯”叫着发威,抻着脖子要去啄吕会声。
林天远抱住鹤的脖子,安抚着说:“鹤兄,给我个面子,不要再打他了。”
巨鹤收拢了乍起的羽毛,但吕会声却再次挑衅,叫嚣道:“它打我?我会怕它一个扁毛畜生?即便它块头再大,它也是个畜生。小子你让开,看吕爷我怎么收拾它!哎呦······”他双手又捂住了肚子,面现痛苦之色,说:“不好了,又来了,吕爷我得先去拉屎,等会儿再收拾它。”说着,夹着屁股又冲向了灌木丛。
吕会声的糗相让几乎一直处于窘迫境地的王兴陶然大乐,他笑道:“老吕又蹿又跳又打滚的,把屎都给挤出来了。”
众人再也难以忍俊,哄然大笑了起来。
巨鹤对于吕会声的狼狈,似乎幸灾乐祸,也好像哀其不幸,发出了两声低沉的奇怪叫声,然后傲然挺直了身体。看上去,它犹如骨气铮铮威武将军,似乎也像优雅倜傥的翩翩君子,似乎同时具备顶天立地的气概和洒脱萧逸的气象。这种卓越的姿态和桀骜的气场令人敬畏且痴迷,大家啧啧称奇,慨叹不已。
沈如月试探着靠近巨鹤,伸手想要触摸而又不敢下手触碰,转头看着林天远,满目崇拜,说:“它还能听得懂你的话?这简直太神奇了!”
林天远不禁得意,笑了笑,说:“和人一样,你对它好,它也对你好。它很聪明,不会伤好人,姐姐你不用害怕!”他拿着沈如月的手按到巨鹤犹如剑戟密布的翅膀上。
沈如月轻轻抚摸着巨鹤的翅膀,笑靥如花,看着林天远的光头,笑的更浓了,问:“你在宝相寺做和尚吗?你干嘛做和尚啊?”
林天远挠着光溜溜的头说:“我不是真和尚,是在宝相寺学艺的俗家弟子。就像哥哥一样,只是拜师学艺,并不是出家做真正的道士。”
“噢!”沈如月故作惊讶,笑道:“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假道士一个假和尚,真是相得益彰!”
“嗯,的确相得益彰!”冷月影不失时机地接上了沈如月的话,说:“一个假道士一个假和尚,还是亲兄弟俩,不伦不类,不三不四,可真够有意思的!师妹这是都结交了些什么人呢!哎呦······也幸好道士是假道士,要不然师妹你可有得伤心喽!”
沈如月体会到了冷月影话中的酸楚,也品悟出其中的羡慕意味,淡淡一笑,说:“师姐,我们没惹你,你可不要顺便点评人哦!”
林天远则感觉冷月影的话用意不善,心中顿生狐疑,说:“这位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说我们‘不伦不类’倒无所谓,可是这‘不三不四’就太难听了!你看不惯我们倒也罢了,可你不能说沈姐姐啊!”
“吆嗨!”见林天远护着沈如月,冷月影妒火中烧,说话更带讽刺:“还没进一家门,就已经三分近了,师妹这下可以安心了。看这瞄头,别说是假道士,就真和尚也会为你还俗。”
“嗯!”听到冷月影这话,林天鸿不禁一愣。他心情很好,不想推波助澜,但感觉冷月影的话太尖刻,且有灼灼逼人之势,就想旁敲侧击地反击一下,笑了笑,说:“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天鹅掉进咸菜缸里了吧!要不要再放只青蛙进去?”
“青蛙”影射到了王兴,王兴感觉冷月影以一敌三,寡不敌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了。于是横插加入,声援冷月影,对林天鸿说:“打趣冲我来,跟女人计较什么!”
林天鸿哑然了。
冷月影却不领王兴的好意,气呼呼地指着他吼道:“你闭嘴,没你的事。”
杜飞虎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此时局面所带来的烦恼,都抱着膀子,笑呵呵地看着此起彼伏的“口舌之争”。
对此,独孤冷月甚为反感,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年轻人的“口水战”,说:“都什么时候了,就没点正事了吗?”
一经提醒,进行“口水战”的人和观赏“口水战”的人都严肃起来,重新正视既定的现实,必须要尽快商议正事。
陆同章庄重地咳嗽了一声,问林天远:“小师傅,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官府有没有派船来接应?”
林天远说:“我在黄河口遇到了县衙的四位捕头大人,他们说当日有人看到一艘船被冲到海里去了,据描述,好像就是你们。四位捕头大人去了海防营求援,我就乘着鹤来海上搜寻。一连十几天,南来北往我找了好几圈,昨天在海上看到一艘官船,正是王宝、张亮二位大人带来的海防营官兵。船上那魏将军看到了飘浮的船板,对照风向才估计了方位,我就先来了。你们果真在这岛上。我佛保佑,阿弥陀佛!”他虔诚念佛的可爱模样儿把沈如月逗的笑了起来。
“海防营来了,太好了!”陆同章顿时来了底气,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到?有多少人手?可曾带有火器?”
“他们离得还远,现在又是逆风,估计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能赶过来。”林天远疑惑地望着陆同章,问道:“有船就可以回去了,陆大人为何问人来的多少和有没有火器呢?”
杜飞虎说:“人多力量大,有火器力量更大,就可以好好教训教训那些倭寇了。”转身指着东面战后狼藉的沙滩,对林天远说:“你看,我们被倭寇盯上了,都干了两场了。”
林天远挑目远望,惊道:“噢!我说你们怎么都受了伤,原来是被······倭寇伤的!”
林天鸿说:“那些倭寇吃了亏,一定还会再来。天远,你让白鹤带你去报讯,让海防营快来支援。还有,你快回宝相寺,告诉师祖公,赤舍利早就被青尘拿走了,我们都被他用空盒子骗了。”
林天远却说:“早就知道你们被骗了,听说现在舍利已经到了白莲教教主手里。我不用去给师祖公报讯,也不用我去官船上报讯,我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打倭寇。鹤兄它认识路,自己也可以去为官船领航。”说完,他走到溪边饮水的巨鹤跟前,拍了拍它茶壶似的脑袋,抬手向西北海天落日一指,又回旋划下来指了指脚下,说:“鹤兄,去吧,拜托了!”
巨鹤“嘎嘎”地叫了两声,毛蓬蓬的大脑袋贴在林天远光溜溜的小脑袋上蹭了蹭,又扭转粗壮灵巧的脖颈啄住沈如月的衣服扯了两下,然后,引颈长鸣,迈步跨出几步,猛地一跃,同时扇动船帆一样的翅膀,飞向高空,追落日夕阳而去。
众人望着巨鹤远去的影子,又禁不住啧啧赞叹。
杜飞虎说:“好鸟,好鸟啊!”
张新成说:“好鹤,通灵的鹤啊!”
陆同章说:“神鹤,真是神鹤啊!”
吕会声只注重到了巨鹤对沈如月的亲昵,则说:“这畜生是不错,就是有点好色!”
巨鹤去报讯领航了,林天远把自己了解的情况给大家汇报,说:“陆大人,那条官船应该只是用来巡逻、搜救的,只带有刀枪弓箭,没有火器。人手嘛,算上两位捕头大人,应该不下于二十几人。不过,我听他们说,一共派了三艘同样的船出海。前两天我还看到过两艘船,上面打着白莲教和漕帮的旗号,我着急赶路,就没过去打招呼。”
“噢!我们的船也来了?”独孤冷月、冷月影、杜飞虎、王兴、雷星都感觉有了依仗似的,精神大为振奋,喜色满面,走了过来问林天远:“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林天远摇头说:“大海捞针,完全没有方位目标,这会儿到了哪里很难说。”
王兴说:“既然来了,总能找到。就算他们找不到也不用担心,只要咱们能坚持到那只大鸟引领官船来到,也一样可以脱险,也一样可以回中原。”
冷月影说:“就怕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看着冷月影神情落寞的样子,王兴绝无仅有地发出了多愁善感的叹息,转头对雷星说:“雷兄弟,现在才真正到了你的霹雳弹显威风的时候了。”
雷星重重地点点头,面孔无比严肃凝重,不由自主地把手按上了腰间的弹囊,感觉霹雳弹从未有过的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