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气势汹汹,每一张面孔都写满惹是生非的嚣张,八道眼光投射进屋里,仿佛要把铁匠铺砸烂。
哈马尔脸色变得惨青,往后退了一步,说:“安东尼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兽人身后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说:“对不起,老哈马尔,你故意压低物价,违反铁匠行会规定,这是极其恶劣的影响,我现在奉命查封你的铁匠铺。”
“你你敢!”哈马尔浑身哆嗦,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抖出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伸到他面前:“看到了吗?铁匠行会和港口总商会共同签署的命令,你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这不可能!接生意是我的自由,你们管不着,这间铺子是我的私人产业,更和你们没关系,快给我滚!”即使老实人,在切身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也会怒不可遏,铁匠铺是哈马尔的安身立命,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男人满脸都是笑意:“你不服从商会的命令吗?”
哈马尔抓起一把铁锤色厉内荏地说:“你、你们‘蓝色火焰’铁匠铺何时又代表商会了?我看你们一定是出钱卖通商会会长才签下的命令,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力。快点离开,我要关门了。”
沈之默脑筋一转,立即明白这是哈马尔的竞争对手恶意打击。利用种种手段压迫、欺凌同行业者直至对方破产倒闭或退出该行业、区域,原是商业上的拿手好戏,自无可厚非,不过欺到沈之默头上,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蓝色火焰”铁匠铺的安东尼不耐烦起来,吩咐兽人:“把他扔到外面去,库泽斯卡尔港所有生意人都必须接受商会的管辖,不然我会申报港口管理委员会直接剥夺你的居民权。明白吗,再不服从你连住在这儿的资格都没有。”
哈马尔气得胡子直翘,紧紧攥着铁锤不说话。
安东尼走到屋子中间,踢翻火炉,灰烬漫腾,搁在上面的两条花边鲽飞了起来,冲沈之默说:“蠢物,快滚吧,库泽斯卡尔港可不适合外乡人呆。”
哈马尔大怒,铁锤朝他直砸下去,只是脚步虚浮,准头奇差,离安东尼尚有两三米距离,眼看抡不到他身上。
兽人是个担当保镖打手的货色,没等哈马尔站稳,便从腰后抽出铭刻有“蓝色火焰”字样的黑铁砍刀搂头搂脸砍将过去。
哈马尔虽然常年打铁练就一身好力气,但限于自身原因,哪里能是兽人的对手?铁锤、砍刀相交“当”的一声,擦出连串火星,铁锤远远飞开,砍刀已斩入肩膀骨头当中。哈马尔嘶声惨叫,鲜血喷洒一片,腥气立即弥漫开来,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艳红色。
安东尼拍拍手说:“这下可好了,他试图行凶杀人,我们正当防卫,管理委员会一定会这么认为的。喂,再补他一刀,看着真不顺眼。连这个黑头的外乡人也收拾掉吧。”
哈马尔又惊又怒,眼看还带着血的锋利刃口迎面而来,不禁闭上眼睛等死。
“等等。”沈之默说。刚才相距较远,没能及时阻止兽人,心中深深自责,慢慢站起身,右手抓起拱嘴钢钳。
安东尼斜了他一眼:“传闻说连雪夜酒馆那几个赌鬼都不敢惹你这个外乡人,我们正想领教领教,不过传闻往往没有依据。迪夫,给他点颜色看看。”
兽人一脚蹬倒老铁匠,砍刀向沈之默劈了过去,度飞快,力量沉重,空气中荡起刺鼻的血腥味。看样子这一刀要在砍在身上,能把人当场分成两半。
同样的对敌场面,沈之默身处血雨腥风的江湖,没经历过一千次,至少也有八百次,这绿皮肤的兽人就和练开碑手、铁布衫的浑汉差不多,除了力气大点,要招式没招式,要内力没内力,要后着没后着,基本是等着挨揍然后倒地挺尸的龙套。
沈之默心中已下杀机,钢钳迎向兽人平平伸出“嚓”的一下,正好把砍刀钳得稳稳当当,钳尖紧紧扣住刀身的槽口,时间方位拿捏极准,倒像是兽人自动把刀送上去让他钳住似的。别人见似是巧合,却不知他这招峨嵋绝学“穿花手”日复一日,练了多少寒暑,便是漫天飞舞的蚊蝇,也能一捞手臂随便拍下三五十只。
兽人怒吼一声,用力回夺。沈之默猝不及防,猛觉巨力涌到,钢钳抓握不牢,险些脱手飞开,这才想起自己一身精纯内力早已十去**,不由暗暗叫苦。
安东尼十分诧异,按说兽人这一劈之力不是普通人能抗拒得了的,通常情况下刀过人分,简直不用想像,只管考虑后事。眼前却让那外乡人看似轻而易举地用一把小钢钳挡住,难怪有人说他是南部丛林沼泽来的野蛮人,须知野蛮人也是以凶悍著称的。
其实这只是电光火石一瞬间,沈之默即使丧失内力,又岂会把只有街头斗殴经验的兽人放在眼里,趁对方愕然的片刻,松开钢钳,反手为掌,一招精妙无比的“小擒拿手”径去夺刀,端的是胆大心细,一般人面对锋利刀刃,又岂会生出夺刀的念头?
那兽人哪知反击来得如此迅捷,仗自己力气大,又再次向他砍下,然而已被沈之默欺近身前,根本施展不开。这等慌张的应敌方式落在行家眼里,真是贻笑大方。
兽人只觉手腕麻痹,右手神门穴被沈之默狠狠戳中,砍刀在没有人觉的情况已经落入对方手里。
安东尼几个站旁边抱着胳膊看好戏的人眼睛一花,本待得意洋洋叫骂,顿时改口叫道:“该死的愚蠢的兽人,你不会连野蛮人都打不过吧?他娘的给我用点劲!真没用。”
那兽人脑子浑浑噩噩,兀自拼命思索为什么砍刀突然到了对方手里,沈之默却容不得他呆,当下激出仅存十分之一的内力,在他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一个手肘横掠过去。
狭小的空间里突起暴风,站得较近的人甚至感觉窒息。搁在门头的蜡烛呼地一下,火焰斜飘,接着变暗,险些熄灭。
任何人都想不到以他看似瘦弱的身躯,竟能出如此狂猛绝伦的力量。
仿若波涛翻滚,骇浪击石,兽人踉跄跌倒,倒撞半边铁架子。只见脸上血肉模糊,鼻梁塌陷,獠牙崩断半枚,双目圆瞪,只懂骇然望着对方。
沈之默将砍刀望后一甩。砍刀哚地插进货架木板,刀柄兀自颤动“仙翁仙翁”地鸣响。
谁也没有见过如此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的身手。两人好似苦练过配合一般,沈之默刚抬手,兽人就飞了出去。可是在这港口又能有谁是迪夫的对手?据说这凶狠的兽人前年曾生生撕裂了两只体长四米的成年雄性利齿鳄,力气大得无法想像。
兽人呼哧呼哧喘气,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深感受到不可原谅的侮辱,暴哮一声,声如霹雳贯耳,那插在货架的砍刀被声波激荡,颤动频率更大了。
“对,迪夫,把他撕成碎片,别让野蛮人能够践踏雷龙部族勇士的尊严!”
脑海中的念头还没转完,外乡人再一次让安东尼此生无法磨灭的印记变得更加深刻。
沈之默整个身子腾空,隐含螺旋劲的夺命双连环鸳鸯腿飞起,拐了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弧度,两条腿一左一右夹住兽人的脖子。脚背触碰粗糙的绿色皮肤,内力狂泄而出,有若实质的杀伤性武器。皮肉、血管纷纷被螺旋劲内力绞碎,霎时间红光冲天,热腾腾的鲜血仿佛破碎海湾的浪潮涌了出来。
而那可怜的兽人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眼瞪如铜铃,想伸手去拿他的腿,手臂伸到一半,再也抬不起来。
轻飘飘地落下,四周扫了一眼,刚才那种凌厉暴戾立时消失不见,吐了一口浓浓的唾沫到地上,转为极平淡的语气对安东尼说:“把它舔干净,刚才的事我就当做没有生过。”这是沈之默激怒敌人、打击敌人自信的一种招数,懦弱者斗者全消,还有困兽犹斗者也会因为情绪失控而不再构成太大的威胁。
兽人伤势沉重,脖子几乎被折断,轰然倒下,手掌不甘心地捏了捏,向安东尼透出求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