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少聪在傍晚的时候开始发烧。原本这种术后发烧是比较正常的现象,也在医生的意料之中,只是,当温度持续上升没有下降的趋势时,医生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妙。
周芷兰献血后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身体也有些虚弱,晚上躺下半晌依然睡不着,总觉得要去看看叶少聪才安心,便又穿了衣服起来。还未到达叶少聪的病房外,她就预感到什么,赶紧加快步子奔过去。
一名特护出来,急忙跟刚刚赶到的医生汇报:“病人高烧持续不退,服了退烧药也没有作用,现在已经四十度了怎么办?”
周芷兰脚下步子倏地凌乱,头皮一下子都紧绷起来,情急之下就要冲进去。特护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他“周小姐,现在您不能进去!我们抽了血样正在送检,现在没有弄清病人高烧的原因,您进去只会增加麻烦!”
“不行!我要进去!”周芷兰隔着窗玻璃都可以看到床上的男人烧得面目赤红的状态,她心如刀割,眼珠滚滚落下,巴在玻璃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全身止不住的战栗。
可是,现在是特殊情况,医生护士都不敢有一点点松懈,坚决不肯让周芷兰进去。
白天,叶老爷子和叶世勋、周建国都来了医院,但是叶、周二人现在都是身居要职,日理万机。叶世勋看了儿子一眼,下午就离开了y省。老爷子虽然留下来陪着,但是年纪大了也不能帮什么忙。白素心和陈敏娟得到医生的通知时,便赶紧来到病房外面,原本不打算通知老爷子,可他自个儿还是摸来了。
一行人全都在病房外守着,叶少聪在里面同死神做着殊死搏斗,周芷兰等人在外面备受煎熬。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医生护士一直没有出来。
再次询问了情况,医生告知已经高烧四十一度。这个温度健康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这样经过了大手术命悬一线的重症病人。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紧紧攥着双手祈祷着叶少聪一定要熬过这一关。
周芷兰再次起身,眉目坚定的要求:“医生,我必须进去陪他!”
医生眉头紧皱,显然也为难了。里面住着的人,暂且不他身份多么显赫,单他是国家的功臣,人民的卫士,医生也知道他的命有多么重要。现在这种情况让家属进去,万一家属情绪不稳影响了救援工作,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可若是病人感受到家属的陪伴,意志力坚强起来,挺过这一劫也不定。
叶少聪的主治医生和院长都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值班医生不敢做主,还在犹豫不决,特护又冲出来汇报:“病人神志不清,呓语不断一直喊着丫头什么的——”
周芷兰一把抓住护士“他是在叫我!是在叫我!”
其实,护士也猜到了,病人沙哑的声音虚弱的喊着“丫头”那么亲昵的语调不可能叫着别的女人,只能是他的未婚妻。把询问的眼光看向医生,医生短暂思考,终于同意“你快去换衣服,戴上口罩。病人现在免疫能力下降,千万不能再感染任何细菌和病毒。”
得知可以进去陪同,周芷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白素心扑上来,隔着窗户看着儿子痛苦挣扎的模样,捂住嘴无声的哭泣。
周芷兰回身抱住白素心安慰“干妈,少聪不会有事的!”
“嗯”
叶少聪不安的睡着,脑袋时不时摆动,眉头紧皱,苍白干枯的嘴唇蠕动,时不时出声“老豹,快”、“干掉他”、“我丫头”、“丫头等我回来”
一开始,他似乎还在战斗着,虚弱的声音坚定的吐出一个个命令,到后来,他沉寂了一会儿,就开始一声接着一声喃喃念着“丫头”
周芷兰进去时,一名特护正用温水在给他擦身子,但他很不安分,昏迷中身体还不停的动来动去“丫头”
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周芷兰在他旁边蹲下,嘴唇挨着他的耳朵轻轻低语:“我在,我在”
似乎是为了回应了她的话,男人紧紧闭着眼又喊了两声,周芷兰更加贴近一些,一边攥着他的大手,一边在他耳边连连亲吻“我在我一直陪着你。”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周芷兰挨着他都觉得像在炙烤一般,他呓语的声音小了一些,但还是不安分的摇头晃脑,想必是昏迷中也觉得难受的紧。周芷兰心疼的缩成一团,看向一边照顾他的医生护士,焦急的问:“为什么一直高烧不退呢?你们都没有办法让他退烧么?他的身体都烫手!”
医生也很无奈“我们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验血报告显示正常。现在看来,高烧的原因可能是病人机体遭受重创,免疫力下降,再加上之前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抵抗力也下降了”
“那你们的意思是,现在就没有办法喽?”
医生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的确,现在医疗条件再发达,也是有许多病变是医生无法控制的。比如一些罕见疾病,比如末期癌症,比如叶少聪现在的情况。
周芷兰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了,沉默了一下,收回视线紧紧凝着男人,一手还是握着他的,另一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徒劳的想帮他降温“叶少聪,你坚强点啊!一定要坚强!”
男人还在昏迷,但却无意识的抓紧了周芷兰的手,整个人慢慢安分下来。特护看到这一幕,紧张的情绪渐渐舒缓,眸光有些欣喜的看向旁边的值班医生。
主治医生和院长都赶了过来,对叶少聪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之后,初步认定为是失血过多,心脏供血不足引起的——跟之前值班医生的判断差不多。
他现在身体状况特殊,医生也不敢随便使用抗生素,只好用一些物理方法来降温。周芷兰看着特护做了几遍,自己也明白怎么做了,便接手特护的工作,细心体贴的照顾着高烧的男人。
整整一夜,周芷兰未曾合眼,用湿毛巾覆在他的额头上,手臂上,小腿上。等到毛巾温度差不过热了,又重新换一条覆上去。
男人渐渐安静下来,又安安稳稳的睡着,若不是旁边的仪器还在滴滴答答的响着,周芷兰几乎要以为他停止了呼吸。
医生不断进来查看情况,见他的温度慢慢下降,众人紧悬的心总算是松懈了一些。黎明时分,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里一片明亮,映照着床边趴睡的身影。
医生进来查房,周芷兰一惊醒了过来,赶紧询问:“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检查完毕“情况暂时稳定了。周小姐,你功不可没,看来病人的意志力才是战胜死神最有力的武器。”
周芷兰没有理会医生的夸奖,只是问:“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这个目前不好。他的身体依然很虚弱,现在只是暂时稳定,还需要观察一些日子。”
周芷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点头微笑一下,衷心建议“周小姐,你最好去休息一下。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你可要保存体力。”
“嗯谢谢医生。”
大家想着叶少聪的情况终于稳定,再观察一些日子不定就好转了,心里都不由得高兴了一些。却没想到,这一观察,就整整观察了五天五夜。期间,总是大大小小的状况不断,甚至又被推进手术室一次。所有人的心都被叶少聪的身体状况紧紧悬着,短短几天,周芷兰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更加惹人心疼。
晴朗了许多日子的天气,这两天阴雨绵绵起来,而且雷声阵阵。周芷兰睡了一觉起来,又来到病房里陪着昏迷不醒的男人。阴沉淋漓的天气让周芷兰的耐心不足,用棉签沾了水轻轻涂抹在他的唇上,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医生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可为什么不醒来啊?叶少聪,你是不是很享受我这样伺候你的过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