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许风禾的筷子掉在地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娘娘她怎么了?”
    “听说是不停地吐血,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江首辅和江国舅正赶到宫门口,江首辅差点晕过去,强撑着一口气才进了宫。”
    许风禾神色慌乱:“怎么会这样?那人居然如此狠心,一天里竟敢下毒两回!”
    傅杉脸色低沉,飞快回房取来她平日里用的药箱,拉着她往府门口疾奔:“备马,进宫!”
    两人到了宫门外,太医院的人匆匆赶到,众人也顾不上什么行礼,赶紧往皇后宫里去。
    才进院,一盆一盆的血水,不断从寝殿里送出来。许风禾行医也有了些年头,却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
    一个人的身子里,能有多少血?流干了,流尽了,只怕人也活不成了。
    太医们满头大汗地跑进殿中,傅杉想让她跟着进去,可她却抓住傅杉的手,微微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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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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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老宅。
    “照儿,这几盆喜阴,虽说摆在廊下养着,可也得着人看顾好,免得被日头晒了去。”
    “姑娘放心,奴婢都记住了。”
    方如逸点了点头,和余照从长廊下出来,正想回屋歇息片刻,毛大树却慌慌张张地奔进院中:“姑娘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已经没了!”
    “你说什么?”方如逸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拉住余照:“照儿,他说的是皇后娘娘?”
    余照赶紧对毛大树道:“你可听真切了?前段时日姑娘才进宫给娘娘请过安,说是气色颇好。娘娘素无旧疾,怎会突然没了?”
    “小人听得真真的,说娘娘吃了御膳房送来的桂花糕,呕血不止。宫里以为娘娘能救回来,这消息只告诉了几个皇亲。没想到太医刚赶到不多久,娘娘就没了。
    眼下梁王、汝阳王,还有江国舅一家子,都在宫里。得到消息的贵眷们全堵在宫门外,也不知能不能进去看娘娘最后一眼。”
    方如逸深吸一口气:“立即备车,我们也去宫门外守着!”
    宫门外车马鼎沸,毛大树只得把马车停在路边。方如逸下了车,一名侍女跑过来对她拜了拜。她定睛一看,是顾苑的贴身侍女宝儿。
    “宝儿,阿苑姐姐进宫了?可有什么消息?”
    宝儿摇头:“我家大娘子进去有一会了,什么信也没传出来,不过——”
    她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皇后娘娘的确没了,刚才宫里的太医都被绑着送了出来,全下狱了。”
    方如逸只觉得心头刺痛难当:“怎么会这样?娘娘到底为何会……”
    她有些说不下去,定了定神才继续道:“一块桂花糕罢了,怎会逼得吐血?一定有问题。”
    宝儿点头不已,带着方如逸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我家大娘子在来的路上,也是这么说的。她素来稳得住,面上虽然哭得厉害,但心里一定清明着,定会让陛下彻查。”
    方如逸侧头望着宫城,天光落了,夜色下的城墙更显阴森。
    她知道,这件事肯定和元轼脱不了干系。她以为这段时日,梁王府里安静得如此,元轼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多半暂时停了杀戮。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狠心。
    她默默苦笑,自己怎么能如此大意,指望元轼这个逆贼收手?!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重来一世,或许能改变很多,可人心难测,她也无法时时刻刻掌控一切,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注定。
    “出来了!出来了!”
    宫门外传来一阵惊呼,方如逸忙挤到最前面,先望见的,却是元轼和大着肚子的陈知吟。
    元轼泪流满面,声音有些发颤:“陛下请大家都回去,娘娘喜欢安静,让她安静地走。”
    人群顿时哭起来,可又怕惊扰了皇后,不敢大声,只得低低呜咽着,在残阳下更显酸楚。
    陈知吟靠着元轼,手中的帕子不停拭着眼角,像是哭得脱了力气。方如逸冷眼盯着她,见她被元轼扶到马车边,抬腿登车的瞬间,她的嘴角竟有一丝微若不察的笑意。
    果然是他们做的!
    可眼下她还没有证据,就算闹起来,只怕旁人也不会相信。
    方如逸愤恨交加,极力稳住心神,告诉自己绝不可打草惊蛇。
    梁王府的马车刚走,汝阳王傅逞和陈仪也从宫内缓缓走出,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低着头上了自家马车,只是不见傅杉和许风禾。
    围在宫门外的贵眷们渐渐散了,可方如逸却不肯走,她要等的人都还没出来,她怎能自己离开。
    不多时,她才遥遥望见傅杉和许风禾的身影,两人脸上没有泪,但神情却是万般凄怆,叫人见了,又勾出泪来。
    “逸儿姐姐……”
    许风禾怔怔地走到方如逸面前。
    “今日我在宫里胡闹了一场,娘娘还为我说情。”她的泪落了下来,声音也哽咽了。“姐姐,你说,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
    方如逸听得心里发苦,这个问题,她活了两世,都答不出来。
    “傅世子,今日事发突然,你们定也累着了,先回去歇歇。娘娘的死因,还等着我们去查。”
    傅杉微微点头,带着许风禾上了马车,很快离开。
    夜色渐起,宫门外只剩下三人,痴痴地盼着里面的人出来。眼看宫门马上就要关闭,方如逸才看见三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顾苑目光呆滞,连宝儿上前扶她,也没有一丝反应。她的眼泪似乎都已流尽了,握在手中的素帕上泪痕遍布,宝儿伸手扯了扯,却怎么也扯不下来。
    王家的人扶着她往马车的方向去,方如逸越过她,定定地望着江与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既不痛苦,也不难受,只是这具身体,似乎已是行尸走肉。
    “江国舅……”方如逸上前几步拉住他,不让他撞在宫门上。“我们先回家。”
    许久,江与辰才抬起头,木然地看着她:“回家……逸儿,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方如逸鼻头一酸,眼中差点滚出泪来。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原来江与辰在自己的心中是这般要紧。看到他难受,自己恨不能替他吞下这份苦痛。
    就像从前无数次,他把那些麻烦的糟心的事,统统揽下。
    想来这就是深入骨髓的喜欢了,只是察觉得太晚,太迟。
    方如逸张了张嘴,想了满腹安慰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赶紧搀住江与辰,让余照和毛大树扶着江介,一同上了江家的马车。
    回府的路上,江与辰一言不发,江介却冷静异常,望着方如逸道:“方姑娘,我们之前虽然没见过,但你的事,老夫都听说过。今日你来接我们,多谢。”
    “江首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娘娘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一定有人在背后下了毒手。”
    江介的目光冰冷无比:“你说得没错,今日傅世子告诉老夫,世子妃进宫时,发现给陛下和娘娘的饭食被人下了毒。她故意御前失仪,把那些饭菜全都打落在地。老夫和阿辰得了消息,立即便往宫中赶,本以为今日不会再出事,没想到……”
    他闭了闭眼,又道:“那桂花糕本是送给陛下的点心,因着娘娘爱吃,陛下先让她尝了一块。”
    他的语调里多了几丝颤抖:“有人要加害陛下,澜儿是替陛下死的……”
    “只怕那人想要的更多。”方如逸道。“江首辅可知是谁?”
    “梁王。”
    江介语气平静,可方如逸却听出了藏在那两个字下的恨,有如惊涛骇浪。
    “老夫请陛下在山南给梁王一块封地,本以为至少在世子出生之前,他顾忌子孙福德,不会有所异动。”江介顿了顿。“豺狼虎豹,岂有善心?”
    他望向江与辰,见他仍旧一言不发,对方如逸道:“方姑娘,阿辰自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他没遭过罪,更没受过苦,以后还得请你多多费心。”
    “江国舅人品上乘,才学出众,其实都是他在帮我,我倒一直没为他做过什么。”方如逸握住江与辰的手。“江首辅请放心,不管前路如何,我们两家都一起走。”
    马车到了江府前,早有得了消息的家仆等在门外,江介交代了几句,命下人们都听方如逸差遣,自己很快回房闭紧了门。
    方如逸没去打扰,失去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是何等痛心之事。
    江介是父亲,但更是元昭的肱骨重臣,皇后死了,皇上悲痛难当,有太多的事要他这个首辅去撑。
    魏临送江与辰回屋,方如逸已然成了江家的主母,在堂上直忙到深夜,一一看过丧服的仪制,才勉强歇了一歇。
    江府里的事情多,她干脆让下人收拾出待客的别院,在府中住了五日。
    这五日,她每见一回江介,都觉得这位首辅消瘦了不少。江与辰仍旧不愿开口说些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在皇后下葬的那日才露了一面。
    方如逸在江家住着,对宫里的消息比从前知道更快,听说庆德帝辍朝已有五日,太子日□□着大理寺彻查皇后死因,连口汤饭也没心思吃,昨日已然晕厥。大臣们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第六日头上,江介来找方如逸,提起张盈的事,她这才知道,原来太子早就对张盈有意。庆德帝本想这个月下旨,封张盈为太子妃,谁知皇后出了事,父子两个全然没了办喜事的心思。
    方如逸道:“盈儿是个深明大义的孩子,不会计较这个。张家那边我去说,等三年丧期满了,再提亲也不迟。”
    江介道:“这一点老夫倒不担心,只是如今陛下颓废不起,太子又悲痛难当,总得去劝一劝才好。陛下那边有老夫和朝臣,太子年纪尚小,又突然失了母亲,若是张家姑娘能进宫相伴一二,说不定会好一些。”
    方如逸明白过来:“江首辅放心,我今日便去张家请人。”
    她立即坐车出了门,不到午时,便带着张盈回来。次日一早,江介和徐瑞领着张盈,一同进了宫,送她到太子居住的明德宫外后,两人才往庆德帝的寝宫去。
    张盈虽是头一回进宫,可心里并不紧张难安,只是她在偏殿里坐了半晌,元瞻却始终没来。
    她想了想,起身走到殿门外,问一名小侍女道:“太子殿下今日可起身了?”
    侍女摇摇头:“还不曾,昨日殿下在刑部晕了,只怕眼下还睡着。”
    “带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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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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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连声应是,领着张盈进了太子寝殿。
    殿内昏黄不明,安息的残香似退未退,内殿里挂着一道灰白色的幕帘,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背影缩在床榻上。
    张盈对着内殿行了一礼:“拜见太子。”
    那背影微微动了一下,伸出一只手,立在一旁的太监、侍女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起身。
    “盈儿?”
    元瞻嗓音嘶哑,靠着服侍的太监才勉强站稳。
    “臣女听说太子病了,特来探望。”张盈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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