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导不是特别吸引她。
    但一个好剧本是很吸引她的。
    陆北旌：“大导跟梁平跟王导跟史导都是不一样的。任何一个大导都会更擅长把演员当工具看。你在梁平这里学到的东西，在大导那里可能都用不上，还会挨骂。你也不可能在剧组得到现在这么多的自由。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大导会怎么用你。”
    “我的建议是，如果不是你很想拍大导的戏，很想得奖，只是享受拍戏，那其实不用追求大导。”他说。
    她似乎听出来了一点，问他：“跟大导拍戏不开心吗？”
    陆北旌没有瞒她，点了点头：“参与感太少了。我不是我，我只是导演的工具。我要表达的是导演的想法。”
    得奖那一刻是开心的，但拍戏的时候，受到的精神折磨远胜在普通的剧组。
    他不想让她去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刚好是非常能适应这种大导风格的，《武王传》时梁导那么导，她都没有丝毫问题的接受了，那还是梁平，还有他在，公司保护的也很严。
    剧组出意外是很多的，各种意外都会发生，演员不会保护自己，名气不够大，公司不够强，都会造成更多意外。严重的丢命，普通的残疾，最轻的是受伤，如果是心理问题，那都不叫问题，没有暴露出来的就不是问题。
    很多时候，你是无法理解导演的要求的，你觉得没必要，但是导演要了，你就要做。
    他曾见过一些演员被要求毫无意义的裸露——因为拍好的成片只取了头部的影象。
    他见过女演员被要求穿暴露的衣服——结果成片也只取了头部的影象。
    甚至不是分级和过审的要求——这是一部美国片。
    大部分演员，包括主演，都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当然更谈不上对影片的参与度。
    他是回到国内后，自己组局拍片才真正开始拍自己想拍的片。
    他把以前的荣誉当成是他获得如今地位的阶梯，但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他再去拍大导的片，他反而会比以前更犹豫，更思考有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显然自己拍片更开心，自己组局也更开心，自己当主导更放心。
    他了解她，所以不想让她去。
    不过如果她想尝试，他也不会阻止。
    第531章 她现在认识的人其实还……
    她现在认识的人其实还是不多。
    合作的剧组多了，能称得上朋友的却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不是她不想交朋友，而是同一行的，想交心很难。
    她在跟陆北旌当恋人之前就发现了，这个圈子的路其实非常窄，通常是一个人走上去，剩下的人都走不了。
    她本来也不是很需要友情的人，她自己的感情就比较少，分给孔泽兰、宋诚、陆北旌他们之后，就没多少了。
    但是想跟她交朋友的人很多。在这段时间里，无数的电话打给她，请她出去玩，给她分享八卦。
    她很艰难的应对着。每次回一条信息就能为难上大半个小时，有时甚至会干脆放置半天一天再回，就盼着别再跟她说话了。
    “我觉得我的社恐加重了。”她对他说。
    陆北旌不奇怪她为什么有这个反应，只是担心是不是在剧组遇到了不好的事。
    “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上个剧组有人说你坏话？”他问。
    “肯定有人说吧，我改了那么多戏。”她无奈的说。
    当时她觉得剧成功最重要，得罪人不重要，至少没那么重要。
    都选过一次了，就算被人恨，她也能接受。
    就是她不知道这些来联系她的人里有没有恨她的。
    他明白了，她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他也有过这个时期，现在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剧一红，她就会反过来后怕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是会预设自己做错了事。
    这个除了自己能想开没有别的药可治。
    要么就是另一个办法。
    陆北旌：“王导让你找组，你找了没？”
    柳苇：“在找了，但不好找。”
    自从《武帝天下》后，孔泽兰那边多出不少电视剧的合作邀请，都开了很好的条件，给她各种优待，连张书山和董春河都愿意请，张书山都被钱打动了。
    但张书山很狡猾，他说他不能保证把她请来，他只能保证给出一个和《武帝天下》一样水平的剧本让他们拍。
    董春河就不用提了，梁导那边已经把人提回去了。
    但是这回找上来的剧几乎有六成都是古装历史剧，还有一部分仙侠和架空，似乎都认为她的古装妆扮会成功。
    她一看就没兴趣，都推了。
    其实在拍了两个电视剧后她想回去拍电影了。还是大银幕更爽！
    电视剧是另一种领域的成功，但不得不说，她在电影这个世界更熟，去拍电视剧她就又需要自己组局了，不然她实在不放心。
    而且王导说过后，她还真动了找个大导拍一部电影的心。
    就是他的话也替她降了温。
    是啊，她现在已经算是处在行业的顶端了，所有的人都在为她让路，她在一个项目里的参与度越来越高，她也更加习惯这种宽松的环境。
    那有什么必要再回去吃苦呢？她也不确定她能不能重新接受另一个导演对她新的要求，不给她任何参与度，拍什么都不告诉她，像梁导第一次那样用各种方式逼出她的反应，得到想要的画面。
    她拍完了能得到什么？被虐得失去信心吗？
    她自己想不明白，主要是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会不会后悔。
    不去拍，可能会后悔。
    去拍了，也可能会后悔。
    她提着探班礼物带着疑问去找梁导了。
    梁导在外调研——就是从剧组偷跑出来玩。
    梁导听完后点头：“一山望着一山高是正常的。很多成功的演员都会追逐大导，为什么？他们肯定也都知道大导的剧组不好混。但是这一行业也是需要一点探索精神的。你现在已经没什么可挑战的了。想拍电影，说一句杜海丰捧着钱就冲过来了，不找他也有其他投资人愿意冲你投钱，剧本都可以不看的那种；想拍电视剧，不用说外面堵门的就山呼海啸的。”
    她就笑。
    梁导：“所以，想拍大导的戏了，这正常。”
    她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吗？”
    梁导思考片刻，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我能理解老陆的想法，他不想你去吃苦头。你现在已经成功了，他就像爹妈一样，觉得我女儿现在舒舒服服的拍戏，去哪都有人捧着，快快乐乐的享受工作和生活就行了。”
    “我呢，我是你朋友，那我的意思是别折腾了，你想实现理想，想拍什么戏，找人给自己定制剧本都行，你现在这个势头真的，在这个圈里属于可以随意折腾的了。这种好日子不知道有几年，但现在肯定是，你趁机多享受享受吧。”
    他说：“我要是个导演呢，我肯定也不希望你去找大导拍。”
    她忙问：“啊？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想让我去拍呢。”
    梁平反过来瞪她：“我好不容易把你教成这样了，你去跟大导一学，学坏了怎么办？按我的想法，我可以再用你拍戏拍到你四十岁，只要脸没挎就能继续用，你去跟大导学了一身坏毛病，回来我可怎么用？”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这也让她更加深思演员的戏路问题。
    每个演员都有自己固定的戏路。
    她目前的戏路还算宽。有梁平的缘故，也有陆北旌当初的设计，让她把所有的类型片都拍过了。
    但是大导之所以是大导，功力肯定是不同寻常的。
    万一大导给她设计的形象非常能取信于人，让观众产生强烈的印象，那她的戏路可能就从此改了。
    而且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在遇上大导后会有什么变化，等于这是个未知的问题，都没办法预防。
    总之，梁导也不赞成她去找大导拍戏。
    但人嘛，就是有逆反心理。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她不是为了逆反才一定要找大导拍的，
    而是在陆北旌和梁导都投反对票后，她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仍然在转着找大导拍戏这个想法时就明白了。
    她想去。
    甚至都没有选定一个大导去攻克，她就已经想去了。
    自己的想法最重要。
    她谁都没再提，自己在心里慢慢的想着，孵化着这个想法。
    这时，方芳找上门来了。
    她是来恭喜她《武帝天下》大获成功的。
    顺便给她带来了一个剧本。
    剧本上有一个人的签名。
    年八月。
    年八月，柏林银熊奖最佳导演，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剧本，奥斯卡最佳编剧，日本东京电影节、韩国釜山电影节中的常客。
    这是一个专门撸奖的导演。
    柳苇的课本上还有她的照片，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中年女性。
    但她的电影全是揭露人性阴暗面的那种。
    方芳：“这个剧本，你看一下。年导几个月前找上我，想请你看这个剧本，当时你在剧组，我就没跟你说。现在你出来了，我问了一下，她还在等你。你要是有意思，我攒个局，让你们俩见一面。别有负担，这事杜老板还不知道，你答不答应都由你。”
    柳苇看向剧本的名字。
    名字很有爱《幸福小区》。
    看来这个小区不太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