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餐厅的库存室里,有两个身影正努力在擦拭银器,那是价值昂贵的餐具,每一件都要费心擦过才能发出最美的亮度。
“总经理,为什么你要留下来帮我擦这些东西?”紫堂冬一边不解的问,一边手里也没停,不停用布擦拭着银盘,边噘起嘴呵气。
从总经理室大喊糟糕跑到这里来之后,没想到官另竣也跟着来了。
她以为他很快就会走,他却坐下来跟她一起擦银器,一待好几个小时,现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辟另竣眉眼没抬,淡淡的说:“因为你昨天帮我整理文件。”
他没告诉她,是因为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所以才会一直陪她留下。
紫堂各嫣然一笑,指着自己的肚子,俏皮的说:“可是,昨天我已经支领过加班费了啊,总经理不需要这样辛苦的报答我啦。”
“所以等一下你也要给我加班费。”他轻描淡写的说。
“啊?”她不明白,瞪大眼睛看着他,手的动作也暂停了。
“请我吃消夜。”他解开她的疑惑。
“原来是这样啊。”她报以一记粲笑。“那没问题!”
既然他都开口了,她就好好请他吃一顿,包括今天误会他的部分,都一并请在内。要请他吃些什么好呢?她轻快的哼着日文流行歌曲一边想,吃什么才能表达她的歉意和谢意?
绝不能吃的太寒酸,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呢
“你呢?又为什么答应帮别人擦银器?”他看了她一眼。“难道不知道擦银器很耗时又很费工吗?”
虽然不懂她在唱些什么,不过她的歌声很悠扬、很柔和,听起来很舒服。早上爷爷的情况突然恶化,他的心情原本极端恶劣,可是跟她在一起,他却感觉不再那么烦躁不安。
“我没考虑那么多。”她耸肩一笑。“那个员工是我今天在更衣室认识的一位阿姨,她说要回家帮小孩过生日,可是她今逃谒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三个,被组长留下来擦一百件银器才能回家,她感到非常懊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微扬起剑眉。“于是你就主动提出帮她留下来擦银器?”
她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自己的环境那么困难,却还愿意伸手去帮助别人。
“我想她要是没回去,她的小孩一定很失望。”她笑了笑,继续努力的擦银杯,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总期盼有人可以帮我过生日,可是都等不到,那种心情真的很难受,我可以体会。”
其实这些情节一半真一半假啦,没人帮她过生日是六岁以前的事。到了日本的大妈家之后,每年她的生日都过得轰轰烈烈。
她大妈喜欢把她打扮成全身粉红色的小鲍主,邀请许多同年龄的小朋友到家里来为她庆生,除了冷血的小夏哥,每个人都会送她礼物,她都拆到手软。
后来,等她变成一个少女的时候,她大妈就兴致勃勃的,每年为她开起生日派对,请来五星级饭店的主厨来家里做外烩,还聘请了流行乐团现场摇宾演奏,让每个来参加派对的同学尽情狂欢,也让她变成学?镒钍芑队娜宋铩?br>
而她故意在官另竣面前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无非是为了要让他同情那位打破盘子的员工,不希望自己的帮忙反而连累了那位阿姨被惩以不克尽己责的处罚。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也在看她,她顿时愣了愣。
他长得还真是好看。
他一定不知道他自己的容貌有多占优势,他跟小夏哥是同一类型的男人,是让女人甘愿飞蛾扑火的男人。
炳,又来了,又搞得她好像很懂男人的样子,其实对男人啊,她根本一窍不通。官另竣不知道她心里流转的那些心思,他动容的凝视着她惆怅不已的脸庞,静止了手边的动作。多年冷凝的心似乎被投下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他,心疼她。
“怎么啦?为什么那样看我?”他出神的凝视令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奇怪,自己的脸怎么热热的,她在脸红吗?好奇怪,她为什么要脸红?
“没有,没有脏东西。”他移开视线,那几秒钟的出神仿佛不曾存在。
*****
深夜的小镇市区薄有寒意,在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旁,有间还没打烊的面摊。
“本来有点冷,吃完面后好多了。”紫堂冬笑着喝完最后一口汤,这味道她喜欢,清清爽爽的,喝起来一点也不腻。
在饭店里擦完银器已经十二点多,两人都饿了,他们坐着由官另竣驾驶的深蓝色bmw下山来到小镇,有几个摊贩还没收摊,他们随意坐下来,没想到味道还挺不错的,小菜也卤得很入味。
“老板,多少钱?”官另竣掏出皮夹,付了账。
紫堂冬连忙跳到他身边,扬起眉毛看他。“说好由我请客,怎么可以让你付钱?”
“你可以请我吃别的。”他不甚在意的说,好久没到这摊面摊吃面了,没想到味道还和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老板似乎也已经忘了他。
岁月的洗练改变了一个人,年少轻狂的他和现在的西装笔挺相去太远,有时他对自己也有种陌生感。
“那你还想吃什么?”他的提议正合她意,因为她也还想吃东西,她可是个健康宝宝大胃王,而且还很幸运的拥有一副吃不胖的身材。
他的视线瞄向一边的香肠摊。“烤香肠。”
她也闻到烤香肠的香味了,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好,我请你吃烤香肠,不过你要等我一下,我先到便利商店买个东西。”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便利商店里,没想到他也跟着走进来。
“你去外面等我。”她扭捏地推了推他,浑然忘了彼此的身份差距。
“为什么?”他长腿站的笔直,不移开半步。“我在这里陪你,深夜的便利商店不安全,常有抢匪来打劫。”
“不会那么倒霉啦。”她又把他往外推。“你不出去,我就不买了。”
威胁奏效,总经理总算肯移他的尊步离开了。
紫堂冬在日用品区挑挑看看,最后终于选定一种品牌的卫生棉,拿到柜台付账。唉,生理期来了,当女人可真麻烦呦。
辟另竣会心地莞尔一笑。他一直在玻璃窗外看着她,直到她拿起卫生棉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买女性卫生用品,难怪不让他在旁边看。
“你在笑什么?”
走出便利商店,她斜眼瞪着唇角微带笑意的他,手里拿着纸袋,里头装着卫生棉,那是店员免费提供的。
这人该不会偷看到她买了什么吧?所以笑得那么古怪。
“没什么。”他牵起她的手往香肠摊走去,牵的那样自然,被牵的那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任由他牵着走。
“老板,我要三条香肠!”紫堂冬兴奋的点餐。
辟另竣挑挑眉。“为什么是三条?”
“两条太多吃不下,我们一人吃一条半。”她笑咪咪,理所当然的说。
其实她是想一个人吃两条的,因为烤香肠实在太香了,可是又怕他会耻笑她是猪而作罢,折衷为一条半。
“但我要吃两条。”男人的食量可不像女人那么小,况且他晚餐没吃,回去家里佣人也已经睡了,他不想再找睡前消夜吃。
“真的?”她眼睛一亮,正中下怀。“老板,我们要四条。”
他啼笑非皆的看着她。她的胃究竟有多大?吃的东西跟他这个大男人一模一样,女人不是都很爱减肥吗?难道她不怕破坏了窈窕的身材?
“哇,好香哦!”她忍不住快流口水了。
“哟!看看是谁来了!我们的官老大穿西装哩!”五名小混混模样的年轻男子吊儿郎当的走过来,他们口嚼槟榔叼着烟,长的流里流气的。
“他们是谁啊?你认识他们吗?”紫堂冬小声地问身旁的官另竣。
再白目也知道那些人不是善类,用那种耍大爷的口气讲话,分明想找麻烦,这种场面她在电影里看多了。
辟另竣微眯起眼瞳,一派冷峻。“你们想怎么样?”
带头的混混阿丁随口朝地上吐了口槟榔汁,斜撇嘴角笑笑地说:“不怎么样,只是想跟竣哥你叙叙旧罢了,不会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们吧?”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官另竣断然地道,黑如子夜的瞳眸里盈满了忍耐,神态益加冷漠。
“何必这么绝情呢?”阿丁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你在你老头儿的饭店山庄里混得挺不错的,那里不是我们这种穷人进得去的地方,难得竣哥你出来散心,我们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怎么可以,你说是不是?”
“我不想跟你们啰唆,让开。”他牵起紫堂冬的手要走。
“何必走的那么快嘛,竣哥。”混混阿宽垂涎笑道:“竣哥,你的妞蛮漂亮的,前凸后翘,借我们兄弟玩玩,玩够了就还你”“住嘴!”官另竣森冷瞪着口出秽言的阿宽,青筋暴浮在他的额角,修身养性了两年,还是改不掉他原本火爆浪子的性格。
“想打架吗?”阿丁挑起眉毛。“官另竣,虽然你拳脚很硬,可是想打架也要看场面,你打得过我的人吗?况且你还带着个小妞”
“老大,这小妞就赏给我吧?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干那档子事了,心痒得很,快忍不”
一记扎实铁拳揍上阿宽的贱嘴,把他下巴打歪了一边,官另竣阴阴的沉着险,全身戒备的绷紧了。紫堂冬被他突然挥出的一拳吓的目瞪口呆,脑门好像也被打了一记。
“痛啊!老大”阿宽捧着下巴哀嚎,脸色灰败。
阿丁脸上挂不住,他把烟蒂往地上一扔,狠绝下令“妈的!耙动我的人,给我打!”
“老大说打!”阿丁的人早就伺机而动了,老大下命,正好满足了他们血腥的本性。
忽然场面一片混乱,摊贩全紧张的收一收要落跑,不想趟浑水。拳头挥过来挥过去,激烈的肉搏战暴力极了。
“啊!”紫堂冬尖叫一声闪过不晓得谁踢来的腿,她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没有打架的经验哪!
“你先上车等我!”官另竣轻巧回身利落踢掉袭近的家伙,把车钥匙扔给她,有她在他会分心。
紫堂冬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要!我不要上车,我要在这里帮你!”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是她怎能放他一人独自面对五个恶棍呢?这样太没义气了。
“上车!”他不满意的皱紧了五官,又挥开一记拳头。
“我不要。”她还是摇头,说什么也要留下与他共进退。
“上车!”他又怒吼一声,两眼快因她的不听话喷出火来。她被他的巨吼吓到了。“好好嘛。”
接过钥匙,在那些混混忙着对付官另竣没空理她的时候,她疾速奔回车上,窝在车里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免得他为她操心。
她的水眸在漆黑的车厢里的一眨也不眨,紧张的注视着外头的情况。
“你要撑着你要撑着”她紧咬着下唇,一颗心跳的飞快,视线里全是他的身影。
每当官另竣占上风的时候,她就握紧拳头为他呐喊加油,每当他挨揍的时候,那些拳头就好像打在她自己身上,她也感觉得到痛。当她看到他很帅气的把三个小混混同时打倒在地上,她在心里为他喝采,可是再看看他,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唇角流了血,额角也破了个洞,这是场没有赢家的战役。
“上帝!帮帮他吧!”她真的好担心他,毕竟寡不敌众,他的嘴角都是血,脚步也开始踉跄了。
忽然,外头响起了警笛声。
她精神一振,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方来了,那些怕事的小混混瞬间一哄而散,留下浑身伤的官另竣。
她连忙下车,把他扶进车里。“你怎么样?”看到他伤成这样,她竟然眼眶泛红,心里感到很难受。虽然知道这一切跟自己没关系,那帮人显然早就跟他认识结仇了,可是却隐隐有种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伤的感觉。
“快开车。”他躺在椅背上,双眉拢蹙着,双眼也倦得合闭起来。他不能被警灿诼到,这件事不能让他爷爷知道,否则他爷爷的病情一定会再加重的。
“好。”她发动引擎,明白若是他上了警局,对逸枫山庄的影响会有多大。
等到车子安全离开小镇,她才暂时松了口气。
看到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她决定不叫醒他,凭着来时微弱的记忆将车开回了逸枫山庄的停车场。记性好是她与生俱来的本性,所以她念书的过程才会那么一帆风顺。
“到了,总经理。”她将车子熄火,轻轻唤他。
月光下,他的俊颜有点儿瘀肿,他的剑眉深蹙,好像很痛苦,鼻梁和下巴都有血痕。
“总经理”她再唤他。仍旧没反应。她觉得不对劲,有点急了,用了点力摇他的肩膀“总经理!你醒一醒,你醒一醒!”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他该不会是
“你你呜呜”她抽噎两声哭了。“你可不要死你不能就这样死了”
他总算张开了眼睛,被她的哭声给吵醒的。“不要再哭了,我没事,不会死。”
“喔你醒啦。”她连忙止住哭声,破涕为笑。“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看你连动都不动,还以为你死了。”
“我这种人的生命力没有那么脆弱。”他自嘲的一笑,牵动嘴角伤口,痛得蹙起眉头。“答应我,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那些人要找你麻烦?”她抽出面纸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她不喜欢听到他那种轻蔑自己的语气。
他微扯唇角,眼神骤然一冷。“这是我自作自受,年轻时候不懂事惹下的麻烦,现在报应到了。”
她不禁想到许窈瑛告诉她的,他有黑道背景,入过监牢看来那些事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一个谜样的男人,很难了解可是,她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因为这样而惧怕他,反而更想了解他。
“你买的东西呢?”他突然瞄了她一眼问。
“东西?什么东西?”她莫名其妙的问。
“卫生棉。”他轻描淡写的说。
“啊”她尖叫一声,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唇,她居然把卫生棉给掉在案发现场了,更让她双颊涨红的是,他果然知道她买了些什么,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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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堂冬一进秋枫二号就看到在疯狂打扫的沙咏凡,她卖力的擦拭各项家具,好像想把家具给剥一层皮下来。
“你在干嘛?”紫堂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干嘛抢我的工作?”秋枫二号是她负责打扫的,咏凡都扫完了,她还扫什么?
“我需要冷静冷静。”沙咏凡头也不抬,继续擦擦擦。
“用这种方法冷静?”紫堂冬啧啧称奇,无事一身轻,她顺手从咖啡壶里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喝。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沙咏凡严肃的抬起眼,眼眸里是片令人同情的悲伤。“我见到东哲大哥了。”
“真的!”
紫堂冬眼睛一亮,很为她高兴。“你们在什么地方见面的?他跟你说了什么?跟你求婚了吗?”
“他跟我说”沙咏凡深吸了口气,面露苦笑。
“他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也快要当爸爸了,欢迎我去喝他的喜酒。”
她多希望昨天下午是场梦,不要去那间下午茶餐厅就好了,不要见面,她就可以永远抱着天真的幻想,不要醒来。而现在,梦想破灭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她整夜以泪洗面,失眠到天亮。
“老天!”
紫堂冬发出同情的抽气声,虽然不敢相信,可是看沙咏凡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八成是真的了。
“所以,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再住下去也没意思。”沙咏凡落落寡欢的说。
“不不!你继续住在这里。”
紫堂冬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止。“反正已经预付了两个月的住宿费,你就放松心情当渡假,顺便陪陪我,不然我有事的时候要找谁商量?我们是一起进来的,你不会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沙咏凡为难地蹙着蛾眉。“可是”人家都已经有对象要结婚当爸爸了,她留下来只是徒增感伤而已,何必呢?
“叮咚”
门铃响起,紫堂冬跳起来“我去开,你快扔下抹布!”要是许姐来查勤就糟了,会被捉包。
“沙咏凡小姐的客房服务。”服务生推着餐车站在门口。
“我没有叫客房服务啊。”沙咏凡一脸莫名其妙。
“喂”
紫堂冬暗示的对她眨眨眼,示意她收下来,待会再说,不要让人发现她在这里摸鱼。
签了名,沙咏凡把客房服务收下了,打发服务生离开
“哇!草莓蛋糕耶!”
打开餐车上的铝盖之后,紫堂冬兴奋的欢呼一声。
“看起来好好吃哦!布满了新鲜草莓和鲜奶油,是谁送给你的啊?”
“我不知道。”沙咏凡双眸迷惑,她的心跳得好快,知道她爱吃草莓蛋糕的人
“宗飞煜”
紫堂冬拿起旁边的卡片,读上面的字。“这个字是念煜吧?还是念立?”
原来是宗飞煜啊,沙咏凡一颗陡升的心又降了下来。奇怪了,宗飞煜怎么知道她从小就喜欢吃草莓蛋糕?
突然,她的心咚地一跳。宗飞煜是东哲大哥的秘书,难道,是东哲大哥叫他送的?
这个想法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是一想到怀孕中的洛莲,她忽尔兴奋的心情急速冷却了下来。
如果东哲大哥是那种趁着未婚妻怀孕时想乱搞的人,那她可是会对他非常失望的。
而如果,他以为她是那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未婚夫来段风流韵事的人,那么,她会很伤心,非常非常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