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礼部尚书七绕八绕地说完,苏雪立刻明白这位尚书大人其实和自己所想的差不多,那就是多拉些人入伙,出了问题大家一起担。
历来太史局的人动动嘴皮子就让礼部上下忙得鸡飞狗跳,还要提心吊胆,礼部的人早就恨得牙根痒痒。事情办好了,太史局的人居首功,事情办砸了,礼部的人担罪,换作是谁也受不了这种鸟气。
苏雪颇为感慨又无奈地说:“尚书大人问我对祈福有何想法,怕是找错人了,我连宫中的规矩礼数都所知甚少。”要拉自己当垫背的,显然这位尚书打错主意了。
礼部尚书额上渗出点点汗珠:“太史局的人这不是要我们的命么,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说到此处他长嘘短叹了一番:“我在礼部快三十年了,从未见祈福能医病的,他们却还言之凿凿。”
苏雪说:“这事说起来,就只有天知地知,太史局的人知!他们在星象上‘看’到了什么,尚书大人不觉得该去请教一下么?”
礼部尚书愣了一下,随即一拍桌子:“不错,我这次就听他们的。”然后向苏雪躬躬身:“多谢公主提醒。”
苏雪道:“尚书大人何出此言,我们不都是为了皇上的龙体早日康复么。”
“是是是,公主说的是。”
苏雪刚想起身告辞,吴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过来说:“公主,老奴可找着你了。娘娘要见公主。”
礼部尚书道:“想是娘娘也很关心祈福之事,还请”
苏雪站起身:“尚书大人放心,我会对娘娘说。此次礼部和太史局都很尽心尽力。”对于这些事,她不想花什么心思,但参与进来的人越多,自己就越安全。
礼部尚书明白她的意思,陪笑道:“恭送公主。”
离开礼部,苏雪小声问那太监:“王公公可知娘娘突然召见所为何事?”之前吴皇后明明暗示她不要进宫。
王公公回手让跟在后边的小太监退开些,道:“娘娘收到苏大人的一封折子。显得很不高兴,并立即派了人去召苏大人回来!公主可要谨慎提防些。”
苏雪心中一惊,难道苏义还是上折弹劾三皇子了?虽说这节骨眼让娘娘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只要吴皇后有那么几分相信,对自己就极为有利,但苏义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上这种折子,丢官是小。弄不好可是会赔上性命。 “多谢王公公提醒。”
王公公嘿嘿一笑:“老奴什么也没说。”
吴皇后见到她便丢了封折子到她脚边:“襄宁。你好好看看!你认为本宫要怎么处置上折的人。”
苏雪大概一看,正如她所料,苏义将所有事情都写在了这封奏折上,从太子弘的事到毒花案再到三皇子勾结贵西王,以及借鹰狼组织铲除异己之事全提到了。而且写得极为详细,用词牟利,毫不留情,等于是把三位皇子骂了个遍。难怪吴皇后会气得面色铁青。
看得苏雪手心直冷汗,她要怎么回答?说折子上的话是一派胡言?那苏义就死定了。但若说折子上所言属实?又没什么根据。到头来可能会被治个同谋或包庇之罪。
而她一时间猜不出吴皇后是什么心思,为什么要把折子给她看,还询问她的意见。她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娘娘,这折子是何人所写?据我所知妄议其中任何一件事可都是死罪!而上面提到的事更是耸人听闻。”然后她话锋一转:“不过倒是解开了臣心中不少疑惑。”她这样说首先让吴皇后明白,写这种折子的人已经是报了必死之心,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后再尽可能地说明其中一些事是有根据的,以争取时间,保住苏义性命。
吴皇后眯了眯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雪见吴皇后既然想听,说明她有几分相信的。“襄宁不久前被人行刺,将刺客拿下后,她所供认的一些内容,与这折子上所说的竟出奇地吻合。”
吴皇后不安地轻嗑护甲:“那刺客人在何处?”
“回娘娘,刺客已经让我放了。”
吴皇后十分惊讶:“放了?”
苏雪道:“因为她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并且都是受人胁迫,其本人也有心悔改,襄宁想与其被那个组织追杀,不如”说到此处她显得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
吴皇后轻叹:“你竟然会相信这种话!”然后恍然道:“你是怕人报复?”
苏雪显得极为认真地道:“当然不是,臣怎么会怕他们呢!只是这刺客本非我帮人,襄宁只是觉得杀了她也无济于是,不如让她劝说组织的人离开大宣,回她们的族地去。”
吴皇后听罢竟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本宫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又有手腕,没想到”
苏雪明白以吴皇后的观念,凡是敌人就要软草除根,让她以为自己胆小怕事,就更说明自己所言属实,因为一个怕死的人,怎么会冒险替一个必死的人辩解呢。“娘娘,那刺客写了份供词,现在我手上,只是还没来得及呈给娘娘。”
吴皇后脸上的怒容退去,却浮现出一股悲哀:“供词你先妥善保管,眼下没有什么比皇上的龙体更重要。祈福的事准备如何了?”
苏雪说:“刚刚见过礼部尚书,他很重视此事,并想请太史局的人一起主持大礼,以免有所疏漏,襄宁在礼仪方面给不了什么意见,只能听从各位大人安排了。”
吴皇后“嗯”了声:“一定不能有任何疏忽。本宫累了,你先下去吧。”
苏雪把苏义的折子轻轻放到桌案上,离开怡心殿。她觉得吴皇后心里清楚苏义的为人,不然也不会委以重任,而对于折子上提的及的事,她不可能一点不知,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不过苏雪也知道,不出意外,吴皇后召苏义回来,会再次将他下狱的可能性很大。
晚上沐嫣然过来道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公主,皇上已熬不过几日了。”
苏雪愕然:“沐统领如何知道?”
沐嫣然苦笑:“公主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吧?再说这么久了,即使做得再保密也总会有些消息走漏。”
苏雪默然,沐嫣然想查什么事很少有查不到的,再说她跟随吴皇后多年,单是察言观色也能看出个大概。
而今日她也看出吴皇后心神恍惚,若非皇上病情危急,吴皇后怎么能把苏义的折子和自己所说的供词搁置下。
沐嫣然凝视苏雪片刻:“后天公主要去白云寺祈福,这如何是好?”
苏雪此时心乱如麻,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皇上就要驾崩,为何还没立太子?”
沐嫣然道:“兴许有两个原因,其一,皇上一直神智不清,所以没有办法写。其二,圣旨已经拟好,但娘娘没有拿出来。”
苏雪认为第二种可能性较大,吴皇后迟迟不宣召,原因大概很多。她把持朝政多年,深知权利之争的规则,如今皇上将死,她更要握些筹码在手,又或是以此当条件,想继续辅政。至于是否因为对几个儿子失望,不放心交出朝政,也不无可能。
“沐统领,别的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没有大动作。”
苏雪想了想,叹了口气:“大概所有人都在盯着我此次祈福的事呢。”
沐嫣然点了下头:“也许,公主可千万不能出差池啊。”
苏雪道:“这哪里是我说得算呢?就算祈福顺利,皇上病情若无起色,我必难脱罪责啊!而到时大宣必然生变。”她再次站在了风口浪尖。
沐嫣然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凝重:“如此公主要早作准备。”
苏雪用力捏了捏手指:“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