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一瞬的静止。
    方天牧没有作任何回应，对视了几秒发现李君悦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眼里全是茫然，几不可见地挑了下眉。
    李君悦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一道稍显冷淡的声音响起：“简历。”
    李君悦连忙将简历递上，方天牧接过简历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看了眼还站着的李君悦，指着另一端的空沙发道：“坐。”
    “谢谢。”李君悦采用标准坐姿，以一种谨慎迎战的态度对待。
    方天牧头也不抬，来回翻着简历：“刚毕业？”
    “嗯，刚毕业。”
    “没工作经验？”
    “嗯，没工作经验。”
    “汉语言文学专业？”
    “对，汉语言文学专业。”
    对于这样诡异的问话，李君悦像复读机般重复着，脸上挂着快要僵硬的微笑，可惜方天牧连头都没抬过。
    李君悦不明白了，简历就那么几页有什么值得深究需要一直盯着看……
    “英语能很流畅的对话么？”终于，方天牧抬起头问道。
    李君悦被那双极富压迫感的双目一凝，实话实说：“……不能。”
    “懂行业术语么？”
    李君悦冷汗滑过。她回家听父母说郡豪是省内地产行业的翘楚，因其独特的管理理念和强大的人才凝聚力，短短十几年就在全省各大中小城市拥有数十个项目，目前资产已逾百亿。父母还担心她面试的时候会被问到专业问题，结果还真遇到了。
    李君悦继续诚恳：“……不懂。”
    方天牧犹豫了下，问道：“会写公文么？”
    李君悦吞了吞口水：“会！写作是我的强项！而且我还会熟练使用各种办公软件！”
    李君悦紧张地盯着对方，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见对方喉头滑动，还没说话就听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响起，反倒把李君悦吓得抖了抖。
    方天牧接过电话，也不知对方说什么，就见他起身说道：“嗯，好，我马上到。”
    接着留给李君悦一个高大背影的同时丢下一句话：“在这等我。”
    李君悦见方天牧毫不留情地走了，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鉴于自己面试面到一半被人丢一边的事实，她觉得她完全没戏，本想偷偷遁走，但方天牧临走时说的话又让李君悦觉得开溜不妥，于是傻乎乎坐在沙发上一等就是一上午。
    “哎？李君悦，你怎么还在这儿？”阮情探头进来，一脸惊讶。
    “额……负责人让我在这等他。”李君悦笑得很尴尬。
    “这样啊，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阮情见李君悦楚楚可怜，再想到那位大神的行事作风，不由得一阵汗颜。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就见方天牧出现在走廊尽头。
    方天牧看见李君悦，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打量。李君悦只觉自己被一双极具压迫感的黑瞳牢牢锁住，莫名一阵心虚，渐渐低下了头。
    “明天早上九点准时上班。试用期三个月。”
    诶？李君悦抬头，表情呆愣，似是不敢置信。
    方天牧看着李君悦，幽深的瞳里映出一双透出迷茫光泽的小鹿般的眼眸：“其他不懂的明天问阮情。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这句话是对阮情说的。说完也不管李君悦，转身进了里间。
    这是什么情况？谁来告诉她这个随意得过分的面试到底是个什么鬼？那些高频率出现的hr面试题呢？这真是传说中很牛逼的郡豪集团么？
    然而，当李君悦站在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前，看着桌上熟悉的笔筒和像切割机分割过的文件时，她终于相信是事实了——还有什么比站在曾经属于方天牧现在属于她的桌子前更让人感觉深刻的呢？
    “情姐，我没记错我应该应聘的是行政文员，行政部门不是在刚才的八楼么？”
    “谁给你说我们招的是行政文员？你是总裁秘书好么？”
    李君悦转眼看向没有关门的里间，明晃晃的水晶名牌异常刺眼。李君悦只觉呼吸不畅：“方天牧？总裁？”
    见李君悦一副风中凌乱的模样，阮情感到诧异：“你不知道？”
    “没有门牌……”
    阮情扶额，试探性地问道：“你怎么投的我们公司？之前没做过相关了解么？”
    李君悦弱弱地摇头：“额……看见有招聘就投了……”
    这下换阮情风中凌乱了。她强迫自己镇定、冷静、淡定，在无数个吐息之后拍了拍李君悦的肩，颇有些无奈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诚实的……”
    没有出挑的能力，也没有过硬的背景，仅凭总裁一句话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呆萌小丫头就进入了人人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进入的郡豪，也不知道生存前景如何，阮情只能默默在心里为李君悦点了根蜡烛。
    见时间差不多，阮情拉着李君悦边往外走边说道：“总裁要来了，你先去换衣服吧，我交待你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李君悦从更衣室回到办公室，方天牧已经到了。也不知是不是中央空调开得太大，李君悦只觉房间里温度比刚才低了几度。
    李君悦犹豫再三，敲响方天牧半开的门：“方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埋首桌前坐得笔直的方天牧抬头冷冷瞥了一眼，目光落在李君悦的胸前：“工牌呢？”
    “行政那边说没有得到通知，还不能确定我的职位，暂时没有做我的工牌。”
    方天牧皱眉：“打电话给行政部门，叫行政主管到我办公室。”
    “我没有电话……”李君悦咬牙，怯怯地道。
    一道冻死人的目光扫来，李君悦以为对方要发飙，却听方天牧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说道：“桌上文件框第二格第一本资料夹第一页。”
    “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方天牧叫住李君悦，指了指她的脚，“明天穿跟在三厘米左右的黑色皮鞋来。这里不是茶馆，你也不是端茶递水的小妹。你个人形象好坏决定别人对公司的印象是否良好，明白？”
    李君悦不自觉缩了缩脚，因为没想过第一天上班就要穿正装，也没做啥准备，领了正装后，阮情临时从扫地阿姨那里借来布鞋救急，没想到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好的，我下次注意。”
    “下次？”方天牧加重了语气。
    李君悦头摇得跟拨浪鼓：“不！没有了！”
    公司的行政主管是个年纪三十上下身材高挑的美女，名字叫蔡琳琳。蔡琳琳进里间后顺带把门关上了，李君悦听不到任何声音。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只能看到蔡琳琳背对着她，将方天牧挡个正着。不多时，蔡琳琳有转身的趋势，李君悦立马低眉顺首装忙碌，没看到离开前蔡琳琳颇有深意的目光。
    李君悦明显感到蔡琳琳心情不如来时美丽，转头偷瞄房间里那位，依旧是一张酷得要死的扑克脸。
    伴君如伴虎是不是形容她现在的状况？一直惴惴不安，总想要从那张冷漠的脸上揣摩出什么……
    感觉到自己被偷窥，方天牧抬眼扫来，李君悦赶紧低头，将阮情之前的交待细细写在纸上，防止自己忘记。
    “六字方针”：眼明手勤嘴严。
    “三不准政策”：不准关机，不准喷味道浓郁的香水，不准在办公室吃早餐。
    写到这时，李君悦还着重在早餐下面画了几道横线，以示重视。看来方天牧不但洁癖强迫症还龟毛，连吃啥喷啥都要管，虽然她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但早餐却是个难题，她作为起床困难户的一份子，是绝对没办法在家把早餐解决的……
    哎！李君悦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那么荣幸和boss共处，她到底能不能胜任呢？
    午休时间，阮情带李君悦去食堂用餐，当李君悦在美轮美奂的水晶灯照映下，看着各式各样的菜品、甜点、水果在长桌上铺排开来的豪华壮景，饱受半天高压的心灵总算得到一点抚慰。
    这时蔡琳琳端着餐盘走到李君悦身边：“你叫李君悦是吧？”
    李君悦不明所以：“蔡主管，有什么事么？”
    “你的工牌做好了，一会过来拿。”说完对阮情点点头转身走了。
    阮情看蔡琳琳走远，问李君悦：“怎么了？”
    李君悦把工牌的事说了一遍，阮情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为了个工牌把行政主管叫进办公室？总裁到底发什么神经？阮情不由得多看李君悦两眼，语重心长地道：“你去的时候多余的话不要说，拿了工牌就回办公室。”
    行政部门女生居多，午休时间自然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办公室里热闹非凡。
    李君悦对靠门坐着的圆脸女生说道：“你好，我是今天上午入职的李君悦，我来拿工牌。”
    圆脸女生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工牌？你哪个部门的？”
    这时圆脸女生斜后方的工位站起来一个浓眉大眼的高个男孩，声音不算小地说道：“李君悦？你的工牌在我这儿！总裁秘书是吧？”
    轰！整个世界安静了。哗！整个世界哗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