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小顾，你可算来了。”
    房改局的大姐一看顾金水来了，赶紧拿起椅子上挂着的外套。
    顾金水跑的一身汗,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大姐，怎样,有消息了”
    “可不是有消息了，”大姐风风火火地吩咐同事自己出去一下,然后拉着顾金水出门，直上公交车,“今儿个早上放出来的房子，我一下就想到你了，赶紧打电话。”
    “哎呦，真是多谢您。”
    顾金水眼明手快，给大姐挑了个位置坐，自己在一旁站着,“这房子怎样啊”
    大姐对顾金水的懂事很是满意,她笑道“就在那服装厂附近，一进院，离你们大院也近呢,我告你，你可得快点儿下手，这屋子一出来，没几天肯定就卖了”
    “那肯定那肯定。”
    顾金水连连答应。
    他可太了解北京现在的房子是什么情况了,现在别说买房,就是租房，条件好的房子也是打破头。
    像山虎租的那一个单间，一个月要八块五,还是豆子他消息灵通，帮忙先租下来的。
    那大姐也真是没说一句虚话。
    那一进院就在大杂院附近，走十五分钟左右到，离服装厂更近，走路只要十分钟。
    顾金水里外瞧了瞧，这院子摆了不少木头，杂七杂八的东南角还有一个地震棚，砖头砌的，上面是油毡铺顶。
    “怎么样算上这地震棚，这屋子也有三间房了，怎么也够住了。”
    房子主人是个大爷。
    大爷年纪不小，头发花白了，老态龙钟，出来的时候，顾金水还上去扶了一把，怕老大爷给摔了。
    “好，这屋子当然是没的说。”
    顾金水倒是没挑刺。
    挑也没用，房子现在就是抢手，尤其是这种小一进，人家买不起二进的，也等不到单位分房，这一进的房子挤一挤还是能买的。
    这一个院子估计是建国后才建的，白墙红砖，里面格局是当中是厅堂，左右各一间房，房子建的很简单。
    要价也便宜，只要1100。
    “一千一”
    顾金水有些诧异。
    老大爷道“是啊，怎么了，嫌贵啊”
    顾金水听出来了，老大爷话语里带气呢，他笑道“贵是当然贵，不过也值这个价，这房子保养的这么好，买了肯定不吃亏。”
    “你还算有些眼光。”
    老大爷有些感叹地说道“这房子我跟我那老伴当初花了三年才一点一滴建起来的，谁知道我那老伴没福气，没几年就走了，这么些年，没少有人要买，我都不答应。现在要不是急着回老家，我都舍不得卖。”
    老大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那大姐道“大爷，您回老家去也是享福啊，老家一堆亲戚，那不热闹。”
    大爷脸色好了些，但还是坚持道“我眼下就靠这房子养老了，一
    千一一个绷都不能少。”
    “这”大姐有些为难地看向顾金水。
    她也知道顾金水的价格就是在一千这里。
    “大爷，大爷，”一个男人在外面拍着门，声音不小。
    老大爷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走到门口，拉开门栓，“喊什么喊。”
    “大爷，我亲大爷，这屋子您要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说话那男人戴着镜，正四方身材，那军大衣被他撑得像是一张桌布。
    老大爷冷笑道“跟你什么关系啊，这我王家的房子。”
    “大爷，您说这话可不就是见外了不是”
    男人舔着一张脸笑，动作却很强硬，直接挤进院子里。
    他瞅见顾金水在，立刻拉下脸“你们什么人啊，走走赶紧走，我们这院子不卖。”
    “你放屁，老子就是要卖房”
    老大爷咬牙切齿，转过头对顾金水道“小伙子，你能出多少价你说。”
    大姐拉了拉顾金水袖子，低声道“这房子只怕有些麻烦，要不还是算了。”
    那男人耳朵尖，一下听到大姐的话，立刻附和道
    “是啊，我劝你可别买，你要是买了，我三天两头来敲门找你，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你大哥是谁”顾金水乐了，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从烟雾里看那男人。
    那男人指着鼻子，得意洋洋，“我大哥是顾金水，这附近都是我大哥罩着的。”
    “咳咳咳。”
    顾金水本来在抽烟，听见这话，忍不住呛了一下，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
    “哎呀，小顾，你没事吧”大姐担心地问道。
    顾金水摆摆手，抬起手背擦过眼角的泪水。
    他抬起头看着那胖子，“你再说一遍你大哥是谁”
    “顾金水啊，怎么，怕了吧”胖子得意洋洋，摘下脸上镜，上下打量他，“小子，我看你瘦瘦弱弱的，可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你说你大哥是顾金水。”
    顾金水把烟丢地上，踩灭了，笑道“可我怎么不认识你”
    胖子愣了愣，狐疑地看着顾金水，“你别放屁，顾金水长你这样人家都说顾金水人高马大，拳头比砂锅还大。”
    顾金水叹了口气。
    他看向大姐，“大姐，您给做个见证，我是不是叫顾金水”
    大姐愣了下，有些不清楚状况，“你是叫这个名啊。”
    胖子怔住了，脚步下意识后退。
    “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打你一顿教你知道我的拳头有多大”
    顾金水往前走一步。
    那胖子色厉内荏，脸上肥肉颤抖，豆大的汗水往下滴，“你，你，打人犯法的，公安局就在附近。”
    “你打，把他往死里打，就说是我打的，我看我这么大岁数了，公安还拉不拉我”
    王大
    爷怒冲冲，用拐杖指着胖子说道。
    “行啊”顾金水做势要冲上去。
    那胖子吓得赶紧往外跑，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后七手八脚地爬起来逃走了。
    “真是家门不幸。”
    王大爷脸上怒气褪去，脸上满是无奈颓败神色。
    他对顾金水道“小伙子，我也不管你是谁，看在你帮我的份上，你出价别太少我就答应了。”
    “大爷，就一千一吧。”
    顾金水没趁火打劫，他从口袋里掏出二百，“这是定金，买房子的是我家亲戚，明儿个我带他们来跟你签，然后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房。”
    王大爷有些错愕。
    他看着顾金水，心里滋味百般交织，“你倒是个好人。”
    他接过二百，道“那胖子是我媳妇侄子，这房子卖给你们，他肯定还会来折腾的。”
    顾金水笑道“大爷，这您就不用管了，我兄弟多着呢，他倒是要折腾，腿都打断。”
    这种欺软怕硬的小混混，最没胆量了。
    自己刚才动都没动过他，他都能吓跑。
    等关大爷他们家搬家的时候，顾金水带山虎、豆子再带几个兄弟一块儿过来，保管那胖子一辈子都不敢挨着这屋子走。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劝你了。”
    王大爷指着地上那堆木头道“我也不占你便宜，那堆木头是我捡来的，本来想着留着回头卖了，都给你了。”
    顾金水笑着答应。
    他压根没把那些木头放在眼里，那些木头顶多也就卖个几块钱。
    房子的事妥了。
    顾金水赶紧跑了一趟北臧村，把这事告诉了关大爷他们。
    至于添的一百块，他没说，横竖自己在这买卖里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出多一百块就当积德。
    次日的手续走得很快。
    关大爷关大娘还有关大丫看着地契上落下他们家的名字，都有些怔然。
    关大娘更是激动的掉眼泪。
    王大爷有些依依不舍，他道“这屋子的东西我都不打算带走，你们要是要就拿去，不要就丢了。”
    “那真谢谢您。”关大娘连忙道谢。
    王大爷摆摆手，看着跟前一沓钱，心情复杂。
    顾金水道“大爷，您这要走说一声，我去送送您。”
    王大爷怔了怔，随后明白顾金水的好意，道“不用你送，等会儿我老家侄子们就来了。”
    顾金水道“那就好。”
    他先送了房改局那大姐走，悄悄给人送了十块钱红包。
    大姐一看，哎呀，十块钱，“这可使不得，你赶紧拿回去。”
    “大姐您拿着吧，您帮我们买这房子跑前跑后的，够辛苦，要是您不拿着这点儿意思，我可不好意思了。”
    顾金水笑道“何况以后还有的是麻烦您的时候呢。”
    “哎哟，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那四合院我帮你留意着，还没卖呢。”
    大姐笑眯眯收下红包，看着顾金水的眼神就跟看着自家晚辈似的。
    “那可多谢您，改明儿要是有小点儿院子您可得记得我，还是那电话。”顾金水说道，把大姐送上公交车才回来。
    过了一会儿。
    王大爷的侄子们到了，王大爷东西不多，就几身衣裳被褥还有一个牌位，几个侄子把人接走了，王大爷看了看身后的院子，悄悄落下一滴泪。
    至于关家人。
    关大爷关大娘早已忙碌开了。
    两人打水拖地擦桌子，顾金水进去的时候，关大娘忙道“小伙子，明天我们搬家，你们家可得来给我们请啊。”
    “那是肯定。”顾金水厚着脸皮道“到时候我们全家都来，可省了做饭了。”
    “这有什么，你们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关大娘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顾金水见他们忙，便要告辞，才走过院子，眼睛撇过那些木头。
    他走过几步，又匆匆走回来，蹲下身拿出帕子擦拭过一根木头，金黄中带点紫，一股子淡淡的香，掂了掂，分量比一般木头重了不少。
    这不就是传说中千年孕一木的金丝楠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