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来还在那边说呢,总之就是画饼。
说自己家出国之后拿了遗产怎么着,怎么着,反正那意思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家发了财肯定少不了回国照顾妹妹妹夫。
“可别,我们自家日子还过得去,用不着你们操心。”
梁颖没个好脸色,手中搪瓷杯往桌上一搁,当得就是一声,那意思很明显,这事打住。
但梁仁义夫妻跟看不懂人脸色似的。
梁仁义还道“妹子,话不是这么说,你爹走后,咱们梁家就剩下你我相依为命,我这不帮谁都行,不能不帮你啊,就是现在手头有些紧张,而且这出国吧也得有美金啊。”
梁仁义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热情,“这不是我听说咱妹夫在外面也倒腾下兑换外汇券的事吗我寻思跟你们家借点儿钱,再拜托妹夫帮忙看能不能兑换些美金。”
顾金水这等什么都见识过的人都无语了。
合着还连吃带拿的。
跟他们家借钱,让他帮忙兑换美金,怎么不干脆叫他把他们全家都送到美国去
他见媳妇气的脸红了,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便伸出手按住媳妇的手,“这大舅子,兑换美金的事你找错人了,而且兑换外汇券这种事我现在也不插手了,要借钱,我们家顶多也就能借个二十,多的就没了。”
“二十,二十够干嘛的”
徐凤来立刻从椅子上起来,“顾金水,咱们俩家也是亲戚,这些年你们没少挣钱吧,拿二十块糊弄我们,你们是没把我们家当亲戚吧”
“凤来”
梁仁义做出恼怒的模样,拉住徐凤来,“你怎么跟妹夫说话的,妹夫不是这种人”
徐凤来甩开他的手,“不是这种人,你自己没听见他说的话啊,好家伙就借二十块,你同事还多多少少借了二三百给你呢。”
徐凤来说着,拿眼睛睨着顾金水夫妻,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顾优思嘴里呸了一声,抱着顾金水的胳膊,“不,不、不”
这钱可绝对不能借
梁仁义一家子借这么一大笔钱,可非但没能出国,还在黑市上把钱给丢了,叫隔壁宋建设捡了,发了一大笔横财
啥
又有宋建设他们家的事
顾金水心里都纳闷了,这宋建设一家是踩了狗屎运呢,还是跟梁仁义杠上了,怎么回回都指着梁仁义发财呢
不过。
顾金水心里念头打了个转。
他直接道“哥,这钱呢我们家是真没有,我实话跟你说,我们家的钱我自己拿去买古董花了,这钱都花光了,你来晚了,倒是隔壁宋建设,他家比我们家有钱,还有小黄鱼呢,可惜人家也不能借你啊。”
顾金水像是顺口感叹了一番。
梁仁义却仿佛被人后脑勺挨了一砖头。
小黄鱼
梁仁义一下惊醒了,“真
是小黄鱼,他们家哪里拿的出这东西”
顾金水笑了一声这谁知道,保不准是人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这都不好说。”
放屁
梁仁义心里骂娘。
这肯定是那天晚上从梁家老宅里挖出来的小黄鱼
他叔叔以前家里生意做的那么大,给自己闺女留的遗产能没小黄鱼
梁仁义这下没心思跟顾金水纠缠了,见顾金水夫妻都是一副钱甭想借的模样,就拉着徐凤来走了。
徐凤来还有些不情不愿,出了大杂院,她跺着脚道“你干啥呢,咱们钱还没借到呢,这出国后咱们可没营生了,这吃喝拉撒的钱不都得国内攒够了带出去啊”
徐凤来跟梁仁义夫妻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挺有成算的。
他们俩夫妻啥本事也不会,梁仁义倒是会扫大街啊,可不是听说美国那街道上都没垃圾吗那去那边扫大街肯定是干不了的,而且梁仁义也不愿意干这活啊。
夫妻俩这阵子是想尽办法跟人借钱,亲戚朋友同事都借了,拢共凑了小两千,当然,他们也不会直接跟人说自己家出国后不回来了,都说是去投奔亲戚,拿了遗产就回国。
人一听说他们家要发达了,这才舍得借,还有的人是托他们在国外买东西,衣服啊化妆品啊电器啊什么都成,总之是国外的东西就要。
梁仁义又惦记上顾家的钱。
虽然先前他们家有钱的事叫顾家知道,奚落了一番,可梁仁义这不是想着能捞一笔是一笔,而且自己可是梁颖的堂哥,这亲戚开口,总不能不借,便登门拜访借钱来了。
谁知道,梁颖居然是牛心左性,说不借就真不借。
“你没瞧见他们的模样,人家说顶多二十,分明就是不肯借,不借拉倒。”梁仁义哼哼几声,“我还不信,没他家的钱,咱们出不了国”
“那你打算从哪里弄钱”
徐凤来皱眉问道。
她娘家那么穷都挤出一百出来了,要想再弄钱,那是难于登天。
梁仁义冲徐凤来招招手,附耳小声地说了几句,还指了指宋建设他家的方向。
徐凤来瞪大眼,回头瞧了瞧宋建设他们家,眼里都冒着火。
哄着闺女睡着了。
梁颖看向顾金水,“你提宋建设他们家干嘛”
“祸水东引。”顾金水泡着脚,浑身舒坦,“还有一个,媳妇,我寻思他们家要出国,肯定得把家当什么都给卖了,你爹留给你那些东西,我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弄回来。”
梁颖猛地扭过头看顾金水。
她刚才只顾着恼,倒是没想到这茬。
可不是,以梁仁义夫妻的性子,要出国了,哪里还会把她爹留下的遗产留下,当然是变卖成钱都带出去,才划算。
梁颖脸上神色变了变,“这事没那么容易吧要是不成咱们就算了,再值钱的东西也没你重要。”
听见这话,顾金水心里美得冒泡。
他一把抱住媳妇,在梁颖脸上亲了一口,“哎呀,我媳妇真疼我,你就放心瞧好吧,这种事还难不倒我。”
梁颖羞涩,拍了他一下,瞧瞧闺女,见闺女睡得正熟,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顾金水第二天早早就出门了。
他拿了肉票去割了几斤那种肥旺旺的五花肉,提溜着上了陈等兴家。
陈等兴家住的还是以前那小平房,只是孩子都大了,都出去住了,陈大娘瞧见顾金水手里的五花肉,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灿烂,怕叫人瞧见,赶紧让顾金水进屋,“快坐吧,大清早的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呢”
“不值什么钱,也是一点儿心意,”顾金水表现的像是老实的晚辈,“大娘您也别忙活,我在家吃了来的,老爷子起了没”
“没呢,你等着,我去叫起。”
陈大娘进屋里去了。
顾金水坐在那椅子上,手里捧着大娘倒的水,眼睛没到处乱瞧,其实这平房也是真简陋,十来平的地方,隔出个小屋子在里面,外面呢就是简单的桌椅板凳。
以陈老爷子的资历,是可以分出个不错的房子,而且家里孩子也多,分一套三室两厅的孩子那是不成问题的。
但陈老爷子以前分房的时候就主动退让了,说自己家孩子都有工作,也分家了,现在就老两口一起住,用不着那么大的,所以呢还是住着现在这一套平房。
几个孩子各自出去,都是有正式工作,也都分到了房子,妥妥当当安置下来,反而是陈老爷子这一退叫其他同事不好意思,于是提拔的时候,大家说就陈老爷子这人吧,人厚道肯吃亏。
陈老爷子就这么上去了,成了副局长。
这就是正处级了。
这级别可不低,至少一般人打拼一辈子顶多就是能享受退休后处级待遇。
陈老爷子今年五十八了,离退休还有两年,未必不能再进一步。
“哟,来的这么早”
陈等兴披着大衣,从屋里出来。
顾金水忙起来,“陈局。”
“叫什么陈局,叫我大爷就成。”陈等兴摆摆手,他对媳妇说道“你去外面烧点水,我跟人说说话。”
陈大娘答应一声出去了,在外面看着炉子。
其实就是把风,省的叫人挨近了偷听。
“那我就叫您大爷了,咱们俩也不是外人,今儿个我一早就来叨扰您,是有件东西叫您掌掌眼。”
顾金水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玉蝉。
陈等兴瞧见一眼,愣住了,赶紧从桌上拿起老花眼镜。
他接过手,看了有小半天,顾金水也没催,就在旁边看着。
陈等兴看了有一会儿,才放下眼镜,“血沁如殷,光泽若脂,刻工古朴,这东西是汉朝的,你这有些本事啊。”
陈等兴对顾金水的本事有几分改观。
先前能弄到扳指已经算不错,但现在能弄到这血沁玉的玉蝉,说明这人眼光独
到,胆子也够大。
古玉造假的不在少数,不一定是现在的造假的,可能是唐宋明清各个朝代的假货流传下来,碰上这种东西,即便是以前琉璃厂那些古董店的掌柜也得斟酌再斟酌,生怕被打眼了。
毕竟这东西传世的真少,是真的稀少。
“都是托我师父跟您的福气,谁知道就那么巧正好就碰上了。”
顾金水表现的很是谦虚,一点儿也没卖弄。
他在席老爷子跟前卖弄是因为那是自己人,自己再有本事,师父也只会替他高兴,但是外人可不同。
自己怎么把东西弄来的没必要说。
陈等兴业知道他此言不实,但却笑呵呵,“也是你有本事,这东西你是想出,是不是”
“对,这不是家里有孩子了,屋子又小,没办法只能倒腾点儿钱。”顾金水露出个无奈的苦笑。
陈等兴点了点他的鼻子,“净胡扯,你还能缺钱”
“小钱是不缺,这不是缺大钱吗”
顾金水脸皮厚,一点儿也不尴尬,“您老爷子有本事,还得麻烦您帮我找个好买家,事要成了,我肯定孝敬您。”
陈等兴白了他一眼,道“行,那算你有心,这东西要不卖我,我给你五千”
“大爷您真是说笑,你要是想要这东西白给您都成,还谈什么钱。”顾金水笑呵呵说道。
陈等兴忍不住笑,“胡说,白要你的我成什么人了,行了,我帮你找买家,你要是信得过我,东西就放下,回头事成了,我就打电话给你。”
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顾金水立刻写了家里附近公用电话亭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