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在县丞府上当教习先生,有几分薄面。”
“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我的院子里住,就说是我的远亲。”
贝婧初垂头权衡着:【德州内到处通缉我,能做到这种地步,定然不是一个县丞能做到的。】
【所以县丞叛变的可能小。】
【而那群通缉的叛徒,应该也想不到我就住在他们下属的官邸。】
【官兵搜查,也不会仔细查官员住处。】
见贝婧初不答,阿鱼忙解释道:“我知道,说是我的亲戚,委屈了......委屈了漾漾。”
“我绝无高攀之意。”
贝婧初回道:“鱼姨,你是我的傅母,有什么高不高攀的。”
“这次多谢你,若我能顺利度过危机,回宫后,我会向陛下给你请赏。”
“必是厚赏。”
贝婧初一件件地、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安排好。
接下来,她看向颜未。
“你的面具,是不能取的吗?”
“面目遮遮掩掩,难免引人怀疑。”
颜未把手按在面具上,声音闷闷的。
“这是从前执行任务时伤了脸。”
“为了不吓到别人,才戴上的。”
【原来是这样......】
贝婧初露出的眼睛弯成一道小月牙,笑着说:“没关系呀,我们现在是一样的啦~”
“脸上都有伤,走出去还更像兄妹呢。”
在昏暗的屋子里,小女孩的笑意像一缕暖阳。
让其他人生出了一种,他们总能战胜万难的勇气。
还没有到绝境,不是吗?
颜未取下了常年焊在脸上的面具。
他的伤,和贝婧初的不一样。
贝婧初知道,割的是自己的脸,下手留了分寸。
但敌人是不会留手的。
所以颜未脸上的痕迹,确实吓人。
但贝婧初没被吓到,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张看起来吓人的脸,它的主人,是她的守护者。
去往县丞府邸的马车上,几人老老实实地坐好。
贝婧初自出生起,就没坐过这么简陋的马车。
就连雷念儿也没坐过。
但两个小姑娘此时都乖乖地坐着,没有任何失礼嫌弃的地方。
阿鱼看着,只觉得她们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凑到公主旁边,小声询问:“漾漾这平安扣一看就不是凡物,怎么不找东西遮上?”
贝婧初拨弄了一下它,回道:“揣在怀里,我怕掉了,或是被偷。
“挂腰上要稳固些。”
“本想先找住处,再一一解决的,没成想遇到了鱼姨。”
她声音甜甜的,带着庆幸的味道:“幸好没来得及遮,不然我们就要生生错过了。”
阿鱼感慨万千:“是啊。”
“如果不是它,我又怎么能一下认出你呢。”
说起来,她原本是能听到这孩子心声的。
这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分辨方式。
但这次却没有了。
听不到她的心声,她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和一眼便能看透想法的单纯小孩子完全不一样。
只六年,这孩子的心思,就重得让人看不透了。
也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她都经历了什么磨难,才养着现在的心性。
阿鱼一阵心疼。
她带着人回来的,自然要请示主人家一声。
阿鱼去找县丞说明:“明府,有三人是我的远亲,我想带着他们在您给我安排的院子里住下。”
“一应花销,也由我们自己来承担,只是收容个落脚的地方,暂住两三个月。”
县丞极好说话,笑呵呵地答应:“鱼娘子,这么做就生分了。”
“你教导了我的女儿们六年多,咱们也算友人。”
“养三张嘴而已,能是多大事,在下还不至于如此抠搜。”
“你亲戚安心住下便是。”
府里多了三个人,县丞派人去知会自己妻子一声。
报信的人走后,在县丞夫人处的姨娘微微侧目。
言语里冒着酸气:“夫人,主君对她未免也太客气了。”
“不会真看上这位鱼娘子了吧?”
“虽然她生过孩子了,但气质上佳,也是别有风姿。”
夫人烦躁地呵斥了她一声。
“住嘴。”
“如今天坞公主何等荣宠。”
“鱼娘子曾做过她的傅母,日后夫君若有机会去京城,靠这个,或许就是一个和公主搭上话的机会。”
“不过住几个人而已,不算什么。”
“你别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去议论人家。”
说着,夫人想起了什么:“鱼娘子在我们府上都住了六年,你为何如今才起这种猜测?”
姨娘捏着帕子,嗫喏道:“那还不是......这六年里,主君对她太照顾了。”
夫人不耐烦地让她闭嘴。
“要不是你是我的陪嫁,就你这蠢脑子,我都懒得和你说一句废话。”
而讨论中心的阿鱼,此时只忙着给贝婧初布置房间。
贝婧初被牵着来到一个十分宽敞精美的屋子。
和她自己的寝宫自然比不了,但处处透着属于小女孩的温馨气息。
梳妆台上,甚至有一盏小花灯。
这种非必须品的东西……
看来这个房间,以前是有主人的。
一个和她年岁差不多的女孩被带到她面前。
阿鱼扬着眉梢,有些高兴地朝着她介绍:“昕儿,这是漾漾妹妹,比你小两个月。”
“让妹妹暂住一段时日,你年长些,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说到这里,阿鱼都有些紧张。
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女儿竟有机会,唤公主一声妹妹。
她满心欢喜地,想看这两个她最疼爱的孩子相爱相亲的场面。
昕儿却直接冲上前,大力地推了一把贝婧初。
贝婧初没有防备,被推了一下。
但她习武的底子在,底盘稳如泰山。
昕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是让她身形晃了晃。
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
昕儿满是敌意地大喊:“她才不是我妹妹!”
“我没有妹妹!”
“这里是我家,这是我的房间!让她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