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这段时间非常忙,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开战,光是粮草运输就让上上下下忙的焦头烂额,整个国家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着,谁也不敢放松。
同时还要安置乐毅从韩国拐来的百姓,好在赵国地广人稀,有足够的土地,二十万燕国俘虏刚好被放回国,开垦出来的土地还没分出去,正好分给这些人。
这些土地都是上好的农田,连房屋都是现成的。
燕国俘虏临走之前已经在官府的安排下,把种子种下去了,赵国也没打算把这一季的粮食收回国家所有,全部送给大家,按照规定缴纳赋税就行了。
“大王,除了最后两批百姓之外,其他已经全部安置下去了。”蔡泽禀报道,经历过移民河套之后,赵国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很熟练了。
赵括甚至专门命人编了一本书,记录移民过程中会发生的所有意外,造成的损失,以及如何避免意外,若是无法避免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等等。
所有负责移民的官员都要通读书籍。
若是书上已经记录,而官员未能及时处理,或错误处理,则根据情节不同受到相应的处罚。
若是书上并无记录,且超过官员的能力,未能妥善处理,则减轻处罚。
若是书上并不相关记录,官员凭借自己的能力,处理的很好,则进行奖励,甚至加官进爵。
“辛苦了。”赵括伸手指着座椅说道,“如今燕国已经覆灭,李牧正在收复燕国各郡,这次召集诸位爱卿过来,是商量铺设轨道的事情。”
所谓轨道,不是后世铁轨,而是木轨。
用木头修建一条专门供马车行走的轨道,也是历史上秦朝粮草物资调动的关键所在。
有了轨道,马车的摩擦力会大大减小,速度能够提升接近一倍,大大提升运货效率,对于全国物流运输,军粮运送,都有极高的意义。
赵国以前并没有这个技术,赵括是想抄秦国的来着,后来发现,秦国也没有,可能是要到秦始皇时期,秦国开始大兴土木,大肆铺路建桥,技术才得以突破。
没办法抄,赵国只能自己研究。
经过工匠不断努力,终于在前不久克服了所有技术难题,并成功建修建了一条从邯郸通往邺城的轨道。
恰好李牧传来捷报,赵括便打算建一条从邯郸通往辽东的轨道,和官道一起修建。
官道所有人都可以走,轨道只有官府能用。
赵括没有忘记,燕国以北还有一个敌人呢,从几年前,赵国就一直在谋划东胡,从干掉东胡王到派遣奸细探查情报,勾画地图,到范统挑起东胡内乱,一步步吞并东胡。
以前赵国和东胡之间隔着一个燕国,不太好下手,现在燕国可没了。
只要把轨道铺设到长城沿线,解决掉粮草运输问题,至今仍然陷入内乱的东胡完全不是赵国的对手,更别说赵国还有范统这个自己人提供情报。
以前东胡打不过还能跑,现在东胡跑都跑不掉,范统早就把他们游牧地点摸得一清二楚。
“要不要再等等?燕国刚刚收复,还没有彻底平定。”蔡泽有些犹豫,光是运输成本减少接近一半,轨道对赵国来说就很有必要,但燕地还没有平定,蔡泽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
“正是因为燕地还没有彻底平定,所以才会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可以直接在燕地招募工人,每天管饭,并且提供工钱。能吃饱,还有钱拿。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去选择和官府作对。至于剩下极少数的,那都是别有目的的,直接派兵清剿或者抓起来送去挖矿就行了。”蔺相如说道。
赵国最近人手有些不够,前几天乐毅传信说白起决堤荥泽,导致韩魏两地发生洪水,赵国除了运送大批粮食等物资之外,还送了大批煤炭过去。
事后蔺相如清点了一下物资,因为大批匈奴俘虏被调去前线,挖矿的人员减少,消耗增加,煤炭产量竟然有些不够了。
这可不行。
燕地偏居东北,冬天比赵国还冷,过几个月需要大量煤炭,这可都是钱,赵国不能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挣啊。
蔺相如正愁从哪调人手呢,如果燕地有人不开眼,他不介意拿这些人开刀。
“我们既然可以建一条,为什么不多建几条呢?臣觉得从邯郸到河套,从邯郸到漠南也需要轨道。特别是从邯郸到漠南。河北各郡是我赵国人口最多的地区,但漠南却是我赵国主要牧产区。据臣所知,我赵国现在牧养的牛羊,连匈奴的一半都不到,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人手不够,也不是牧场不够,而是运输成本太大,每年能够运往河北的牛羊是固定的。养多了也没用,还会增加成本。”赵豹说道。
作为赵国的太仆,赵豹可是亲自考察了漠南和河套,并且每年都要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想要靠带兵打仗立功是不可能的,治政赵国同样有一大批比他厉害的大臣。
赵括又喜欢任人唯贤,即便是他弟弟赵牧到现在都没有封君,还要远赴西域开拓商路,更别说他这个并不算很亲的叔父了。
想要在未来封赏的时候能够排在前面,为子孙挣一份家业,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好赵括交给自己的事情。
赵国牧场发展已经到了瓶颈,现在的问题不是在于怎么把牛羊养的更好,而是怎么把牛羊运出去卖掉。
牲畜赵国都养上千年了,老祖宗以前就是干这行的,匈奴能干好的事情赵国也能干好,并没有什么难度。
但牛羊养好了卖不掉啊,赵国根基不在草原,不可能像匈奴一样,草原上养羊,草原上吃掉,得想办法运出去。
赵国建了官道,极大的减少了运输成本,至少使得这些牛羊能够正常供应军队了,虽然成本仍然不低,但能承受。
轨道在特定两地的大规模物流运输效率上比官道更强,如果能够在漠南和邯郸之间修建轨道,不仅仅能够供用军队,还能够分一些出去,改善民生。
不说别的,他赵豹如果能做到让百姓逢年过节的时候吃到从漠南运来的牛羊肉,至少名垂千古不成问题,而且他自己和以及后世子孙还相当于多了一块免死金牌,只要不造反,哪怕指着国君鼻子骂,国君和大臣也会看在其祖先的功劳上宽大处理。
大概就相当于李冰和诸葛亮在四川的地位。
“如果同时建三条轨道的话,官道的建设就要彻底停掉了,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人手。钱倒是没有问题,但是粮草……我们必须留够应对战争的粮草。”蔺相如说道。
目前赵国还有足够的粮草,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蔺相如不能把送往前线的粮草用在赵国建设上。
即便后者也很重要。
“那就建两条,漠南郡到邯郸这条,由我太仆负责一半的粮草。这样没有什么问题了吧?”赵豹拍桌子说道。
“你……哪来的这么多粮草?”蔺相如震惊的看着赵豹,他知道赵豹很有钱,但这……也太有钱了吧。
“不是我,是太仆这个部门。”赵豹黑着脸看着蔺相如,他确实很有钱,但都用来建设封地了,现在根本拿不出来钱,况且他也不是那种破家为国的人。
“太仆……哪来的粮草?”蔺相如看了一眼孔斌,孔斌没在,于是看向周子。
按理来说,赵国最有钱的部门应该是内史和少府,现在看,怎么变成太仆了。
而且他这个相国还一直不知道。
“没有粮草,但是我们有漫山遍野的牛羊,大不了让工人吃牛肉,喝牛奶,反正也运不出去,倒掉也浪费,就算不给工钱,我相信也能招到足够的人手。轨道就从漠南开始建,他们在前面建,我们在后面提供牛羊。”赵豹气势十足,犹如一个老财主在向穷人炫耀自己刚买的金链子。
他的炫耀确实起到了作用,饶是蔺相如、赵胜等人也没有料到还有这么奢侈的办法。
粗暴而又简单。
而且以漠南的肉价,虽然成本会高点,但有限,如果平衡一分钱卖不出去,白白倒掉的牛奶,和从邯郸运粮过去,成本已经差不了太多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批工人以后修别的路,见到饭菜恐怕吃不下去了。
“我……没有意见。”蔺相如无奈的看了赵豹一眼,赵豹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说实话,别说蔺相如,就是赵括都没想到赵豹有这么大的魄力。
如果被其他国家听到,恐怕得羞愧死。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漠南和辽东两条轨道同时建,辽东的那条要建到长城。确保以后能够顺利将粮草运到长城外。”赵括说道,“第二件事,就是调任燕地的官员,都商量好了吗?”
“禀大王,这是学院提供的名单,一共三十人。这是臣等从我赵国各级官员中挑选出来政绩比较好的,或者户籍在燕国的,在燕国做过官的,一共一百人。”蔺相如从桌子上取出两份名单,交给赵括。
最底层的乡和里就算了,郡县一级,包括一些邑,赵国是要安排上自己人的,名额大概一百多,其中有些郡尉或者县尉会直接从军队中任命,以便及时约束当地的治安。
剩下的就是从地方上调过去,或者学院中选一些表现比较好的,名额大概一百左右。
蔺相如提供一百三十个,是为了让赵括有挑选的余地。
虽然赵括放权,但蔺相如在官场混了几十年,一些细节还是懂得。
“都考核过了吗?”赵括问道。
“全都考核过了,学识上面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品性,就只能以后再看了。”蔺相如说道,他就算再厉害,也不敢一面就判断出一个人的品性如何。
而且人是会变的。
“任命书送给他们吧,让他们赴任前来一趟邯郸。”赵括将名单交给蔺相如。
“全部吗?”蔺相如问道。
“对。”赵括点了点头。
蔺相如眉头一皱,这样的话,名额就有些不够了。但赵括金口已开,不能再收回,看来只能和李牧商量一下,削减当地官员的保留名额了。
“不用削减燕地官员的保留名额,多给一些也无所谓,将这部分调到赵国来做官。以后燕地和赵地就是一家了,没有必要分彼此。”赵括似乎猜出蔺相如所想,开口道。
“诺。”蔺相如说道。
“第三件事,寡人已经同意燕地免税三年,但是学院建设刻不容缓,县级先不提,各郡必须各有一座学院,这件事由朝廷负责,并且祭酒和老师也要及时安排。诸位切记,以后燕地就是我赵国的郡县,和我赵国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诸位切不可因为其曾经是燕国而区别对待。”赵括郑重的说道。
为了收复燕地民心,他从五年前还没有攻占燕国就开始谋划,即便放着巨大的利益不要,也要得到燕地的民心。
为的不是别的,只是让赵国不会像历史上的秦国那样,虽然灭了六国,却不能收复各国的民心,最后各地纷纷揭竿起义,反抗暴秦。
杜牧曾言: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
赵括之前做出的举措不是没有用的,将俘虏种的粮食送给他们亲人,帮他们写信。帮助燕国抵御东胡,包括免税三年,士兵秋毫无犯等等,都让燕地百姓对赵国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些好感不足以让他们对赵国有归属感,但更不会站出来反抗。
还有通过商会潜移默化地推行赵国的度量衡,减少现在的阻力。
这些过去看来都是白费功夫,现在都在发挥作用。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五年,十年,一代人,两代人之后,他们就会把自己当成真真正正的赵人,而不是所谓的燕国旧民。
天下诸侯割据已经数百年之久,各地风俗文化,语言文字早已不同,其他人没有统一的经验,不知道如何做,但是赵括知道。
他绝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努力被其他人破坏。
这种破坏不止在于暴政,乱政,还包括两地实行不一样的制度或标准,对燕人鄙视、看不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