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的回忆

    小的时候,在我的老家鲁西北的农村,家家都要挑水吃 。现在的老家早就不用担水了,户户都打了“压水井”条件好的村子已经用上了“自来水”从老家来北京的侄子告诉我,过去的那种砖井早就没有了,大部分被人埋掉了。听了侄子的介绍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砖井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的童年,是家乡的一道风景,是农家的一部生活史。
    在我小时候,村里有好几眼砖井,但大多数是咸水井,井里的水不能饮用,只能用来饮家畜、牲口或洗衣服等。只有个别的几眼井是甜水井,一眼甜水井差不多要供半个村子里人食用。一天到晚井台上都有人在打水,但最忙的时候还是早晨。天刚蒙蒙亮“叮叮当当”的水桶的碰撞声,就唤醒了熟睡的村庄。农村里起得早的勤快人有的是,等天亮了,他们已将自家的水缸挑得满满的了,然后放下水担再下地干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井里的水仿佛永远也掏不完似的,井口上的大青砖,被井绳长年累月的磨拉,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沟痕。
    挑水是男人的必修课,男孩子一到十三、四岁光景,就要抄起一根扁担,吊起两只水桶到村里井上去挑水。初次挑水,站在井台上,心里不免发毛,阴森森里水井象个魔窟,一眼望不到底。让一根长长的、软软的绳子将吊着的水桶听话地从井里灌满水,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哩。有经验的人握着井绳左摆右摆三、两下,顺手将井绳往下一“送”水桶就乖乖地灌满了。刚学打水的生手虽然也是用力地左摆右摇,因为掌握不好“送一下”的时机,水桶在井里调皮地摇头晃脑,好象故意和人做对似的,就是不灌水,往往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复好几次也不成功,这时候只好请来“高手”帮忙。
    井也需要经常“维修保养”的,每过三、五年村民们就要自发地组织起来“掏井”就是将井底里的杂物、淤泥打捞上来,让泉水出的更利些。每到掏井的时候我们小孩们就跑到井边去看热闹。凡是吃这口井水的人,掏井时每家要出一名劳力,家里一时出不了人的,就要拿出两个鸡蛋。
    掏井时,在井台上先搭起一个三角架子,架子顶上安装一个滑轮,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穿过滑轮,绳子的一头吊一大萝筐,参加掏井的人都去拉绳子的另一头。挑两个壮汉下到井底负责挖泥装筐。井台上有一个总指挥,这个人可以说是整个掏井工程的“灵魂”一般是村民中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组织者,他负责发布命令,上传下达,及时指挥大家或拉绳或放绳。并密切关注井下的情况,确保井下作业的安全,并及时安排更换井下作业的人员。
    下到井底挖泥是整个掏井工程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一般都是挑选三十岁左右的壮汉子。下井前,他们先端起盛满酒的大海碗,脖子往后一仰“咕嗵咕嗵”一口气喝下半碗“老白干”每每这时,站在一旁的我都从内心里特佩服他们的胆量和勇气。井里的水冰凉,人站在水里久了受不了,所以下井前要先喝酒暖暖身子,还要经常换人,轮班作业。西院的徐二叔就是因为年轻时参加掏井,下到井底站在凉水里时间太长了,后来他的两腿落下了静脉曲张的毛病,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痛苦。
    掏一次井一两天才能完工。
    大家的事情大家办,掏井是关系到每家每户切身利益的公益事业,只要有人出面组织、招呼,村民中没有反对的,大家都是积极参加,齐心协力,可谓是“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了,体现出了很强的团结协作的精神。
    那时候的井成了凝聚、团结村民;交流、增进感情的桥梁和纽带。街坊四邻不说天天也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在井台上碰着“二叔”“三哥”地叫一声,心里热乎乎的,浓浓的乡情萦绕心头。还有些青年男女由于挑水时经常在井台上碰面,日久生情,偷偷地定下终身的。
    老家的井在我的心里是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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