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个好孩子。在父母和老师的教导下，努力做一个好学生。安安分分的工作，两点一线的范围，有人爱了，就对他好得没心没肺。何况，跟什么样的人不是过呢？所以五年前，林子用最简单的爱情将我融成他幸福的小妻子。天造地设的一对，过着人人羡慕的小日子。
    嫁给林子，是看重他的沉稳、老实。父母说跟着这样的男人会很安心。可是父母忘记了告诉我，跟着这样的男人也会彻底死心。林子是那种中规中矩的旧式男人，有他绝对的是非观念，且常常以他的标准来看待身边的人。他认为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女人的快乐是因为男人快乐而快乐的。
    出门的时候，要有干净的衣物，维持他在外面“正直男人”的形象。一回家要有人递上拖鞋，桌上必须有烧好的饭菜。看书的时候，手边要有备好的茶水、香烟，且绝对不许任何人打扰。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需要我先把自己扒个精光，然后平躺在床上，恭恭敬敬地说声“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在房事方面林也是极有规律的，一个星期只能两次，他说多了会伤身体。一亲，二摸，三插入，这是他的不变动作。像小学生必修的家庭作业，只当作任务来完成，因为不交作业的学生不是好学生。不和妻子做ài的丈夫不是好丈夫。
    我不能呻吟，不能主动，因为他认为，女人对性应该是没有要求的，否则就会被他视作不贞不洁的女人。我曾经向他暗示过，现代社会的夫妻生活应该可以丰富些。他不但不听，还找来很多关于女人偷情，弄得家破人亡的小报报道来刺激我。“这就是你们女人不安现状的代价！真是贱！活该！”他不止一次这样忿忿地说。我不再敢申辩，因为他是外人眼里理想的丈夫，他是父母眼中最佳的女婿。
    1825天，我关在他打造的爱情城堡里，过着人人向往的幸福生活。可是再深的感情经不住朝朝暮暮的汲取。我只是想让发霉的翅膀晒一晒太阳，他却一手遮天地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只有风雨。争吵随之而来，我掉泪，他沉默。　　　　谁是谁的桃花
    每每想到分手，终是忘不了他半夜为我掖过的被角，精心为我梳过的长发。从衣服、鞋子到手提包，所有的一切他都为我安排好，他的确捧我在掌心里，不但容忍我不会做家务，连衣服鞋子都帮我配好。他享受别的男人投来的欣赏目光。我忍耐着，只为一个“爱”字，相信有一种感情可以白头到老。一次次地逼自己退让，直到真的触犯了桃花。
    若加的出现打乱了我平静的生活。他是上级单位派到我们部门锻炼的，年轻，有活力，多才多艺，也有着大把大把的前途。虽然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他，我是一个已婚的女人。可他从不放弃。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他。他说，我这样的女人，只要望一眼就是要让人心生怜爱的。那为什么，林子不能对我怜爱一点呢。话说归说，但以我原来的思想，是绝不会愿意打破我的生活，不愿意影响若加的前途，更不愿意成为别人口中不贞不洁的女人。
    心底的松动，是从春天里单位组织的，到浙西大峡谷的旅行开始。本摇摇晃晃的吊桥，还有人拼命地摇，我头晕得厉害，闭着眼睛，死命地抓着栏杆，结果还是重重地摔了一交，歪了脚。若加二话不说地冲上来，背着我过的桥。爬在他的背上，第一次跟他的距离那样接近。他短短的头发扎在我的脖颈里，撩人的痒。他汗湿的后背，散发着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气息。那才真正是男人的味道。忽地，山风一吹，我立刻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因为歪了脚，晚上回宾馆的时候，我哪儿也不能去，一个人呆着房间里。若加来敲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了他进来。我再一次告诉他，我是一个已婚的女人，我有好的丈夫和美满的家庭。然而不管我怎么说，若加就是不相信我是一个已婚的女人。因为他说，他从没有见过我戴过结婚戒指。
    他说，一个受着丈夫宠爱，性生活和谐的女人，应该是皮肤细腻，春风满面的。那种做女人的幸福，会抑制不住地渗透进，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而我，没有！
    我慌忙地收起眼中的泪意，解开上衣的第一颗纽扣。让脖子上那一条好看的白金链子，招摇地显露出来。而它的坠子冰冷地闪着华丽的光芒。那就是众多女人梦寐以求的结婚钻戒。“其实，我的结婚戒指一直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如实相告，本来以为这样的拒绝可以彻底让他死心，可谁料，他却一把搂过我，紧紧地在藏在怀里。
    “木子，我宁愿，你向我炫耀的，是你甜蜜的幸福，而不是你名贵钻戒，或者体面的婚姻。爱情终不是挂在胸前的牌子，幸福也不是禁锢欲望的链子。”
    怎么可以，苦心粉饰的快乐，一下子就被这个眼前这个青涩的男人看穿？泪，潸然而下，贴在他的怀里，直到无法呼吸。
    他霸道地困我在怀里。多少次，我希望林子可以粗鲁一点，压我在身下，用炽热的嘴唇吻遍我的全身。每一吻一处，会说：“木子，我爱你。爱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然而第一次这样亲吻我的却不是我的丈夫。那一夜我的生命才真正地为一个男人极致绽放。也许若加是对的，真正的幸福并不是一条可以禁锢欲望的链子。女人除了面子之外，也是需要尊重的。
    过不完的是日子，磨灭掉的是心性。如果人用一辈子的时间，过完两辈子的日子，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温柔的小猫终于在不成眠的夜里，显露了天性中隐藏的叛逆。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疯了，我抬头看天，让洁白的牙齿毫无顾忌地晒着太阳。我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一天比一天美丽，正如若加说的，那种做女人的幸福不可抑制地渗透进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谢幕的时刻
    阳光一扫七天的阴郁，温柔地穿透窗帘，恬恬淡淡地，照在我蓝色碎花的床单上。尽量在被子下舒展着四肢，光洁的身体被温暖被子轻轻地摩挲着，让自己身上原本淡淡的玉兰油沐浴露气息，在阳光下显得生动起来。
    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从内到外都是昨天精心挑选的。国庆七天的长假，七天的阴雨。索性挎上包包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再回来，已是云淡风清的天气。手机一打开，来不及喘气，n条短信息砸过来。“你在哪里？现在回头还得及？”“你真的想好了吗？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我爱你，很爱很爱。为什么不给自己永远幸福的机会”七天，足够休息的时间，躲开的何止是阴雨，还有任何可以挽回，可以解释的机会。因为只需要耐心地等上七天，离婚这样的事，就不必再求外人给自己开出一纸证明。
    早餐是现成的。酸奶、苹果和一大杯白开水。美容院免费的赠卡到今天才舍得用，虽然整天对着电脑，但皮肤还算不错，又仔仔细细地做了面膜，淡掉了黑眼圈。修了头发，让它恢复到青春的样子，快乐地在肩头跳。
    特意选了最亮的唇彩，眉毛高高地挑着，眼影用了淡紫。一直不敢穿的黑色蕾丝胸衣，挺一点，再挺一点。露出锁骨的贴身秋衣，配宽宽大大的哈韩裤，镜子里你会不相信，这已经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
    从斜挎的包包里掏出手机，约定的时间已到。林子已经在民政局的门口准备就绪。他穿的还是我给他买的风衣，已经有点儿皱了，左边袖口的第三个纽扣松了，一直不记得帮他钉好。他睡得不好，眼神郁闷，充满血丝。看到我笑笑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背好的台词已统统忘掉。“你你真的想好了吗”我知道，只要一个“不”字，我依然是他最爱的妻。林觉得我会不舍，会有藏不住的寂寞，会拉着他的说“原谅我！”然而，他惊讶的眼神坦白着他的失落。为了今天这最后的约会，我精心装扮，释放自己所有的美丽。婚姻不是独角戏，登台的时候浓墨重彩，那谢幕谁又说不可以极尽美丽。
    双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绿色本子后，他的愤怒在沉默中爆发“五年哪，五年的夫妻，你说离就离了。这下称心了吧！你自由了！好歹你也该告诉我‘他’是谁吧？”“男人不是女人唯一可以背叛婚姻的理由。”“少装蒜了！你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就从来没穿这么漂亮过。”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他会不会做你爱吃的龙虾和鱼。”他眼神里仍是化不开的爱意，我不敢抬眼，怕有什么会模糊视线。在这之前，他以为，离婚我只是说说而已，等想通了，脾气发完了，我又会回到他爱情的城堡里，做他乖乖的妻。因为我知道，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我。真的舍弃，还是会有泪滴。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中一闪一闪。“回来吧，你离不开我的。”他习惯地张开手臂，我却没有往前靠。五年的时间，他爱的只是我幻化的，他所谓的，温柔的，美丽的妻。而我这样的女人不仅仅是嫁作人妇就可以。
    我爱过了，那么认真。我给过了，那么完整。若加给我买的戒指，我郑重地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我只是想用剩下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想试着换个路线，看看别样的风景。以后，也许孤单，也许艰难，但此刻我不要拥抱，不要掌声，只请允许我，可以用最最美丽的姿态，含泪告别这婚姻的舞台。
    2003。10。9